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
一只马蹄踏入了一小泼还未干涸的血水之中，溅起的血花儿惊起了几只绿头蝇。
吕布勒了缰绳，立马停在村子的正中，眉头微皱。
这已是一座死村，打眼望去，断垣残壁之上随处挂了失去生气的尸体。
兵丁们在曹性的带领下四处翻查着，试图寻找更多的线索。
看着墙角内瘫作一团的女孩的尸体，看着女孩瞪大双眼里的茫然不甘。曹性目光闪烁，脸上的肌肉抽动着，使得左眼的刀疤似是随时会崩裂开来般，终于下眼袋的豁口渗出了一丝鲜血，似是泪水。
……
……
“死的是村民和马贼。”
曹性仰头看着吕布低声的说道，愤怒并没有剥夺他的理智，反倒使他的大脑更为清醒。因为他还要为死去的村民讨回公道，所以他的判断必须准确。
“匈奴人做的，至少是一只百人队。下手干净利落，村里所有的粮食和财货都搬空了。”
吕布伸手抚了抚眉心，他有些头痛，这样的事情已经许久没有发生了。从大漠来的商人口中也偶有听说匈奴人最近很是不安分，没想到竟倡虐至此。如果是纯粹的抢粮过冬，似乎有些过火了。他看了眼北方的草原，心中暗想，那边的家伙究竟在想什么。心中的念头不过一瞬，眼下的事情还需解决，所以他开口说道。
“可能看出是哪支部落干的？”
“能凑出一支如此强劲百人队的匈奴不过那几个部族罢了，但是能配得起寒夜弯刀的便只此一家……”
“匈奴王骑么。”
吕布双眼微眯，唇角的笑意早已消失，微抿着显得凉薄冷肃。
“哪个方向？多久。”
“三个时辰前，向北。”
吕布再不多言，只勒了缰绳轻啸一声，便示意众人跟紧了他。
他相信曹性的判断，只因为这孩子是他从阎王那里讨来的猎犬，专杀狼的猎犬。
……
……
路边躺着数具匈奴人的尸体证实了曹性的判断，虽然他们被扒光了衣服，抽离了一切能证明其身份的佩饰武器。但吕布诸人已是确定了他们的身份，因为曹性在他们的胸口上同一位置发现了同样的烫伤，若是猜的不错那里便是匈奴王庭的纹饰。
虽然知道离匈奴人已是不远，但他们依然没有加速。兵营里自有一套保持最大续航能力的驭马之术，只有这个速度才能保证马儿随时随地都有足够的体能和爆发力。
况且匈奴人还拉着粮食和货物，所以速度必定也不会太快，所以他们并不着急，因为向北最近的村落也是要赶上三天路程的。
再行十数里，曹性翻身下马，在一处隐蔽的草丛中拨出了一坨马粪，他凑近闻了闻，眉头微皱。然后又伸手用指尖摁了摁，最后捻起一撮，食指与拇指磋磨着。接着他又在草丛之中来回奔走了几趟，直到他确定了心中判断，便上马对吕布说道。
“正前方，不足十里。”
“加速。”
吕布语气平淡，抽出挂在鞍侧的方天画戟，拎入手中。另一只手举起打了个手势，诸将士便各自抽了刀兵夹了马肚准备加速。
他们是并州精骑，他们是吕布亲率的兵，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在眼前这位大人的带领之下只需要听他号令，并且……一路向前。
加速！加速！
敌人就在前方，碾碎他们！
……
……
哈尔顿斜躺着看着一旁正在就着乳酪吃着干粮的苏普查说道。
“大概我们这队人是最深入汉境的一队了吧。”
“大概吧……”苏普查有些艰难的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应道。
“想阿爸阿妈了？”
“出来已经三个月了……”
“这批粮食运回部落，我们一定会被单于赏识的，到时候你再借势向阿朵儿求婚，阿朵家的婶子一定不会再拒绝了。”哈尔顿露出一抹坏笑，他深知这位好友的脾气，所以才知道怎么让他感到难为情。
