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泉踏着夜月,迎着清风,失落的离开了杏林君,薛子蔺怎么留也留不住,不禁低低的骂道:“那个老头子,太不通情达理了。”
连沧眼睛望着门外,嘴里打趣的道:“薛七少最近火气太重了,我看你还是找鬼大夫,让他给你开一方药消消火。”
薛子蔺生气的甩甩袖子,“那个老顽固,我宁可不要他救。”
说完抄起身子就往屋外走,却被连沧一把拉住,“你真的打算走?别忘了你中的毒普天之下除了鬼大夫无人能解。”
薛子蔺无可奈何的顿住脚步,重新走回屋中,屋内,昏黄的烛光轻轻的摇曳着,仿佛是苏明泉那双盈着愁绪的眼睛,颤动着令人心疼的光泽。
连沧复又将目光望向了门外,兰致雅已经出去一整天了也不见回来,林碧霞吵闹的声音也不再响起,整个屋子忽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让人忽然觉得孤独。
来到杏林居才短短几天时间,却发生了诸多的事情,薛子蔺仿佛一夕之间变了个人似地,也不嬉闹了,整天都沉闷闷的坐在门前的一株杏木下,仰着头,望着头顶尚自繁茂的花朵,一副沉思的样子。阳光悄无声息的顺着花丛倾泻而下,薛子蔺就着阳光拉起衣袖,果然见胳膊上的红线颜色浅了许多,不禁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坐在门槛上喝酒的连沧听闻薛子蔺的叹息不禁皱起眉头,“怎么应该高兴的时刻薛七少却叹息了起来呢?”
“高兴?我不知道该从何高兴起。”
薛子蔺一把扯下袖子,遥遥的看着自斟自饮好不快乐的连沧,连沧啜了一小口酒,很享受似地眯起眼睛,“至少你又可以活下去了。”
薛子蔺苦恼的皱皱鼻子,“你没发现林丫头不见了吗?我不把她带回去就换不回我们家小丁,时间一长被我家老头子知晓了,我浑身上下得脱好几层皮。”
薛子蔺苦苦的憋着一口气,忽然好奇的看向连沧,“这兰致雅都失踪一两天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连沧扬起酒杯仰头喝尽,嘴里还微微的啧啧道:“这医庐的药酒味道虽然怪怪的,还是可以解馋的。”
忽然发觉薛子蔺在跟自己说话,毫不在意的咧嘴笑了笑,“我着急有什么用。”
“可是他身上的毒素未清……”
“不是还有白姑娘嘛!”
连沧抢断薛子蔺的话,嘻嘻一笑,“白姑娘都不着急,我们急什么呢!”
薛子蔺经连沧这么一点拨,瞬间明白过来,贼头贼脑的四处瞅瞅,“那我们今天晚上……”
连沧将手中酒杯扔了出去,刚好砸在薛子蔺的额头上,薛子蔺捂着额头气冲冲的瞪着连沧,“你干嘛砸我?”
连沧拍拍身上的灰尘,拖着破烂的鞋子走过薛子蔺身边,“什么今天晚上,你想干嘛?”
见薛子蔺一脸委屈,话锋忽然一转,嬉笑道:“要去也是白天去嘛!”
白优昙此刻正偎在树墩上打盹,膝盖上还放着一本医书,风一吹,将书页扬得哗哗的响。连沧拍了拍白优昙的肩膀,似是不经意的问道:“致雅呢?”
白优昙揉了揉眼睛,迷惑的摇了摇头,连沧一听惊得跳了起来,“惨了,致雅身上的毒素还未清除。”
白优昙温淡的笑了笑,“你不用担心,师父起初给你们一起服了药,余下的毒没什么大碍了。”
连沧依然一副焦急的样子,“只是致雅身体天生羸弱,常年发病,需要靠药物调节,我怕他……”
“是什么病?需要服什么药?”
白优昙急急的打断连沧的话,眼底满是惊慌之色,连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暗自笑了笑,“那是馨兰山庄秘制的药,被致雅落在我这里了。”
白优昙低头迟疑了一阵了,薛子蔺等得不耐烦了,冲着白优昙嚷道:“还发什么愣啊,赶快带我们去找他啊,晚了就来不及了。”
白优昙咬了咬嘴唇,终于答应带连沧和薛子蔺去找兰致雅。
绕过弯弯曲曲的山路,踏着铺上山石的清泉,白优昙带着连沧和兰致雅来到一个山洞外。薛子蔺四处看了看,只见此处地形开阔,景致幽静,忍不住赞美一番。连沧随着白优昙进了山洞,见了兰致雅不容分说就是一阵训斥,“你不要命了,身上毒素未清,伤势未愈,跑到这么一个阴冷山洞里干什么?”
兰致雅歉疚的解释道:“碧晴需要在这里养伤,我不放心她。”
薛子蔺随后而入,冲着兰致雅埋怨道:“走时也不知会一声,害得我们白担心。”
兰致雅朝着薛子蔺身后望了望,“阿城呢?”
薛子蔺悠悠的叹了口气,“走了,都走了,林丫头也走了,苏公子也走了。”
兰致雅平静的面容忽现担忧之色,“那苏公子身上的毒……”
“没事的,看得出来鬼大夫对他姐姐的感情,他怎么忍心让他姐姐用命换来的孩子就这么死了呢?”
兰致雅放心的舒了口气,薛子蔺不满的瞪着连沧,“原来你早知道才那么洒脱,害我白担心一场。”
连沧顶了薛子蔺一句,“谁让你平日只动嘴不动脑。”
薛子蔺吐了吐舌头,讪讪的闭了口,兰致雅微微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阿城有说他去哪里吗?”
连沧拍了拍兰致雅的肩膀,“他走的时候留下了那张金兰帖,估计是去找林衍飞讨说法去了。”
兰致雅微微动容,“这是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牵扯到他的。”
连沧劝慰道:“没什么牵扯不牵扯的,他只不过是去问个明白而已。”抬眸看向石台上安静沉睡的林碧晴问道:“她怎么样了?”
兰致雅眼里渐渐有了温柔的神色,“没什么大碍了。”
连沧放心的点点头,“那你就好好陪陪她吧,我和薛七少在杏林居等你。”
连沧搭着薛子蔺的肩头从阴冷的石洞里出来,呼吸着洞外温暖湿润的空气,畅快的吼了一嗓子,薛子蔺眯起眼睛瞧着天边飞过的流云,惬意的晃着脑袋,多日来的愁绪瞬间一扫而过。
林碧晴终究一个人离开了杏林居,兰致雅看着桌上压的一张素笺微微的笑了。地上,散落一地的甘香果,想是鬼医养的那只大花猫打翻的,兰致雅弯腰一颗一颗的拾了起来。
服了鬼医的最后一剂药,胳膊上的红线彻底的消除了,薛子蔺对鬼医的抱怨早已经被能够活下去的欢欣所取代了。白优昙将兰致雅送到杏林之外,依然恋恋不舍的,迟疑了良久再次确认道:“你真的要走?”
兰致雅再次确定的点点头,“我又不懂医术,又不是病人,继续呆在这里干什么呢?”
白优昙深吸了一口气,一张娇俏的脸蛋失落的蔫了下去,“你说过我们有缘,难道就要缘尽于此吗?”
兰致雅冲着落寞的白优昙灿然一笑,“你是老天爷派给我引路的仙女,我会记得你的。”
白优昙被兰致雅这么一逗忽然就笑了,“那你可一定要记得我。”
兰致雅重重的点了点头,身后,是扑簌而落的花雨,点缀在离别的时刻,让充盈着淡淡不舍的的离别恍然之间变得美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