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路程很平静,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人结伴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森林天黑的比较早,总之,看树林中的风越来越大,以及能见度越来越低的浓密草丛。克莱尔决定还是不要走夜路的好,所幸魔法师也是比较珍惜生命的,里奥同意了她的观点。
克莱尔看了看四周,找了棵有树梢稍为宽大的槐树,爬了上去,解下披风铺在上面,这里就是今晚她休息的地方了。
里奥也走了过来,克莱尔道:“你来我这里干什么,不要集中躲在一棵树上,你去对面那里,这样即使有猛兽来袭击我们,我们称犄角之势,相互照应,也可以抵挡好久。”
里奥笑道:“不要害怕,还有我并没打算去树上,我只在树下,当然还有我的马。”
克莱尔摆了一幅随你的表情,自顾自地倚靠着树干,闭目休息。
一闭上眼睛,克莱尔就想起了提亚斯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提亚斯的年龄虽比她大,可是他的心智远没有克莱尔聪明,常常三言两语就被克莱尔说的哑口无言。不过提亚斯的笑脸总是给人以希望,他是个那么随和的人,就算被克莱尔骂的再惨,过不了一会,无论谁的对错,提亚斯都会一溜小跑地跑了回来,然后从背后拿出点小礼物来哄克莱尔的欢心。
渐渐地,克莱尔已经发现离开不了提亚斯了,他的啰嗦和直率,粉碎了克莱尔长久以来那冰封的心。提亚斯就是那样一个简单的人,他的一切心里都写在他的脸上。
记忆中的人的脸会模糊,会变幻成另一个人,克莱尔看到了伊萨尔,这个让她着迷却无法看透的男人,第一眼见到伊萨尔的时候,克莱尔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他是那么高大那么高贵,他的举手投足比贵族更有气息,他的话语充满着鼓动性和不可抗拒的威严,他是个出色的演说家,他的身边总是有一些漂亮的女人,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任何事。一个家世普通的男人能在数十年内,组织起一个刺客联盟,并且让这些隐形的人渗入到帝国内部各个角落,他使用的权术和谋略何其之多,女色只是其中的一个手段而已。
克莱尔初次见到伊萨尔的时候,伊萨尔看上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十年过去了,伊萨尔的样貌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变化的只有他的权势和野心。
提亚斯和伊萨尔的面容不停地在克莱尔的脑海中晃动着,克莱尔几乎要大喊出来。这时候有双手按住了她。克莱尔慌忙惊醒,原来刚才在闭目养神的时候,不知不觉睡着了,现在猛然醒悟,顿时一阵冷汗,在这样的环境中,睡眠是种奢侈品。有一些人就是在睡梦中不知不觉丢失了生命。
里奥递过来一个精致的瓶子说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先喝一口酒,暖暖身体。”
克莱尔看了里奥一眼,仰头喝了一口他递来的酒,当然在喝下去之前,她的嗅觉告诉她这酒没有任何问题。酒精进入血液之后燃烧起来,整个人暖和起来,也清醒了许多。
里奥接过酒也喝了一口,就势地跳下了树。
克莱尔看了看夜色,现在应该是午夜了,这个养尊处优的魔法师竟然一直没有睡着,静静地守护着她,否则她有一点动静,以魔法师的知觉是很难察觉的,也许这个年轻人一直在盯着她看。
“后半夜,你睡会吧。我来守夜。”克莱尔顺着树干滑了下来,坐在里奥的旁边。
“没关系,魔法师不需要睡眠。冥想一会,我的精神就可以恢复了。”里奥话虽这样说,可是他的满脸倦容已经写在脸上了。魔法师的冥想比正常的睡眠更沉,人们形容魔法师的冥想就像是婴儿般的深度睡眠。
克莱尔不想在客套似的来回劝阻,假装生气地怒道:“你去冥想,然后我去睡觉,那么安全工作就交给你这匹马?你究竟把宝贵的生命当什么。”
里奥楞了一下,点了点头,从马鞍旁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卷轴,摆放在地上,双手结印比划着随后一个蓝色的光圈形成了,围着大树保护着他们和那匹马。做完这一切后,里奥似乎很累,
没有说一句话,立刻盘膝而坐,陷入了冥想状态。
克莱尔摸了摸地上那蓝色的光圈,有一股冰冷的气息,看来是冰护盾,这个魔法需要的魔力很大,看里奥的状况,对于他来说,这个魔法很耗费精神,而且他是借助卷轴才得以实施这个魔法。看样子,这个卷轴应该十分珍贵才是。
克莱尔心里有点愧疚,不过这也是为了他好,没有魔力的魔法师甚至不如一个普通人,为了明天的旅途安全,应该使得他恢复好最佳状态。
