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自古以来便强调伦理纲常,君行君道,臣行臣道,两者不可逾越,君王乃是上天之子,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他的话,就是天道,不可违背。也正是因为这些思想,才使得大夏王朝力捧儒家成为第一大教。
“所谓君臣有别,父子有别。无君,则无臣,臣子不可逾越君王,君王的话,便是天命,臣子只能遵循。”
魏浩天摇了摇手中白扇,颇为得意,即便是不懂儒家经义,对于这段话,世人也都有一种认同感。
唐铭点了点头,如他所想,魏浩天根本就是在阐述这君臣之道的正确性,而他,则需要想出话语来反驳。
“如若臣不臣,子不子,那么这个世道将会陷入混乱,失去礼数,人类就无异于莽荒野兽。”
文夫子也是在旁边点点头,示意赞同,然后转眼看了下唐铭,如今魏浩天占据主动,他想看看唐铭能否反客为主。
“礼数之事,我也赞同。”唐铭开口说道,关于礼数,他的确是无法辩驳。“但是,你所说的君王之话,即为天命,我却是不赞同。”
“道家曾曰‘受命于天,即寿永昌’,暗示君王乃是上天挑选,其权威不容挑战,于是大夏王朝才能傲然挺立数千年。然而如今诸侯林立,君王地位遭到动摇,既然君王受命于天,他的话极为天命,那么,各诸侯王为什么没有受到天命处罚,反而是日益壮大呢。”
魏浩天一惊,他原本诸侯之子,按照唐铭所说,如若君王受命于天,首先遭到处罚的便是自家,唐铭这一招,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既然君王是受命于天,那为何大夏历代都采用世袭,大夏开国皇帝乃是天子,难道历代皇帝都是上天选派的么?既然如此,那为何大夏王朝国立会日益衰微,诸侯并起,百姓不满呢。如若君王昏庸,为何臣子要行臣道,难道就不能有人取而代之么。”
众人皆惊,唐铭此话一处,无异于是否认当今王权,君王可被贤能之人所取代,而非传统的世袭。
“昔圣人尧舜禅让,人族鼎盛,自大夏世袭开始,王室日渐衰微,人民苦不堪言,如若君王圣贤还好,如若君王昏庸,难道身为臣子,你还要一味去行君臣之道,维护君王统治么?那样,岂不是违背天道,陷民众于水火。”
“那你又如何解释父子之道,难道你想说,父亲有错,儿子也能不行子道,抛弃父亲,那不就是不孝了么。”
魏浩天有些焦急,大声质问道。
“父父子子,即为,父亲行父道,疼爱子女,教导子女从善,子行子道,即为孝顺父亲,此则为家庭伦理。但是此伦理却与君臣伦理则颇为不同。”
唐铭顿了顿,接着说道。
“臣子,乃是为君王服务之人,其目的,就是巩固王朝统治,缓解民间疾苦。说到底,两者不过是一种雇佣关系。而父子则不同,父亲生下儿子,并且养育子女,此乃天道,作为子女,不能因为父母不善而不敬子道,因为,你们之间有着一种血缘联系,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反过来,儿子也不能因为父母苛刻而抛弃孝道。”
“无稽之谈。”
魏浩天大声说道。
“按你所说,君臣乃是雇佣关系,那臣子理应尽到雇佣职责,君王雇佣你,那么君王便是行使命令之人,臣子却只能遵循君王指令,不能反抗。按你所言,不正是应和了君臣之道,君要臣死,则臣不能不死么。”
唐铭看了眼文夫子,此时文夫子也是在斟酌二人观点,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之情。
“首先,我并不曾否认君臣之道,不过,是你歪曲了而已。何谓君臣之道,君王有德,臣子有贤,贤德一体,方为君臣。如若君王昏庸,你还行臣道,那不过是愚昧的维护,最终的结果必定是王国衰败,他人取而代之。”
“大胆,你这可是讥讽我大夏王朝。儒家一向强调伦理纲常,如若按你这么一说,君王昏庸,臣子则可代之,那我儒家的纲常何在,你将孔圣人置之何地,难道你想说,圣人孔子也是错的么。”
终于是来了,唐铭心中暗道。魏浩天辩驳不过,只得搬出儒家圣贤孔子,此番争辩,就正式上升为唐铭与孔子之争,如若唐铭还生辩驳之心,那么,必定会遭到儒家上下的口诛笔伐,圣人孔子,何等地位,岂是唐铭所能反驳的。
文夫子抬起头,看着唐铭,他也想看看,唐铭是如何辩驳圣贤之道的。
“孔子曾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说的就是如若君王以礼待臣,臣则要以忠心待君王,可是如若君王不礼,臣子还需忠么?”
