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医仙虽说在晴黎看来很小气,但医术那是没法说的,几颗丹药下去,晴黎便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原本是想再歇上两天的,可言渊不同意,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去晚了就赶不上了”,大早上连被子带人的把晴黎拖起来,什么东西都没带,驾了朵祥云,提着没睡醒的晴黎便没了人影,直恨得昭芸牙根痒痒。
小蝶说是知道路,要准备些东西再过去,没有跟着晴黎。晴黎现在是极其苦恼,因为睡觉的时候恢复了真身,现在就是只九尾小白狐,被言渊提着脖颈的皮毛,悠哉悠哉的晃来晃去,晃的她眼冒金星,直想吐。
这家伙驾云这么快做什么……晴黎看了一眼从身边快速闪过的飞鸟,忍了忍想吐的感觉。这会儿言渊不在晃她了,趁这个空当,晴黎想了件事儿,在出发之前,晴黎把凝阳找来了,扯着他的小脸蛋,让他说那根沉香花玉簪到底哪里来的,这两天晴黎实在是奇了怪了,不管把那支玉簪扔到哪里,第二天早上起来都会安然无恙的在发髻上,于是,晴黎想起这是凝阳送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严刑逼供之下,凝阳道出了实话,原来就在晴黎被困在“漩”里那天,言渊救走她之后,他闲逛的时候碰上了一个小男孩,据观察,是个小美男。那个小美男打量了他一会儿,塞给他一支玉簪子,说了一句“送你了”,转头就走,他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找人却已经看不见了。他觉得这簪子很配晴黎,于是便做了顺水人情,送给了晴黎,而且送簪子那天,他解释过这支簪子的来历,只是当时晴黎跑太快什么都没听到……
现在仔细想来,晴黎有十足的把握,那个所谓的“小美男”就是缩小版的沉珞,怪不得自己自从拿到这个簪子后就开始倒霉,原来罪魁祸首都是他……
晴黎这边还在愤愤的想着,言渊却是已经停下了,看见晴黎神情专注地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往云上一扔,淡然开口:“都到了,你还想让我提到什么时候?”
晴黎在心里抱怨了一句“变态”,恢复人身爬起来,祥云正在下落,周围云雾缭绕的,只隐隐辨出有一座山的轮廓。声旁有几只仙鹤飞过,发出一阵嘈杂的鸣叫声,空气里有淡淡的无忧花的香味,清新淡雅的味道,在鼻腔里久久不肯散去。
晴黎落在一块平坦的地方,四处打量了一下,觉得没有多大的变化。她想起她第一次来这里,还是一百多岁的时候,被来这里找药材的姑姑骗来做苦力,半路上遇见了尘轩上仙,又因为某件事情姑姑跟他结了缘,结果被尘轩纠缠至今。至于是什么事情,晴黎还是老老实实听姑姑的话,烂在肚子里的好,她还没有皮痒痒到想让姑姑抽一顿的程度。
晴黎看着满山遍野的无忧树,揉了揉鼻子,对正在一旁研究一株药草的言渊道:“现在怎么……”最后一个“走”字还没有说出口,不远处一株无忧树后忽然闪出一个粉红色的身影,伴着一声甜腻腻的“言渊哥哥”,一个不明物体略过晴黎,冲到了言渊怀里,使劲在他身上蹭了蹭。
无忧树的花香似乎更浓了。
晴黎一脸黑线的看着言渊怀里那个看上去明明已经十七八岁,却还露出小孩子特有可爱笑容的少女,顿觉头顶一片乌鸦飞过。
“言渊哥哥,你都好久没来了,尘雅都想你了。”少女继续在言渊身上揩油,一头黑发早就被蹭的乱七八糟了。晴黎盯着这个吊在言渊身上的叫尘雅的少女,心里莫名其妙一阵不爽,尤其是在言渊拍了拍她的头,笑着说了一句“几十年不见都长高了”的时候,心里的不爽到了极点。
她好歹也跟着言渊学了一阵术法了,关系虽说不是很熟,但也不是陌生的,想来这还是头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平常见了自己不是一脸假笑就是一幅冰块脸的模样,现在倒好,听见人家叫了声“言渊哥哥”就笑得这么开怀,还真是又不公平又气人啊。把手背到身后,晴黎动了动手指,一堆冰渣从天而降,一股脑的全砸在两个人身上。尘雅从言渊怀里出来,摸着脑袋看向天空,疑惑的道:“下冰雹了吗?”
言渊淡淡的看了晴黎一眼,晴黎厚着脸皮装不知道,看上去一幅迷惑的样子望着天空,道:“对呀对呀,怎么会下冰雹了呢?”
尘雅这时才看见晴黎,原本脸上的笑容慢慢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些许难以置信的表情,那对好看的大眼睛像是泪光闪动的样子,尘雅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又闭上。晴黎被吓着了,心想不就是恶作剧么,怎么还要哭的样子?连忙想着怎么安慰,结果尘雅忽然把唇角一弯,又恢复了先前笑眯眯的模样,就像刚才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我猜,你就是沧原帝姬,晴黎嫂嫂吧!我听说你的大名已经很久啦,都说言渊哥哥对你是情有独钟呢!”尘雅看着晴黎,一脸天真欢快的表情,晴黎却是一幅吃苹果吃出半截虫子的表情。
“嫂……嫂?”