夜,越来越静,凝望着夜空,时间也飞快地流逝着,差不多快到黎明了吧。克莱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醒着精神。经常守夜的人知道,最黑暗的时候并不是午夜,而是黎明前的那段黑暗,刺客下手的绝佳机会。
“来了。”克莱尔低喝一声,同时腰间的匕首准备随时出鞘。
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看起来像风在吹拂着,实际上在草丛里肯定有某个东西在动,并且越来越近。克莱尔神情越来越紧张,就算草丛里出来什么猛兽自己也不害怕。
然而,率先冲出草丛的却是个女孩,只有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在她的身后,草丛里依旧有游走的声音,还有“咝咝”的吐信声。
是蛇,大多数女人最害怕的动物,并且是一只巨蛇,一般水桶粗细的巨蛇,这样的巨蛇吞下一头马都不够满足它的胃口。
克莱尔尽量使自己保持理智,她晃动着脑袋,不让感性占据上风,疑点有三,如此深夜,一个小女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再者,一只巨蛇在草丛中游走这么久却追不上一个小女孩?这样的巨蛇,就算是个成年男子也早已葬身蛇腹。最后,这个小女孩好像是知道这边有人才往这里跑的。
巨蛇的视力不好,它无视这边的两人一马,直立起身体,吐着蛇信,逼向那个小女孩,小女孩无助的眼神刺痛着克莱尔的心,明明知道有极大的可能是陷阱,可是眼见着巨蛇逼向小女孩,小女孩没有呼喊救命,或许是因为惊吓说不出话来,她只是看着光圈内的克莱尔,伸出了小手。这个动作再次刺痛了克莱尔的心。她想起了小时候的种种,想到了那一年她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去一家大餐馆偷东西吃,却被伙计们发现了,被打的像块厨房的破抹布一般丢在店外的垃圾堆旁,就在那时她遇见了伊萨尔,她害怕的向他伸出了手,她记得那时她第一次得到真正的温暖。
对,等到失去就迟了,或许这个女孩是从贼窝里逃出来的,或许这个女孩的生存欲望使得她跑的比巨蛇还快,或许……,克莱尔不想解释那么多,她只想到,如果这个女孩死在她的面前,她会愧疚一辈子。而且现在巨蛇就在眼前,它已然是最大的敌人,难道它也是陷阱的道具,不可能吧,不会有人能够驱动这条巨蛇吧,如果他能驱动这条巨蛇,为什么不直接袭杀过来,反倒来演这出戏?
来不及细想,克莱尔拔出腰间利刃,急速窜了出去,像根离弦之箭,直刺向那头巨蛇的七寸之处。
克莱尔离开那光圈的一刹那,那只巨蛇如同通人性一般,猛然转头对着克莱尔张开了血盆大口,说一只蛇有表情是很奇怪的,可是它的样子分明是在笑,讥笑克莱尔终于上当了,克莱尔暗叫了一声:“完了。”
然而在空中的身体是停不了的,这样下去她会直接被巨蛇给吞下去的。
克莱尔输在了自己的见识上,也输在了自己的软弱上,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小女孩,她已经站了起来,神态完全变了个摸样,她穿着黑色的紧身小丑泡泡裙,嘴角露出尖尖的虎牙,一脸坏笑地玩弄着手里的皮鞭。她不是个简单的女孩,她可以控制那条巨蛇,这是什么样的能力,克莱尔无从得知。
巨蛇的血盘大口合上了,不过它并没有吞了克莱尔,而是叼住了她,让她无法动弹,只留下头和脚可以活动。
小女孩欢快地跑了过来,用手里的皮鞭抬起克莱尔的下巴笑道:“哎呀,大姐姐,长的真漂亮,而且心肠也很好,用来喂我的小蛇刚刚好呢。不过世界又会少了个好人。”
克莱尔哼了一声:“没想到你这么年幼,就与如此恶毒之物为伍。”
女孩不高兴拍了一下克莱尔的头,娇斥道:“你插什么嘴,我是在和我的小蛇说话。”
她抚摸着滑溜溜的蛇皮呢喃道:“不如我们把那个帅气的哥哥拿来吃吧,刚才他看见小美嘉被追,连动都不动的哦。”
克莱尔心中满是懊悔,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现在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还要搭上一个无辜的魔法师。可怜这个魔法师还是自己硬逼着去休息的。
“咦,人呢。”小女孩惊讶了一下。
克莱尔猛然发现里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了。
“在这里,小妖女。”里奥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小女孩的身后,他的魔杖已经顶住了女孩的后脑,他低喝道:“别动。否则你的小脑袋就会像南瓜一样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