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把小小的利刃无声无息地横在了张子谦的脖子前,透骨的冰凉吓得张子谦如木鸡般,再也无法向前动弹一步。“敢动江都仙的人,我冉薇会叫他死。”冉薇那秀气的小脸,在短刀的映照下,美极了,但也骇人极了。
“冉薇,我没关系的,不要乱动刀子,我们还是继续走吧,不要理会这个人。”陶升想起来了,冉薇是有两把刀的,一把长些的,已经扔给了鞠光,还有把短的,陶升始终没看明白她是藏在何处的,不过现在很清楚地横在张子谦的脖子前。
张子谦面如土色,颤抖着说:“今晚就,就饶了你们,等,等到使君回来后,再找你算账——妖女,还不,还不把凶器放下。”
冉薇听了陶升的话,那张子谦脖子上的短刀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妖男妖女,暂且饶了你们。”丢尽颜面的张子谦放了句狠话,便立刻跑到了安全距离外。
一阵阵凄厉的呼叫声响起,众人不由得往内城外望去,因为内城是由外墙一隅加高加固而成,所以俯瞰下去,视野是很开阔的,只见邺城外面鳞次栉比的屋舍,冒出了条条烟火,而后迅速扩散来,点状的火焰汇聚成条状,条状又汇聚成块状,腾腾燃烧起来,夹杂着邺城百姓的哭泣、咒骂和呼救,顿时巨大的喧闹声,与火焰燃烧的劈啪声搅在一起,将夜空映衬得闪烁不已,这是苏由在故意纵火。
邺城外的原野上,沉沉的夜幕下,突然闪现出星星点点的火把,伴随着锣鼓声与喊杀声,如潮水般,急剧向邺城涌来,陶升明白,这一定是于毒察觉了冉纪绑架了自己后,害怕机密泄露,又害怕邺城百姓会将财物带走逃难,便提前开始了攻城的步伐。
“33门到了,快上前,把它掘开!”逢纪的声音。
众人呼啦啦,围在了所谓的“暗门”前,陶升一看,哪有什么门,不还是黑漆漆的城墙吗?这时十几个中垒卒扛着工具和木桩,冲到了一面城墙前,哗啦啦扒拉了起来。这时,陶升才看明白了,所谓的“暗门”,并不是道门,而是在城墙里有意留出一块不加固的区域,逃生或奇袭时,只要把这片迅速掘开,就是个临时的洞口。
这个工程进行得异常迅速,几声轰隆后,城墙的暗门被打穿,那些士卒用木桩将暗门支撑稳固好后,又将落下的土石火速搬走,“走!”逢纪和审配一马当先,整个逃难的队伍又井然有序地向城外移动了。
离开邺城后,陶升回头,看了看火光炼狱里的邺城,想起了冉纪大哥绑架他,甚至惨死的理由,不就是为了救这几万城中的百姓吗?可谁想到,事情到了这里,居然是守城方自己动手,把邺城化了为一片焦土,目的也只是要卫护这一小撮官吏和头脑们的周全——冉大哥,你若死后有灵,看到这一幕,是该苦笑呢,还是该悲愤呢?
你舍出性命要保护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被其他人,用很自私的理由,颠覆了。待到城外,周围的人才开始露出了一丝轻松的表情,就好像把地狱扔在了自己的身后般,不少人开始掏出肉干,边跑边嚼,在他们的心目里,自己和身份就是一切,尚留在邺城内城的家人实在算不得什么的,因为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还依然是什么什么官,什么什么吏,将来回来后,一切一切还都是有的。
旭日已经升起,染得原野一片血红,审配骑在马上,细心地观察远方邺城的情况,城内喊杀声激荡不已,整座城池几乎化为了巨大的火炬,而城外的几个方向,都是烟尘滚滚。
“看来暗门暂时没被敌人发觉,百姓也不知道还有此处,都以为邺城北面无门可行,从其他三个方向逃跑了,我们的时间还算充裕。”
他往队伍里看了看,许多邺城官吏自忖离城已远,居然三三两两地呆在原地用餐休息起来了,这帮人平日养尊处优惯了,哪里遭过这份罪,陶升面前的那位张子谦,一手举着绢囊大口大口喝水,一手拿着细嫩的羊肉块大快朵颐,得意洋洋地看着事先没有任何准备的陶升、冉薇。
“江都仙,请用膳。”冉薇从怀里掏出两个发硬的高粱米团子,恭恭敬敬地跪在了陶升的面前,双手奉上。
“哈哈哈!”张子谦指着寒酸的两人,狂笑起来,他旁边的好几名官吏也不怀好意地哂笑着。
“冉姑娘,还是你吃吧,我陶升也不会武功,吃这些浪费。”陶升不愿意收下。冉薇也不言语,只是继续用手奉着那两个小小的团子,跪在原地不动,仿佛没听到张子谦一帮人的嘲笑似的,陶升无奈,只得接下了一个,“这样好了,冉姑娘,我们一人一个,吃完了快上路吧。”
“张子谦你笑个屁!”一声暴喝,原来是审配巡查乘马而来,碰巧看到了此情此景,“这位小哥和他的仆人,落难时仍存主从之礼,确实是大仁大义,比你们这些孝不孝,廉不廉,方不方,正不正的魑魅魍魉强多了!”骂完,审配将一装着肉脯的袋子扔给了冉薇,留下一头狗血的张子谦,乘马往小车那里去了。
陶升笑了笑,将几块肉脯递给了冉薇,冉薇接了下来又行了礼,才毕恭毕敬地起身,站在陶升的旁边,纹丝不动,和卡扎菲身边的美女保镖般——陶升那个汗啊,他一扭头,看到几辆小车前,审配、逢纪都下了马,十分恭敬地对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年说着什么,那少年真是红唇皓齿,顾盼生辉,腰上玉器玲珑生辉,佩着把花纹精美的君子剑,派头十足,如果说鞠光、鞠贺两兄弟拥有的是野性的美,那这少年有的,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贵公子之美。
听完审逢两人的汇报后,那少年便揭开了头辆小车的帷幕,也恭敬地对着里面人说了几句,然后审配又骑上马,对着队伍大喝着:“别在这里吃喝了,快继续往前走,尽快和使君的大军会合,才能安枕无忧。”就在队伍开拔时,四名带着各色小旗的骑兵,往队伍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疾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