唐铭此番便是拿出圣贤孔子的话,来反驳孔子。有理有据,让人生不出任何忤逆之心。
“那么按你这么一说,孔子岂不是自相矛盾,那又何来的君臣纲常。又何必强调君臣父子?”
唐铭接着说道。
“君臣父子之礼的确没错,只不过是你误解了罢了。孔子所说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并不是你说的所谓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君王愚钝,而臣子则愚忠,相反,孔子是在阐述他对于君臣父子,伦理纲常的一个态度,一个理想。极为君行君道,臣行臣道,父行父道,子行子道。若是君王贤明,臣子忠君,父母贤德,子女孝顺,那这天下必定就会和谐,迈向大同。而你所说的,只不过是对于圣人之道的歪曲罢了。”
文夫子也在一旁点头,心中暗惊,此子口才了得,思维紧密,几近无懈可击。
唐铭又接着说道。
“昔日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子从父命,孝乎?臣从君命,贞乎?”三问,孔子不对。孔子回来,反问子贡。子贡则曰‘子从父命,孝矣。臣从君命,贞矣,夫子有奚对焉?’孔子后面则说出了他心中的君臣父子之道。‘小人哉!赐不识也!昔万乘之国,有争臣四人,则封疆不削;千乘之国,有争臣三人,则社稷不危;百乘之家,有争臣二人,则宗庙不毁。父有争子,不行无礼;士有争友,不为不义。故子从父,奚子孝?臣从君,奚臣贞?审其所以从之之谓孝、之谓贞也。’”
魏浩天顿时冷汗直流,唐铭这段话可谓直击中心。孔子曾说如若万乘之国,有诤谏之臣四人,那便疆域不会削减,如若千乘之国,则三人足矣保证社稷。父亲若有个善于诤谏之子,那么父亲也就不会不行父道,世人若有个诤谏之友,那么就不会不行仁义之事。所以孔子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如若儿子一味服从父亲,那么就称不上是孝,臣子一味尊崇君王,则不能称之为贞。此番对话,无疑是孔子对于君臣父子的最好解释,也正是对于魏浩天的最好辩驳。
“你,你,你。”
魏浩天大喊三声,却不知如何反驳,此番辩论,出现如此情况,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了,原本心存侥幸,想将自己置身于圣人之道,却没曾想,反而被唐铭反戈一击,甚至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孔圣人岂是你能反驳的,你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我的话语,岂是你能辩驳的。简直就是胆大包天,看我不收拾你。”
魏浩天恼羞成怒,忘记了身处何地,他的眼中只有唐铭,如此大辱,岂能容忍,一个箭步,就欲上前擒拿唐铭。
“放肆。”
文夫子大喝一声,一股浩然正气立刻从他体内迸发而出,如同一把利剑一般,直接冲向魏浩天。
魏浩天几乎连阻挡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这股气息重重打倒在地,昏阙了过去。归元之境,居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可见文夫子道力之高深。
“没想到,父子居然如此厉害,真的是深藏不露。”
场上众人皆惧,竟没有一人敢上前搀扶,只得任由这位王子躺在地上,可谓是脸面尽失。
“辩驳不成,恼羞成怒。真是丢尽我儒家脸面。”
夫子大怒,儒家讲究的便是礼数,魏浩天此番自知理亏,却恼羞成怒,试图以武力对付唐铭,简直就是犯了儒家大忌,连一向修养甚高的夫子也忍不住出手了,可以想象,魏浩天今后在文曲殿的境遇了。
“字字珠玑,心思缜密。唐铭,此番是你赢了。这东西,就归你了。”
夫子看着唐铭,心中也是喜悦,如若互换身份,他自认为也许也做不到唐铭这般,因此对于这名弟子,格外重视。
唐铭接过赤龙果与筑基丹,随之恭敬的朝着夫子行了个师生之礼。
“久闻夫子大名,今后必定会多加叨饶,还请夫子不要拒绝。”
“既然你是儒家弟子,也就是我的弟子,如若有何不明晓的,自可来找我。”
文夫子这番话,就是承认了唐铭的地位,也就意味着,此后唐铭在文曲殿,也能顺风顺水。夫子说完,也不停留,直接朝着泰山主峰走去。
“恭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