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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下雨了哦,你带伞了吗?”

“……”

不知道为什么,接起电话的那一刹那我就蒙了,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关心来的太过突然,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承认,在遭遇大雨的那一瞬间我也没有这般白痴。我只是木讷的回应着,心里蹿腾起的热流灼烧着全身,瞬间就将刚刚还湿漉漉的心情烘烤温干,只留下一种暖暖的感动。思绪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神经,荡开重重雨丝沿着地平线蔓延开去。

接到这个电话的时间,是母亲节。电话那头的那女孩子,后来我叫她可瑶。

整个通话的过程没有超过两分钟,但那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却是我来大学后感觉最有意义的一小段永恒。直到电话挂断好久,我还把电话紧紧的贴在耳朵上,久久舍不得放下。我尽量完美的保持着那个接电话的姿势,一动没动,看着丝丝溜溜的雨幕浮想联翩:

“嗯,有点突然,是夏可瑶诶。”

“他们偶尔会提起的那个傻傻的只会笑的学委。”

“我曾有过要打探她消息的想法,后来没敢。”

“不对,她为什么会突然关心我啊?”

“她的微笑很甜。”

“挺好的一人!”

“好细心,对,还很善良,有点雪中送炭的感觉。”

“是个好人。”

我尽力的回想过去的每一个瞬间,想从记忆中找出关于她清晰的部分,以此来安慰自己接到这个电话不是偶然。想了半天还是模模糊糊的,就跟眼前朦朦胧胧的雨雾一样,有些神秘。雨越下越大,掀起更多的水雾,夜色黑沉沉的压下来,眼前更昏暗了。

心情又恢复到一片空白。

不管怎么说,在天气不凑合,心情也不凑合的这个黄昏,接到这个难得的电话,我还是感到很幸福。先前也有过不开心的时候,有被风雨阻截,身心疲惫的时候,只是今天感觉很不一样。

我突然做了一个神经很大条的决定。把手机塞到书包底下,毫不犹豫钻入雨中。身后传来阵阵喝彩声,像是在为我呐喊助威,大家一定以为我疯了。事实上,我只是兴奋过了头,有点忘乎所以,所以稚气的在雨中奔跑着,就连打在脸上身上的雨点,我也觉得是暖的。

那是最美好的一场雨。

而如果有人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一个电话,一定会笑话我是个傻子。还好,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等我跑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定了。换了衣服,我迫不及待的拿出日记本,在中间的某一页上郑重的写下:今天很不开心,但又很开心,因为我接到一个跟学习工作无关的问候电话,电话那头的女生,叫夏可瑶。页脚的署名是:谢谢你,感动无处不在。

或许从那一天,故事就开始了。

我们是理工科学校很普通的一群青春者,跟所有其他理工科类学校的学生一样,我们深刻的赞同一个很现实又最无奈的事实:女生永远是那么少,而狼永远有那么多。所以一开始我就为自己庆幸,这么这么少的女生,夏可瑶,竟被我认识了。

我们班共有29个人,21个男生,8个女生。最初,我以为这样的男女比例只会产生一个结果:就是女生再含蓄的外表都会被男生视作美好的存在,就算是乌鸦,也能被尊宠为凤凰吧。渐渐的我发现我错了,八朵金花不仅没有享受到凤凰的待遇,反而成了大家互相调侃时的杀手锏。临阵败退,只要一句我诅咒谁谁谁会成为你的女朋友,准能马上反败为胜。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的外表永远都是一个值得花时间去探讨的话题,不管长相如何,只要不符合他的审美要点,他都能挑出点渣渣沫沫。

后来我才知道,不仅我们宿舍,我们班,几乎所有的男生宿舍都会有这种观念:就是自己班的女生永远都比不上其他班的女生,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还好,在后来没多久,这种念头在我脑海里就没有了。

大一学校不让带电脑,课程很少,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宿舍的兄弟们就聚在一起八卦,特别是晚上关灯到入睡的那段时间最为活跃。诸如班里哪个女生最漂亮可爱,谁有没有男朋友,谁最胖最瘦等等,常常可以争论半天。就连谁在路上遇到了谁,谁看到谁在做什么都会拿出来议论半天,乐此不彼。

我很少会加入大家的讨论,在我了解一个人之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他。有时候大家问我,我就随便支吾着应付一下,更多的时间,我只是一言不发的听他们谈论,然后跟着他们一起大笑。有时候男生女生之间的这种吸引关系确实非常微妙,微妙得让我们既回避又向往,大家都很乐意聚在一个单一的世界里胡乱猜测另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并从中得到满足。

只是这些猜测和谈论,大多都很局限,走进我们宿舍的交流就能猜到个大概:

“我们班八个女生正好就是最完美的七龙猪组合。”

“七龙猪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七只恐龙加一头猪啊。”

“形容的太贴切了。”

“这样形容自己班的女生不太合适吧!”

“去,你懂什么?”

诸如此类。

话说到那个份上,我以为他们几个看到我们班的女生会大老远就逃之夭夭!

