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那身影丝毫不给穆霖以喘息的机会,穆霖不得不竭尽全力的在湿滑的密林中不断的拔腿前进,稍有喘息,那身影便有消失的危险。
“站住!我有话问你!”
这样的呼喊穆霖尝试过了许多次,但那身影似乎并不为所动,又或许根本不曾听见,依旧自顾自的飞快的在林影中穿梭。
“莫瑞斯——索咔——!”
又是那低吟声!这一次比起之前听的更加清楚了,那极具穿透力的低音波回荡在整个密林中,叶片似乎也随着那低吟声开始悉悉簌簌的颤动了起来。穆霖听到了那声音稍微迟疑了一下,只是慢了一步,那身影便一下子消失在了树影之中,再也难觅踪迹。
“混蛋!”穆霖气急败坏的把短剑向树上砍去。
“年轻人……到这儿来……”古怪的嗓音听起来并不像是人类,那吐气时发出的声响,听起来反倒是更像一只龙在说人类的语言。
“你是谁?!你在哪儿?!”穆霖高举着火把四下张望,警惕的拔出树干上的短剑。
“到这儿来……”那声音低沉的重复着,经过仔细的辨别,穆霖小心翼翼的向着声音的方向一步步的走去。
在这密林靠近地面的部分,随着穆霖的深入,枯死腐烂的树木越来越多,与之前浓密的翠绿色不同,这周围完全没有一丝生机,到处都是腐败变质的黑灰色,连脚下的地面也越来越泥泞。那越来越凝重的腐烂气息逐渐侵蚀着四周的空气,穆霖感到呼吸都变得艰难了,但他依旧还是坚持向着那声音走去,仿佛那声音有着什么奇异的力量一般,在疯狂的吸引着他。
空气越来越污浊,火把的光亮也变得不再持续,而是忽闪忽闪的,好像随时都可能熄灭一样。昏暗的光线令穆霖无法确定脚下的路,突然他踩了个空,整个人从一面巨大的斜坡上滑了下去。
“腾!腾!”几团灰绿色的火焰突然亮了起来,穆霖眼前猛地有了足够的光亮,借着这颜色诡异的火焰,穆霖才看清,他身在一个巨大的锅底形状的坑中,而在这巨坑的中央,卧着一条超出他想象般巨大的龙!在那灰绿色的火光下,巨龙的身躯也显得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生气,那斑驳的龙鳞与残破的翅膀,还有它那超乎想象的巨大身躯,都显示出那巨龙已经进入了老年。
来不及多想,穆霖扔下火把抽出另一把短剑,紧张的与那巨龙对峙着。
“……不要紧张……”那龙突然开口说话,那声音便是之前呼唤则穆霖的古怪嗓音。
“是你一直在对我说话?”穆霖感到有那么一些惊讶。
“……不错……”那龙缓缓的抬起头,睁开了眼睛。那双浑浊的暗黄色的眼珠仿佛快要腐烂了一般,几乎要流淌出恶心的液体似的,穆霖不由得皱起了眉。“……哼……”那巨龙注意到了穆霖嫌恶的表情,哼了一声,却并没有说什么。“……你是穆尔帖的儿子……哼哼……”老龙缓缓的吐出了那几个字。
穆霖心中大惊。这条龙绝非等闲之辈,不仅能够说人类的语言,而且还认识父亲!
想到这些,细密的汗珠便从他的额头沁了出来。第一次遇见能够说话的龙,而且还对自己十分的了解,穆霖的心中一阵莫名的恐惧笼罩了上来。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想要从那老龙嘴里套出更多的内容来。
“我从未见过你,你为什么说我是那人的儿子?还有,我姓田。”穆霖灵机一动,撒了个谎,想要假扮成他最熟悉的田烛。
那老龙听罢却“嘶嘶”的笑了起来,“……田……?你不是那个孩子……你不是……”老龙把头搁在了前爪上,像一条狗一样的伏着身子直直的看着穆霖。“……眼睛……这双眼睛……我认得……”老龙断断续续的喘着气,似乎这看似普通的对话,对于它来说,也是劳神费力的一桩事,穆霖没有注意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他身后的林中默默的注视着他和老龙。“啊……时候不多了……”老龙虚弱的长呼了一口气,“……你……你会抽取龙魂吧……”
穆霖又是一惊,但他却依旧还是坚持不肯透露自己的底细,他一声不吱的继续盯着那老龙,想要等待着它再说出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来。
巨龙却完全没有在意穆霖的沉默,好像歇息了一会儿,又重新开口,“……我已经没有太多气力了……你如果能的话……就动手吧……”说着它把脆弱的颈部向着穆霖暴露了出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那双污浊的双眼半开合的望着穆霖的方向。
穆霖依然有些犹豫,他并不能确定眼前的龙是否设下了什么埋伏,亦或是有什么出乎他意料的诡计在等着他。换做平时,他一定怒不可遏的冲上去手刃巨龙,而此时,巨龙如此平静的恳求赴死,穆霖的心中反而变得愈加的不安起来。他紧握着短剑的双手已经被汗水浸透,根本不知道对方接下来的举动,在这完全不可预测的条件下,穆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恐惧。
好像因为穆霖的迟疑而疑惑了一般,巨龙缓缓的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又重新躺下,“……时间不多了……动手吧……”巨龙用越来越微弱的古怪嗓音说着,眼睛也颓然合拢。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穆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过度的紧张使得他感到头疼欲裂,身体也开始无比的燥热起来,他知道他该动手了,但是在这之前,他还是希望能够问出个头绪。
声音一从嘴里发出,就好像被周围的树木吸收掉了一般,巨龙仿佛什么都不曾听见一般,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引颈受戮。
“回答我!”穆霖再次高声叫道。
周围依旧一片安宁,那灰绿色的火焰极为缓慢的上下浮动着,仿佛时间也在这充满了腐败气息的死气沉沉之地变得缓慢了一般,穆霖感觉等待是无比的漫长,而那巨龙依旧纹丝不动的躺在那里。
是时候了!