“嗯,”尘雅用力点了点头,“外头都在传你要跟跟言渊哥哥成亲了呀,我叫嫂嫂没错呀!”
晴黎觉得头顶上的乌鸦叫的越来越欢了,刚想解释,却被言渊半路打断:“尘雅,你哥哥呢?”
“在炼丹啊!”尘雅笑眯眯的回答道,又转头看向晴黎,露出一个极具杀伤力的可爱笑容:“晴黎嫂嫂真的长得好漂亮啊。”
“喂,我说……”晴黎有点儿抓狂了,想解释却又被言渊打断:“还在炼丹么?我算的日子是这几日便可成,怎么,莫不是怕我来,又倒回去重炼了?”
“怎么可能啊,哥哥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啊,是他自己笨,炼丹炼到一半,发现少放了一味药,这又加上,时间自然是长了些啊。”尘雅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晃了晃脑袋,拉起乌鸦满头飞的晴黎,甜甜的道:“晴黎嫂嫂你是不是第一次来啊?我带你去转转好不好?言渊哥哥知道我哥哥在哪里,你不用担心的。”
“那个……”晴黎想说些什么,尘雅却没有有给她这个机会,拉起她就跑,边跑边滔滔不绝的描述着周围的景色。晴黎以前是没见过尘雅的,她以前只知道尘轩上仙是个大大的怪人,没想到尘雅比起她哥哥,更是怪人中的怪人了。被尘雅拉着东奔西跑,晴黎第一次有了一种被人无视的感觉。
尘轩上仙隐居的暮槿山,常年都被浓浓的仙雾笼罩着,就连山间的楼阁也是若隐若现,走廊蜿蜒曲折,时常着看不清楚的,倘若真是普通人,恐怕便是转上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转出个所以然来,而这正随了尘轩的意。暮槿山以药材繁多且罕有出名,其中不乏修仙之人炼制丹药所需之物,倘若这么好让他们找到药材,恐怕不出几日,这山就要空了。
言渊小时候便时常跟着尘轩学习,对这些障眼法的仙雾早已习惯,且尘轩除去外出周游,平常大部分时间都只呆在两个地方,一是炼丹房,二便是他的藏书阁,而如今丹药快要炼成,他自然是去不了别处,言渊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到炼丹房的时候,尘轩正在门口那棵无忧树下自己跟自己下棋。
“我想着你就该过来了,只可惜这次让你扑了个空,丹药还没炼成,恐怕还要再等上十几日。”尘轩上仙一身淡蓝色的长袍,墨色的长发用紫金冠束起,只稀稀疏疏的散下几缕,落在胸前,俊朗的面容,看上去绝对不像已经几千岁的样子。看见言渊过来,尘轩弯了弯嘴角,将面前的棋盘重新摆好,淡淡开口道:“你来了也好,正好陪我下盘棋。”
“若是输了,不要再用我的袖子擦泪了。”言渊坐下,抛出一句话,抬手落了一黑子。尘轩很无奈的笑了笑,落了一子:“你这些年嘴巴还是这么毒啊,我何时掉过眼泪。”
言渊微微动了动嘴角,没说话。那边尘雅刚好拉着晴黎过去,嚷着要带晴黎去看看温泉,一阵喧嚣而过。尘轩看见俩人,皱了皱眉,尤其是看见晴黎的时候,眉头皱得更紧了,又落了一子,开口道:“纤儿怎么把晴黎交给你带了?这不符她的性子啊。”
“有什么问题么?”言渊这边吃了尘轩三颗白子,正处上风,“我有什么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我这边空着,却跑你那边去,让你这个闲散惯了的人教,真是不知道纤儿她怎么想的。”尘轩像是特别可惜似的摇了摇头。
“……也许是不想麻烦你,或者说,是不想找麻烦,”言渊又吃了尘轩几颗白子,战局正酣,却见尘轩迟迟没有落子,便拿着手中的黑子敲了敲棋盘,道:“你莫不是还对玉纤女君念念不忘?”
“唉……”尘轩长长地叹了一声,“我那可是一见误终身啊……”
言渊罕见的被恶心到了,低头盯着棋盘,又落了一子,然后抬头道:“你输了。”
“……”尘轩把手中的白子扔到棋盘上,做了一个后悔的表情,衣袖一拂,棋盘便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壶酒跟两个酒杯。
“我说,咱俩有好长时间没喝酒了,我前两天刚淘换来的,你正好第一个尝。”尘轩给言渊倒上酒,自己倒满,慢慢缀了一小口,发出一声感叹,果然是好酒,也不枉自己去死皮赖脸的跟天上那些个女仙要了。
“对了,我这还有个事儿要告诉你,”尘轩想起什么,放下酒杯,拂去落在头顶的无忧花,“前两天天君夫人的贴身女仙官来我这里,说是天君夫人病了。”
“哦。”言渊淡淡的应道。
“我听说去天君夫人去九天请了医仙,却被仟瑟半路给拦了,说什么都不让来,唉,你是不知道,那天那个女仙官哭的那个惨状,我是着实看不下去,好歹天君夫人也是仟瑟的生母,在下界思过也过了近五百年了,时间也够长了,你跟仟瑟关系好,也该劝劝他,不要因为多年前的旧事,固执至今。”
尘轩的声音着实无奈,言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知道了。”
尘轩无奈,言渊又何尝不是无奈,只是天君夫人这件事情,不是一两句话,便能解决得了的,这母子二人多年的心结,也不是一时能解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