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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城西

欧阳黎明愿意帮狄知音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的父亲还在邹文迪手里。

为了方便照顾他们租了一套二居室的房子。

自那日起,欧阳黎明常常在睡梦中梦见父亲血肉模糊的脸,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囚笼,望眼欲穿地等着儿子去救他。他醒来已是冷汗湿襟。恐惧驱走浓浓的睡意,他便走到窗前。天是那么黑,星星似乎比他还急,一闪一闪地在黑空中乱撞。

他穿好厚厚的毛呢外套,把衣领竖起来围住整个脖子。乘着夜色一个人来到东江花园,小区保安告诉他,自从出事后,就再也没见过邹文迪。

父亲恐怕凶多吉少!

欧阳黎明有些后悔当时冲动地只顾狄知音的生死却全然不顾父亲的安危。如果再让他重来一遍的话,他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

他白天和狄知音奔走于上次植皮的医院,希望能得到一些资料,可是没有人能帮他们。那个黄医生也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狄知音见欧阳黎明整天寡寡欲欢,知道是为父亲的事,她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自责。

这天,他们决定去找狄知音的养父母,或许从那里能得到一些线索和资料。

赌鬼仍然不在家。狄知音带着欧阳黎明来到母亲出摊的地方——菜市场,母亲依然佝偻着腰在案板上刮鱼鳞。娴熟的手法使那条鱼儿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完全没有了生活中的隐忍。似乎要剁掉的不是一条鱼而是生活中的恨。

“妈——”狄知音轻轻地唤道。

母亲抬起无神的双眼,突然眼神中有了些许光,像是晨曦的鱼肚白,生出些希望。

“——知音——”母亲惊喜的叫道。“你——你——你哥呢?”到底还是担心自己的儿子。

狄知音的眼眶红了,小心地对母亲说道:“哥——在医院。”

“什么?”母亲焦急地丢掉手中的刀,随意在鱼池里冲了一下手,然后走到狄知音跟前,拉起她的手问道:“怎么回事?”

“——哥从楼上摔下来——把腿摔断了。”

“怎么搞的——这孩子——真是的——快——带我去医院看看。”狄知音的母亲这才发现身边的欧阳黎明,她惊疑地问:“他——他是谁?”

“是他救了我跟哥哥。”狄知音小心地回答。

欧阳黎明让她们自己去医院,他决定亲自进东江花园看看。

“要我陪你去吗?”狄知音希望能尽力助他一臂之力。母亲听了愕然,望了望狄知音又看了一眼欧阳黎明。

“不用了,你陪你妈妈去吧。”欧阳黎明爽朗地笑了。

东江花园,比上次来时查得更严,没有预约,没有业主的接收,根本不让人进。小区里出了这种盗取器官的贼,为了保护业主的安全,他们比平时巡逻得更勤,二十四小时轮班上岗。

保安依然不准他进,他决定将身份证押在保安室,执意进502看看。

“502都已经查封了,你别让我为难,出了事谁都兜不起。”

欧阳黎明只好再次退出来。

不过想想,进去也未必能找到什么。该搜的地方警察都已经搜过了,现在就是连只苍蝇也未必能随意进出,他只是未死心而已。

不如去派出所问问有没有什么线索。

警察告诉他通过监视器他们追踪到城西,在惠山附近找到他们弃下的那辆宝马车。由于山多林茂,要想找几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现在只有在各个出口安插警卫。

完全依赖警察,简直就是扯蛋!08年菲律宾警察已经向世人证明警察就是吃着闲饭喝着闲茶的滚犊子。

城西的那座山叫惠山,是东州市有名的森林公园。

这时已经日落西山,天边染出血红色的霞,像一只巨蟒张开血盆大口。远处的大山连绵起伏,树木古老而苍翠,竹林秀丽而挺拔,诸峰相连落错。

警察告诉他,为了安全起见此山已禁止向游人开放,包括他。他解释道,自己的父亲已被匪徒捉走,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着实让人坐立不安。

警察并不能体谅他为人子的担忧,只是冷淡地说:“警察和警犬正在山上找,你就别在这儿跟着添乱了。”仿佛他是个不成熟的小屁孩儿!

警察不肯放行,他也不肯就此罢休。围着这山转了大半个圈,终于在一个不惹人注目的地方找到一个缺口。他一溜烟地钻了进去。

这也能抓得到贼?欧阳黎明不禁苦笑。

为什么来这座山,他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找到被弃宝马车的地方,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窄小的路口,应该是那些想进公园又不想买票的人踩踏的小道。现在这里安插了两个警察和一条警犬,说明警察应该确定匪徒已经上山。这座山就像一条长龙,将东州市围在正中央。而他进山的位置就在龙头上。

