第九章雪薇十年（二）
二月，白雪已消融，空气里不再有冬的气息，冬眠的生物开始苏醒，小草探出脑袋，枯枝抽出新叶，那嫩叶之间，稀疏的夹杂着些许花骨朵。所有的所有都在重新开始，安逸的人开始活动身体，一年的离别便在这生机勃勃的二月拉开序幕。一年一团圆，一年一别离，总是盼望着，回味着，然后匆匆擦肩而过。原来，活着并不是为了快乐，原来习惯了便不再有了理由。
月已经开始西沉，漆黑的茅屋里，隐隐听到桌子边四个人的呼吸声。
“父亲，不能再留几天么？”一个大概十来岁的孩子说。
“我已经比别人晚走很多了，再迟几天就什么也没有了，今年年底回来就……”
“父亲，你也要注意身体。”这次说话的年龄大一些，女孩。
“嗯，你们在家要乖，别气你妈。”
“放心吧，我会照顾他两的，你早去早回啊，路上要是有什么事，保命要紧，没钱我们再想办法。”
“你个乌鸦嘴，谁会出事，别乱说。”说着笑着瞟了那个方向一眼。
虽然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他们似乎都很了解对方动作一样，那个上了年纪女的干笑着说“是是是，我说错了，老瞟什么，我是比较笨嘛，要不怎么跟了你？”
说完两女的都咯咯咯的笑，那个爸爸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只是第一个说话的脸上一直没有表情。
……
沉默着，沉默着，鸡开始啼叫，天还没亮，依然看不见他们的面庞。男人站起来“该走了。”“我们送送你吧。”说着女人也站起来，两个孩子也站起来。于是一家人开始往外走，再往路口走，直到天亮了。男人开始说“总还是要分开的，还没锁门呢，你们也快回去吧，就送到这吧！”“好吧。”
三人站定，看着他走，男人走一段回头看一下，摇摇手，示意他们回去，可他们就是不动。直到远了远了，看不见了……
三人开始转身，低头往家走。借着晨光，依稀可见3人的脸上一脸憔悴，还有点点泪痕，可是沧桑掩埋不了他们本身的俊俏。
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家，小男孩却开始往反方向走了。女人和女孩看了一下，再对看了一下，便又低下头，开始往屋里走。
小男孩跑到一片沼泽旁停住，沼泽内的土水混合物开始蠕动，小男孩有点害怕，又跑不动，再加上好奇，于是随便找个草丛蹲下，想尽量将自己掩藏，然后睁大眼睛看着这片陌生又熟悉的沼泽。
好半天后终于重归宁静，只是中间凸起了一块像一个巨大的头，并开始打哈欠，然后开始环视四周，它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费力。
“可爱的小人儿，你叫什么？”
“你是什么？我妈说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自己的名字和地址。”
“我不是陌生人，我是垚，也就是以前的这片沼泽，你经常来这里诉说你的经历，我一直听着，你是我休息的这一百年间唯一一个经常和我说话的人。”
“你睡了一百年？你年纪好大啊！”
“我都活了几千年了，刚开始我就像小石子那么大，每天都小心提防着被同类吞并，我们靠吞噬别的生物的生命力生存并壮大，越大力量越强。刚开始，我一心想生存，为了生存，我也不择手段地吸取别的生物的生命力，为了竞争成功，为了我能成为最后的幸存者，我虚伪的掩藏，我从背后下手吞并一直合作的盟友，经过几千年，我终于长到现在这样，我不用在害怕任何生物谋害我，于是我静下来融合一下自己吞噬的生物，可一不小心便将他们的思想也一起融合，于是我不再只是为生存，于是我不再只想变强，我想我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强大？难道只是强是为了活着，活着只是为了变强？现在依旧想不通，然后我便停下来观看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生物，看着他们是怎么生活的，他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只是到现在依旧没有答案。”
“……”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叫……我叫……雨夜。”