果不其然的苏普查露出一个略微羞涩地表情，不过一瞬便眼神坚毅道：“吾王定会带领我们重拾昔日的光辉，夺回日神的荣耀。待那时再成家才是……”
“你这口是心非的家……”哈尔顿话说一半便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他枕在身下的刀鞘在微微颤抖，远处有马蹄声！
刀鞘为枕，这是匈奴王骑休憩时的基本要求。硬木刀鞘连着地面，这样的睡姿能够让他们更清楚的感应到大地的震动，听得更远。只因为大家入了汉境三月却是没有遇到丝毫像样的抵抗，这样的睡姿也着实难受，要求便不再那般严格了。只有极少数人依然保持着那样的作息，哈尔顿便是其中之一。
他起身看去，周围的其他人似是也发现了异常，个别人俯下身子，耳朵贴了地面，仔细的倾听着。
“在那边！大队的骑兵！”
“上马！”
“准备战斗！”
随着这样的呼喊声大家已纷纷翻身上了马，正要聚在领队的身边，却只见听到空中传来几声尖啸，是箭羽的声音！
抛射！
天边百余黑点逐渐变得清晰，只一波便有十数人跌落马下，他们被牢牢钉在了这大汉的疆土之上。
“杀！”
汉骑飞快的接近着，随着当先一人的大喝，马速又加了几分。
毕竟是匈奴王骑，游牧民族中的佼佼者，箭雨落下，凭着高超的驭马之术，马群并没有散乱。弯刀出鞘，竟是有默契的迎向了汉军。
说是弯刀其实不过是头部略弯，刀刃依然是直的，和汉军的马刀却是没有差太远的。
“嘶啦——”
只一照面便奠定了此战的基调，吕布画戟从下至上一道圆弧划出，那当先的骑兵便连人带马分作两半！
汉人竟有这样的骑兵！
以有意攻不备，以整队对散阵，以昂扬对慌乱。
汉军在吕布的带领之下顺利的切入了匈奴王骑的阵中，接着便是一面倒的屠杀。
匈奴王骑对上汉军宛如马贼对上他们，历史是如此的相似……
……
……
草原下起了少有的暴雨。
几只草原荒狼在暴雨的滴打之下垂着脑袋慢跑着，忽的他们停了下来，抖动着耳朵，然后转头看向了远处。
雨幕之中三名骑士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是匈奴王骑！
哈尔顿的精神已经疲惫不堪了，汉人竟有这样的骑兵，他们和那汉军一逃一追已有半月。
那身后的汉军无论他们选择怎样猥琐的路线，竟总能找到他们。这让哈尔顿不由的想起了冻猎之时，逐狼的猎犬。
百人队如今只剩下了三人，哈尔顿和苏普查凭着互相照应竟也是存活了下来，然而他们依然不敢放松。
身后的马蹄声又近了……
……
雨水拍打在曹性的脸上，他有些不耐的龇了龇牙，然后再一次驾起了手中的弓，这样的杂碎怎能轻易放过！
“嗡~~~~~”
弓弦绷紧，那箭离弦而去。
却见前方三人翻身挂在了马侧竟是又躲了过去。
不过一瞬三人又翻回了马背，那样的技巧需要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手臂上，从而才能承受整个人的重量和下坠一瞬的重力。在加上风雨的吹打，三人的胳膊早已失了直觉。
看到三人翻回，曹性露出一抹冷笑，却是不顾臂膀的损伤，再次拉弓，一弓三箭！
一箭正中最近一人的背心，一箭射入了苏普查的左肩，一箭却是因为雨水和力度不足擦着哈尔顿的耳边飞过。
曹性微微舒了口气，他也已是筋疲力竭了，心中却是不甘，咬了咬牙他再次举起了手中弓。
正待搭箭拉弦，却被身侧伸出的一只手压了下去。
“留他们回去。”
吕布早已不再潇洒，连日的追袭，使得他也显得分外狼狈。此时他只是淡然的开口说着，却是并不多做解释。
曹性愣了愣，最终还是不甘的收了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