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刻意反叛和侥幸的心理,尤罗第二天并没有马上回到那个海边的房子。而是来到另一个海岸,一个海边的小集市,一个停泊着渔船和有着简陋的露天咖啡厅的小海摊。一个她熟悉的地方。她有时候会在这里为一些陌生的人画画,然后他们给她钱,因为她经常来的缘故,咖啡厅的老板娘对她很好,老板娘给她美味的咖啡,她为老板娘和她的孩子画一些画像,就是这样。所以,经常地,一杯咖啡,一支素描笔,她就可以在这里过一天,这是她最简单的时刻。最近的事这样多,她只想在这里安静。
如常的,她来到,和老板娘一阵寒暄后,就撑起画板,拿起画笔。老板娘为她送来咖啡就走开。今天她来的早,另一头的集市还没有开始,也没有人来找她作画。她把杯子捧在手心里,静静地感受温暖和香味渲染全身的感觉,她闭上双眼,有些感动。然后眼泪流下来,她知道又来了。她偶尔会这样莫名其妙的流眼泪,不知所谓。她的眼泪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它有自己的自由,她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知道,这种眼泪终有一天会最真实的出卖自己。她不想这样,她无能为力,所以在它流出的时候,她只有安静的擦掉它。
再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它还在自己身边,或者说自己在它身边。不会再近一点也不会再远一些,她恐惧这样的关系。
米雅按照地址,驱车来到这个海边的小地方,他拿出照片,看看照片中的女孩子,再看看这个地方,然后把照片拿的更远一些,想象这个女孩正在这个环境中的样子,他摇摇头。然后开始观察环境,这地方很小,他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走完一遍,将看到的一切再在脑中过一遍,确信自己的洞察力已将这里的一切特征收于眼底。他有点后悔自己居然一身西装革履的就跑来了,因为跟这里太过格格不入,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反感。又觉得不知道会不会找到
人,先找到人再说。考虑了一切之后,他终于出发,来到这里唯一的露天咖啡厅。
他将西服脱下,拿在手里,领带也松一松,无框眼镜也扶一扶,显出很随意的样子。问老板娘要了一杯摩卡咖啡,自己端起坐在还是冷冷清清的咖啡厅里。随意的看一眼。一点意外也没有的就被他看到,照片中那个在海边画画的女孩。他拿出照片作对比,是一样的头发,一样的姿态,一样安静也冷漠的表情。她就在自己十米开外的地方。没有人,她也已经自己开始画起来了。他收起照片,用勺子搅了搅咖啡,然后一口气喝下去。再清了清嗓子,向那边走过去。
“你好。”米雅打招呼,他确信自己已经做得很自然,虽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尤罗被他打断,抬头看他。虽然在照片中已经知道是个美女,不过米雅亲自看到还是有所惊喜。暗自喜悦真人的确是个很不一样的美女。尤罗看到他,有点奇怪而迅速的上下扫过他全身一边,然后只是轻轻的点点头,不是“你好”或者别的,就是点点头,这就是她回应别人的方式吗?米雅想。他观察着,尤罗也等待着下文。
米雅接着说:“你好像在帮人做素描,可以帮我画一张吗?”
然后又是尤罗奇怪的而迅速的看了一眼,好像在说,明知故问似地。接着动动脖子,示意他在对面坐下。尤罗不再看他,终于开口说了句:“你有什么要求吗?”
米雅在尤罗对面坐下,尤罗的开口似乎有点让人诧异,但是米雅马上说:“我想要我最真实的样子,可以吗?”米雅为自己的快反应而高兴,这场对话他必须采取主动,而且要掌握方向和主导权,一切才进行的下去。
听到米雅的回答,尤罗看了他一眼,他已经成功的引起她的注意了。米雅确定。但是很快,尤罗就收回自己的眼神在回到画纸上。没关系,这个过程虽然短暂,不过也是个不错
的开始。米雅想。他现在一定要掌握主动。
米雅接着说:“这样的要求可以吗?我是说,你怎么去确定你画的就是别人真实的样子?”
“我会先画,你再看,如果满意的话,你再给钱就好。”
米雅点点头,接着说:“看来你对自己的能力很是自信,可是素描的话,只是画得很像话还不如照片。”
尤罗停下手中的笔,冷冷的说;“那你去拍照就好了。”
米雅笑着说:“还有攻击性。”
尤罗疑惑的说:“你什么意思?”
米雅赶紧收住,说:“我只是有点好奇。我们可以聊聊天。”
“我只画画。”尤罗说。
“没关系,你请继续。”
尤罗才再一次动手画起来。可是米雅接着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画画?而不是在闹市区,在人流量多和高价地段的地方,这样你会赚更多的钱。如果你画得好又为赚钱的话?”看尤罗不理,他接着说:“这里有打渔的渔船,生活用品市场,休憩的简单咖啡场,不多不少的人,有着最简单的生活的特征。”
尤罗再一次停笔,而且她把画笔收了起来,代表她不会再继续画下去。然后说;“你不是来画画的,你也不是这附近的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米雅又一次点点头,说;“很敏感,也很有观察力,很拒绝,也很保护自己。”
尤罗听完,开始准备再收起画板了。
“都被我说中了吗?尤罗小姐。”米雅准备揭开底牌了。
尤罗停下,眯起眼睛。等着下文。
“尤罗小姐,你在五年前和一位叫罗叛的男孩子来到这里,开了一间叫‘E家人’的酒吧,后来加入了其他几位成员,泰尔、阿陌还有一个叫小鱼的八岁小孩。你们,都是孤儿。”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米雅真诚而仁慈。
尤罗深吸一口气,安静也冷静的说;“你还想说什么?”
