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煌此刻很恼怒。
不仅仅是因为他穿越了,而是因为他刚刚又穿越了。
之所以说又,自然是因为先前已经穿越了一次或者是多次;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的第十七次出生。
事实上他的第一次穿越还是比较痛快的,虽然结局算不上是皆大欢喜,然而总的来说对于这样的特殊经历陈煌心中还是欢愉多一些的。
只不过生命这种东西,走到尽头的时候,要么是自己看着别人死,要么就是别人看着自己死,无论活得如何精彩痛快,死这种事情总算不上令人愉快,因此在死去活来个几次之后,复杂点说叫“受够了生离死别,再次出生之时满腔愤懑悲伤痛苦不屈”;简单些就是“靠,又他妈穿了?!”
靠,他妈又穿了!
陈煌瞪着刚刚能睁开的眼睛看着抱着自己的满脸皱纹甚是慈祥的老妪,不过以他丰富的经验随后就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个产婆奶妈之类的角色。旋即看到了一旁躺在软榻上的面目姣好神情柔和的年轻妇人,大概这位就是自己这一世的母亲了。
正当陈煌心中疑惑怎么没看见父亲的时候,身处的应该是起居室的房间的门突然开了过来,随后一名身着戎装风尘满面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进门后便直奔向躺在软榻上的年轻母亲。
“夫人!”
“相公!”
唔,老爹现身了。
细打量那个正握着夫人手轻声言语的身影,只见他眉眼如刀削,唇鼻如斧凿,身材中等却挺直着腰;虽是面有风尘,然而目光坚直发髻丝毫不见散乱,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一般。而这柄利剑在冲到了夫人身边之后,却又似化作了绕指柔。
陈煌转着眼珠打量了半晌,半晌后他的父亲大人也转过头来盯着他看着,慢慢走近,伸出手指向陈煌,有些僵硬地回过头说了一句让陈煌颇为恼火的话:“就,就这玩意儿?”
恼火的当然不是陈煌一人,作为他母亲的陈夫人,当即柳眉倒竖,瞪着一双清秀的眼睛,倘若不是前些日子才生了孩子身体虚弱恐怕都要下榻扯夫君的耳朵:“姓陈的,你又乱放什么狗屁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他是你儿子,你陈武的儿子,你说他什么玩意儿你不也是是什么玩意儿吗!”
这话说了陈武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轻咳两声,俯下了身子细细打量身前的婴儿,良久突然伸出了手。
陈煌有些惊恐,面前的面容严肃的父亲向自己伸出了手,再加上先前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让自己颇为恼火的话,难道自己这一世成了什么妖物而这个冷酷的父亲是要替天行道大义灭亲吗!
那这绝对可以算是自己有生以来死的最快最莫名其妙的一次了。
不过事情并没有如陈煌自作多情的想象那样发展,那只手只是放在了陈煌的脸上,把初生婴儿粉嘟嘟的脸蛋揉成了一团;而令陈煌颇有些畏惧的父亲大人,咧嘴笑了起来,“乖儿子。”
陈煌用尽全身力气地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陈夫人也笑了出来。
一家三口一个掩嘴轻笑,一个咧嘴傻笑,一个翻着白眼,却也算是个宁静祥和的气氛。
只是忽闻门外传来的一声尖锐的嗓音:“圣旨到——”
陈武收了笑容,理了理衣衫,往门外走去。
话说陈武此人,乃是大唐五年前的武状元,娶的是当朝宰相王明阳的女儿。本应前程似锦,却不知何故在两年前被调到了大唐西南海岸的一个小镇。前段时间那里突然发生了大唐从未遇见过的巨大海啸,淹没村庄无数自不必说,渔民百姓甚至是官府军部都是也是死伤无数。陈武身为武状元,侥幸逃得不死,只是损失如此之大是以他必须回京述职,倒是正好赶上儿子出生。此刻有圣旨颁布倒是让人心里多少有些惴惴。
然而当事人陈武却是步履稳重目不斜视,直至到宣旨太监面前面上都是丝毫不见忧色,下跪行礼,不卑不亢。
“下跪者可是武状元陈武?”说话的是个面白无须,衣着华贵的中年太监。
“回禀公公,正是卑职。”
那太监闻言展开手中的明黄卷轴,尖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启八年武状元陈武,知书识礼,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着己册封镇北军左翼都统一职,择日上任,钦此!”
“谢主隆恩。”陈武叩谢。
宣读完圣旨,那太监倨然看着陈武,等着这个年轻后生与自己攀谈;却没想到陈武只是把手中的圣旨交给下人供起来,便头也不回地往里间走去——莫说拍马套近乎,他甚至连送别这个基本的礼节都没有做出。
前来宣旨的太监自不会是一般的小太监,到哪里不是被那些大小官员恭维着,却没想到受到这样的冷遇,当下不禁气得浑身发抖。然而毕竟太监是没有实权的,所以这名魏公公只能心里想着以后怎样给这个不知趣的小子下绊子,冷哼甩手便走了。
而那太监刚走没多久却又有下人禀报说宰相大人来访。
陈武连忙出门去,到了大厅,见宰相大人已然负手而立,连忙下跪行礼,恭敬地说道:“卑职陈武参见宰相大人!”
宰相大人转过身来,四五十岁的年纪却不显一丝老态,穿着简单随意,让人不自觉得生出亲近之意来。他俯身把陈武扶了起来,和和气气地说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卑职大人的!”
寒暄一番后,陈武突然欠身说道:“岳父大人,小婿此前在南海服役,半年前南海突然发生海啸……”
“此事我已耳闻,只是海啸虽说罕见,却也不值得你特地拿出来说罢?”
“岳父大人有所不知,小婿那日……练兵之时,站在台上,亲眼看见远方有座巨岛,或者说是大陆撞来,”顿了顿,续道,“传言并非虚构……”
“竟有此事……”宰相大人沉吟些许,又笑呵呵地说道:“哎,你难得回来,不久又要走,咱爷俩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走,去看看倩希还有我那刚出生的外孙吧……”说罢便往里屋走去,陈武躬身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