“嗯，雨夜，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活着？究竟怎样才是做有意义的事？”
“意义？为什么活着？这个我不大懂，我只知道我身边的人高兴我就高兴，我喜欢看着他们笑，我想一直看着他们，所以我不想死，更不想身边的人死。”
“嗯，也许生命本就该简简单单的，也许世界丰富的只是想象。都只是在轮回地转着圈子，最开始的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地。”
“……”
“对了，雨夜，你好像哭了，怎么了？”
“哪有，你看错了，我才没有呢！”
“好吧，那今天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
“我……我爸又走了。”
“额……能问一下你爸为什么走么？”
“没钱，所以……”他说的很低很低，头也埋得很深很深。
“钱？钱是什么？一定要有钱吗？”
“钱……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钱能做好多事，没钱会被好多人瞧不起，没钱会受到很多拘束，缺钱时大人老吵架。那些有钱人很受尊重，不做事却生活的很好。所以钱是好是坏我也不知道。”
“哦，我也没钱，你不会瞧不起我吧？”
“我不喜欢钱，更不喜欢缺钱，我也没钱，我还比你小，是你瞧不起我才是。”
“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像这个问题很麻烦。”
“嗯。”
“对了，你几岁了？”
“八岁。”
“能和我说一下你的生活么？你每次都是来诉苦，每次都是边哭边流泪，然后差不多了就停下来静静的看着远方，等眼泪干得差不多就转身回去。你每次都不说清楚，每次都……”
“我……你管那么多干嘛？我……我……”
“对不起，我多事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嗯嗯，我知道你没恶意，是我有点唐突了。其实我只是太好奇，你这样是太坚强还是太懦弱，我知道你不想让人看见你流泪，你能当着别人的面忍着当做什么是都没有，对于八岁的你，这是坚强。可每次你都不敢反抗，每次你都只是一个人躲在这哭，还不敢让人看见，这好像是懦弱。所以我不懂，也很好奇。”
“……”
“你当然不懂。”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个子高高瘦瘦的老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旁边。“以为你不曾有过牵挂。”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垚好很快地吐出这一系列的问题。
“你的问题还真多。”说着老人轻轻地瞥了一下旁边低着头的雨夜。“先说第一个吧，雨夜那样是因为他有关心的人，在他眼里，身边的人快乐他才快乐，所以有些人比他自己重要。他不敢反抗，他怕事，甚至有点讨好别人，因为他不想那些爱自己的人担心。或许他就没有真正开心过，在别人面前一直假装笑着。这些只是为了让人放心，就像天空飞翔的风筝，时时有一根线拉着，于是风筝会一点一点的盘旋上升，不会撞到别的东西，它有了爱，同时也失去了自由。”
“这个我好像听不大懂，你直接说这是坚强还是懦弱吧？”
“没有自由的坚强还是否算得上坚或强？坚强与懦弱在一起的，就像盾，它坚强的守护着身后的主人，对于主人这一面，他又是懦弱的。坚强是为了保护，懦弱是为了呵护。”
“……”
“我是一个路过的，只是看见这孩子……所以停下来了。而你们刚聊得太投入了，所以没看见我。”
“你骗谁呢？我一直看着，就没看见你，我这么高，能看好远的。”
“好吧，这个不重要了，对了，雨夜，这个你收下。”说着老者从斗篷里拿出一个水晶的球递给雨夜，雨夜怯怯的伸手去接住。
“以后要是有危险了并且身边的人都死了，或者想离开这个世界了你就将这个球摔碎到地上。”说完便不见了。
“雨夜，你认识他么？”
雨夜摇了摇头，然后依旧低着头。
“那你懂他说的么？”
他先点点马上又猛地摇头。
“又是不大懂么？”
“嗯，我该回去了。”
“哦，你以后还会来么？”
“会。”
“哦，那我等你。”
“那我走了。”说完扭头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