尽管希望渺茫,他已经不能再等了。

他并没有沿着裸石小路走,一来怕碰到警察,二来单枪匹马也怕碰到匪徒。说单枪匹马也不确切,因为他手里既无枪也无马。

他走在枝叶茂盛的灌木丛和高大的松柏之间,重重叠叠的枝桠,只漏下斑斑点点细碎的光影。林海深处,连鸟雀也少飞来,只偶然能听到远处的几声鸟鸣。大树藤条相互缠绕,如同罩上了层层叠叠的大网,也极似暗绿色的海底,一丝阳光也透射不进来。前面山高林密,大风吹过,万木倾伏,有如大海里卷起飓风。刹时间,波涛汹涌,轰轰声响不绝。

偶尔他能看见警察巡山,他就悄悄藏在一边等警察走了才走。

夜色渐渐拉下帷幕,远处的城里早已亮起了白炽灯。

翻过一片树林,一汪湖水呈现在他眼前。他见到湖边有些烧过的痕迹,这里应该来过一群人,在午夜中他们生火宿过营,烤过猎获的野味。这些人会是父亲他们吗?以父亲的聪明才智,应该会留下些线索才是。这些人一旦上了山,必定会找一个能住宿的地方,为他们挡风遮雨。他踩着那些绵绵的树叶,发出"吱吱"的响声。绕过湖水,前面有一座小木屋,经年累月的日晒雨淋,木色有些发黑。木屋的外侧爬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当他走在门外,一只泥巴色的癞蛤蟆从屋里跳出来,他一吓,定睛一看才镇定下来。

他抚了抚胸口,看来,他的心理已经紧张到一个临界点,一点就着。

他推开木门走进去,这是猎人休憩的地方,如一个大木盒子密不透风。里面有一个大木箱是休憩时用来睡觉的地方。上面杂乱无章地丢着几件脏乱衣服。打开箱子,也无非就是些乱树叶、乱野果之类的。环顾四周,墙上只有一些用来挂猎枪或背包的小木桩。

木屋里一无所获,于是他离开木屋,站在丛林中向四周观望。

这时山中传来猛兽飞禽的叫声,听得欧阳黎明总有些发怵的成分。这时要是扑过来一只野猪或者黑熊,定能将他撕成两半。偶尔从他身边跳过一只野兔或者松鼠也能使他的心狂跳不止。

这里的山并不高,但是细长蜿蜒,就像一条沉睡的巨龙,如果要将这座山找遍,那得何年马月去。

这里的出口并不多,如果他们弃车后根本没有上山,或者闻风而逃都是有可能的。要出逃也一定是被通缉之前的事,否则三个大活人是不太可能在警察还有警犬的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按常理来讲,他们应该还是上了山的,他们能弃车到这里,一定是奔着这里的险势地形来的。这里山多林茂,容易隐藏,交通工具进不来,除了警犬根本不可能有人找得到。但是这种大山也有个弊端,就是进去容易出来难,一旦被围困,就只能做困兽之斗。

都三天了,他们究竟还在不在山上?

夜色渐渐深了,在山中已能清晰地辨出哪边是城哪边是郊,五彩斑斓的街灯、霓虹灯和居家灯顿时把城市照得金碧辉煌。朦胧的星光,黑乎乎的远山,黑乎乎的林木,一切都显得阴森可怕。

突然他发现前方有个发亮的小东西,借着星光走上前一看,竟是一只钱夹,躺在杂乱的草丛中。钱夹上一块棱状的宝石散发着微光。他狐疑地从地上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有黄医生的身份证——竟然是黄医生的钱夹。

他兴奋不已,他们果然来过这里。

黄医生的钱夹怎么会留在这里?是谁留下这个线索呢?是父亲还是黄医生自己?

这么说他们上过山,现在是还在山上还是早已下山了?如果顺着这条路再找找,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正想着,只听一声犬叫,一条半人高的大狗窜到他的跟前。咬着他的裤腿狂吠不止。他认得这是警犬,马上意识到警察找过来了。

他把钱夹藏到身后的大衣里,警察已经窜到了他跟前。

这个年轻的有些谢顶的警察上下打量他:“怎么是你?”他就是那个给欧阳黎明做笔录的警察。

“反正没事,就自己上来找找。”欧阳黎明尴尬一笑。

“找到了什么?”谢顶的警察猎人般的眼神瞅着他。

欧阳黎明咧开嘴笑了笑。那条警犬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一直咬着他的裤腿不放,并向身边的主人狂吠。像在传达某种讯号。

欧阳黎明犹豫片刻只得将黄医生的钱夹交给警察。

警察接过钱夹,随手翻了翻。瞥了他一眼,问道:“在哪儿找到的?”

欧阳黎明向他指了指刚刚发现证物的地方,警犬一溜烟地窜到那堆草丛中左嗅嗅右闻闻。闻了半天,也没闻出其它东西,警察只好对他说道:“你现在必须下山,出了什么事我们不负责。”然后满意地带着他下山。

欧阳黎明本想趁着一股子热乎劲儿再找找,看看能不能再发现点什么,见警察从中干扰,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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