穆霖暗暗的对自己说。他猛然拔腿,向着老龙冲了过去,几步便跑到了老龙身前,手起剑落,毫无悬念的“噗嗤”一声,紧随着一声沉钝的撕裂声,短剑将巨龙那老态龙钟的颈部撕裂开来。那悬浮在空中的几团灰绿色的火焰也随着那沉钝的撕裂声忽闪了几下,变得越来越昏暗起来。
穆霖双手依旧紧握着短剑,他在缓冲了几步之后停了下来,保持着背对着龙的姿势,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成功了,没有遭到反击,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仿佛只是切割一滩毫无生气的污泥一般,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切割开了那小山般巨大的龙的喉咙。
时间缓缓的流逝,穆霖渐渐平复了呼吸,他也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虚幻,这才转过身来,向着那一息尚存的龙的身躯走去。
分辨不清颜色的浑浊污血,伴随着那最后奄奄一息的脉动,汩汩的从那道伤口中涌出。穆霖此时已不再犹豫,一脚踏进血泊之中,手起剑落。
那剑身几乎完全没入龙的身体,随着穆霖的发力,并不流畅的在龙胸前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尽管这一下所带来的剧痛简直难以想象,但那条巨龙只是稍微的颤抖了一下身体,并没有发出什么挣扎抑或声响。顷刻间,鲜血与内脏如同瀑布一般从伤口中涌出,穆霖瞅准目标,手腕轻轻一回转,便将龙心摘了下来。穆霖想都没想,便张口开始噬咬这滴着鲜血的巨大内脏。随着龙血与龙心下肚,穆霖的眼神也开始凌厉了起来。
没错,那股神秘的未知之力再次在他的身体中觉醒了过来,他的身躯正渐渐的被那力量所占据,此刻手提龙心紧握短剑的人,已经不再是穆霖,而是借用穆霖躯壳的,无法言述的神秘力量!
那力量很快便成为了穆霖身体的主导,他开始如同野兽一般疯狂的撕咬吞食那颗巨大的龙心,顷刻间便将那颗龙心吃的一干二净。仿佛心满意足一般的舔了舔手掌,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如同纷飞的雪花一般,从他的眼角向上飘出蓝色的荧光来,穆霖那胡乱下垂的头发也随着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向上飘舞着。与此同时,他面前横陈着的巨大的龙的身躯上冒出了烟雾一般的东西,也随着那股不知名的力量一齐向穆霖飞去,速度越来越快,看上去仿佛是从龙身体中飘出的丝带缠住了穆霖的身体一般。伴随着“嗖嗖”的声音,那些丝带一般的烟雾最终全部被穆霖吸入了体内。
那被穆霖吸收到身体中的,正是龙的魂魄。
随着那最后一丝龙魂的抽离,巨大的身躯仿佛土崩瓦解一般的湮灭,化作细小的尘埃四下散去,那浮游着的灰绿色火焰也随之熄灭。而恰才还在癫狂之中的穆霖,此刻也渐渐的恢复了意识。
他慢慢的睁开眼睛,四下一片漆黑,周围的空气里依旧是那腐烂污浊的气息,与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混合在一起,仿佛浓稠的墨汁一般,压得穆霖喘不过气来。但待到他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才看到不远处有着那么一星点光亮。仿佛在苍茫的大海中看到了指路明灯一般,穆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加快脚步向着那光亮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