可是突然有一天,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在宿舍炸开了锅:宿舍里的老五苏黎喜欢上了团支书凌薇。一开始我以为只是玩笑,可随后发生的事应证了大家的猜测。

刚来时苏黎是我们宿舍唯一的班委,他是班上的组织委员,因此算得上是较早和女生有接触的一个。这里说的女生,多数时间里直接代指凌薇。他偶尔会和我们说说凌薇的事,似假非真的玩笑一下他自己的感受,既萌动又害羞,这常常惹得大家一致的调戏和八卦,他从大家的欢闹声中获得了满足,大家也从他的身上找到了乐子。

“今天老五和凌薇去逛操场了诶。”

“嗯,我也看见了,从实招了吧五哥。”

苏黎回来时他们总会挑上这么两句,然后等着听他苍白无力的解释。他若不解释,大家就当他拱手承认,他要是辩白的话,新一轮的挑逗就立刻开始。而事实往往不是争论的重点,多半是在瞎掰。

没多久苏黎的感情就夭折了,原因很简单,单方向的恋情不可能结出爱的果实。凌薇给苏黎的回应是他们只能做朋友——很好的朋友,大家都能体会到这句话的分量,苏黎当然更不用说。结果苏黎开始对女生变得谨小慎微,而我们从他的身上似乎也感受到了感情的不可预见性和不可控制性,那一段时间,大家很少谈论女生。

随后,因为上课占座,宿舍的范伟皓和女生逐渐打成了一片,打开了大家交流的心结。他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去占座,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也在帮女生占座。尽管都在调侃他,但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举动却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大家都加入了占座的生力军,男女交替轮流占座。不得不说,这就像原始人类在进化过程中做的伟大试探一样,迈步很小但意义深远。

对女生的谈论又重新活跃起来,范伟皓当仁不让成了男生了解女生的窗口。

谈论的对象,也从单一的一两个扩展到班上所有的女生,一一轮流,无一幸免,挨个把班里所有女生剖析一遍。如果班里的女生没什么可再剖析的,就开始研究班外的,系外的。继凌薇之后,第二个被重点谈论的对象是童欣欣,因为她手机号码的后四位是2350,为保证隐秘性,大家都默契的叫她2350。

她和范伟皓有过一段难以言说的故事,他们一起逛街,买东西,吃饭,晚上范伟皓会把2350给他发的短信拿出来跟大家分享。在调侃他的欢呼声中,我们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

我就还一直记着他接过的一个最经典的电话。打电话给他的是他高中的女同桌,那女生好像是在责怪他为什么中午没接她的电话。

范伟皓就变着女生的音调说跟她说:“人家没听见嘛!”

顿时宿舍全体悍然……

后来陈逸轩在旁边大声地喊出一句:“他和童欣欣逛街去了。”

那女生好像没听清,居然很傻的追问道:“童欣欣是什么意思啊?”

范伟皓很老练的清了清喉咙说:“童欣欣的意思就是,我们今天去儿‘童’游乐场了,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宿舍全体倒下……

我一直以为他和2350会成为一对,不管是从我看到的还是听到的,也相信他们会是很好的一对,可青春就是爱开玩笑,不仅愚弄表演者,也愚弄观看者。范伟皓和2350关系告危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里我们也不再谈论女生,而我每次陪他去逛街,都只是什么话都不说。

陈逸轩是宿舍里最资深的女生专家,因为他恋爱经验比较丰富,大家也喜欢问他很多关于女生的问题。作为外貌协会的典型代表,我以为他一定会找一个至少能称得上系花的女生。神奇的是,他后来也喜欢上了班上的另一个女生晴子妍。那天他在宿舍和大家打赌,说一个星期内他能追到晴子妍,我们当时没人相信,所以一个劲怂恿他。听到他打电话的时候我们一直偷偷地笑,完全出乎我们意料的是,他成功了,和晴子妍成了男女朋友。再说到感情,他就比大家有了更多的资本,用我的话说,他的级别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仅仅从他们三个身上,我就看到了大家心和口的严重不一致。他们口中所谓抽象的女生,结果都成了自己爱慕的对象。

再往后,夏可瑶这个名字终于就被搀和进来了。确切的说,我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关注的这个名字。他们谈论凌薇,谈论童欣欣,谈论晴子妍,因为他们心中藏着他们自己的故事,我不会跟着瞎搀和。也许也是这个原因,在他们说可瑶的时候我才会感觉到新鲜,包括后面又扯进来的几个女生,不过对她们多半是负面的评价,谁高谁矮谁胖谁瘦之类。

可瑶曾经很少会被提起,就算提起也多是说她爱笑,有点小孩子。在大家眼中,她一开始是最平凡的一个,她不像被宿舍三个哥们关注的女生一样会被经常拿出来讨论,也不像依茹那么胖,蒋静芙那么矮,易云那么男性,蒲秋媛那么强壮,她只是很中性的一个。

每次听他们畅所欲言发表意见时,我只是默默的想着我的心事,听到有趣的地方跟着笑一笑,以向他们证明我有在听他们说话,不然他们会觉得我很没礼貌。我不太喜欢关注处于光环之下的女生,或者是处于大众焦点下的女生,这应该是我的性格决定的,幸运的是这居然让我在过去二十年的生活中获得了很多好评。我有一大批很默默无闻的朋友,他们之所以喜欢我,听说就是因为我这种性格。

我没觉得这些性格会和可瑶扯上什么关系,但当他们谈论可瑶的时候我的确会若有所悟的停顿一下手中的事,听完后继续做我的事。如果谁也不提及她,我就默许自己沉默,实质等他们提及到了,我也只是默许自己沉默。我对这个很单纯傻气的学委有很大的好奇心,但我心中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除非他们提起,不然我不会刻意的去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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