米雅接着说:“听说你对自己过去的事一点也不记得了,是吗?”
尤罗机械地点点头,这一刻,她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兵,面对这一个强大的敌人。虚弱的说:“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样揭穿我,在你这个陌生人面前,我好像一个没穿衣服的人,不管你想做什么,不要再继续了好吗?”
米雅温柔的走近尤罗,告诉她:“我是米雅,一个不会伤害你,却很想帮助你的人。”
尤罗退后几步,有些站立不稳。这样赤裸的揭穿,直接的进攻,对尤罗的打击太大,她好像被抽离了重心一样。使得一直以来她保护自己的能力瞬间丧失,她已被洞悉,她能怎样?
她背过身去,有些吃力的说出话来:“你…再接着说…”
米雅知道自己对面前的人的可能造成的威胁,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大部分,现在是把节奏放慢的时候了,不然,很难说。他不再靠近,用温柔更公平的语调说话,“我是米雅,姓米的米,文雅的雅。我再认真地介绍一遍自己,再说一遍我的真诚。有人希望让我帮你找到过去,你的过去对他很重要。”
“你已经知道他了,就是叫你帮他画画的墨先生。”
尤罗吃惊,却转念一想,一切更在情理之中。在她见到墨先生起,她就该知道,在那个不简单的情况下,她是多么草率的做了一个简单的决定。现在是她要承受后果的时候了吗?她问:“到底一切的因果是怎样的?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过去?”
“你不记得你的过去的任何事了吗?你的爸爸,还记得吗?”
爸爸,这个词好像从海面上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被海风送过来似地,在记忆的黑暗海底浮动挣扎着要清晰起来,可是如果一切只是一片混沌的黑海。尤罗说;“如果不记得了呢?”
“你试着想想看?还有你为什么会失去记忆的?你不记得了吗?”
“我只知道五年前自己好像发生过车祸,丧失了痛觉。如果是记忆和痛觉一并丧失,你不觉得很奇妙吗?”
“类似天意。”米雅脱口而出。
“至少,我以为是天意。”尤罗轻笑着说,“我的过去对墨先生有什么用?还是‘爸爸’对墨先生有用?”
米雅微笑着,说:“你明白的很快,是你的‘爸爸’对他有用。”
“他会帮我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米雅点头,接着说:“我知道的情况是,你爸爸曾经是墨先生的淡水之交的朋友,甚至有些崇拜他的才华,他曾经帮墨先生的妻子画过一幅画,非常传神。他的妻子生平不喜欢拍照,却唯独喜欢油画像。现在墨先生的妻子去世多年,画在某一天受了损,他需要你父亲的才能将它恢复。在他的妻子所剩不多的纪念物里,那幅画最珍贵。但他知道你父亲已经去世,然后他在某一天遇见你,事情就变成了现在的状况。”
米雅一口气说完,等着尤罗接话,只见尤罗慢慢的将自己抱紧,蹲下身去。米雅关切的问:“你还好吧?”
半天,尤罗才吃力的说出一句话来,“他是怎样的人?”
“谁?”米雅问。
“我爸爸。”尤罗说。
阻拦。用尽全力的奔跑,向海水中跑去。正是这样的时刻,米雅才认出这个身影来,正是昨天在雨中全力奔跑的身影,一样的。米雅不得不有所触动,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吗?还是说,昨天的那个形象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无形的影响,太过强烈以至于投射在眼前的这个类似的人的身上?
海水的阻力让尤罗停下来,米雅看着她在海水中潜下去又浮出来,露出脸来任海水拍击她的脸,她的表情。然后,米雅就确定了自己要帮她。
爱子一个人在餐厅吃着饭,翻着杂志,等着小光的进展。不时地朝门口看看。然后就当然的看到了小光的身影。小光气喘吁吁的大步走过来,在爱子对面坐下。爱子为她递过一杯水,顺便问一句:“吃过饭了吗?”
小光大口大口的喝光杯子了的水,深吸几口气,平复后,才开口说:“这次找到了,我要一份沙拉就好了,一会还要出去。”
爱子停下,擦擦嘴角,等着小光的内容。
小光接着说:“我们找到他住的地方了,不过事情更复杂了。”
爱子皱眉,问:“怎么个复杂法?”
小光用眼神迅速的扫视周围一周,倾向爱子,压低声音说:“原来他自己也是受人监视,根本不得自由。我们的人也无法在接近,只好继续锁定。”
爱子不说话,想了一会,说:“不管怎么样,在决赛之前,我一定是要跟他谈一谈的,这是一定的。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让事情变成现在的样子,现在我是非管不可了。不然,我们可就做了被人利用和被耍的小丑了。这样就太受侮辱了。我可不想人生之中出现这种污点。快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小光点点头,深有同感的说;“再怎么说,我们都是最大的主办方呀,”
“你说什么?”爱子被小光的话提醒,说:“对,你说的对,我们才是最有主权的人。”
米雅刚要开口,尤罗却突然起身,对他说:“不,不行。”再突然地跑开,米雅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