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温存:“你没喝那杯酒。”说罢,随手把酒杯打到地上。发出的不是普通瓷器碎裂的声音,而是“砰”的一声闷响,之后便化成了无数细小的紫色粉末渐渐飘然无踪。那紫色与姑娘的衣服颜色一样,本该是温婉如玉,此时看起来却是可怕至极。
随着杯子的消逝,眼前的一切也都化作虚空,就连香气都不知不觉间消逝了。星尘的周围是一片黑暗,这黑暗之间,明显可以看到的是刚刚出去的几位极其美貌的紫衣女子手持枪、刺、轮、鞭、刀、钺……兵器种类虽然不同,针对的攻击对象却只有自己。星尘却没有一丝慌乱,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三十六霜衣只来了六位,便如此厉害,着实令在下大开眼界。”
“宫主有令,离岸宫境中,发现男人格杀勿论!”霜飞例行着公式。
星尘优雅地取出怀中羽扇,轻轻扇动:“我不和女人打,各位姑娘可否饶在下一命?”
“哼!休想!”霜飞身边手执一柄青钺的女孩子一声娇叱。
“霜落!等等!”
“有什么等的?霜飞姐,别告诉我你想放了这小子!”
“他手中的扇子是噬魂,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即便是拼个你死我活,也不可以让任何男人进入宫主的视野半分!”
星尘没有多言,只是用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合着扇子,翩然移步走到霜飞面前:“柳姑娘在哪?她有伤,希望你们不要为难她。”
霜飞不知为何不敢直视已经走到面前的星尘,慌忙低下头去:“公子您有所不知。宫主命我们守卫离岸宫,女子进来便抓,男子进来便杀。和你一起的那位姑娘已经被宫主传去问话了。”
看到霜飞对着这个不明身份的人轻言细语,霜落银牙紧咬。
“霜飞姑娘,可否带我去见宫主?”本来,也是想找离岸宫主救她的,离岸宫的所在不像天绝门那样尽人皆知,因宫中弟子多少都通晓一些幻术,要找到离岸宫无异于大海捞针。这次…又是噬魂在帮我吗?呵呵,这件邪物,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霜飞显得有些为难:“……宫主给我们的任务是不让她看见男人。”
“可是如果想救柳姑娘,必须见到宫主。姑娘可否通融?”
“带他进来。”一个飘渺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威慑,几分…哀伤。想必是那离岸宫主。
霜衣们显得十分意外,因为这是从来都不曾发生过的事。
“遵命。”
与天绝门不同,离岸宫没有丝毫血腥之气,周围处处是半挡的纱帘,而脚下……脚下?!只看见一片没有轮廓的漆黑,好像自身悬浮于不知道多高的空中,每走一步路,仿佛都有坠入深渊万劫不复的危险。星尘用脚向前方探了探,空的,什么都没有。
霜飞赶忙抓着星尘的衣袖将他拉回:“公子,不要乱动。跟我走。”
星尘看了看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有些惊讶。
霜飞镇定了不知为什么有些不平静的心绪。向左走了一步,向前走了一步。
在离岸宫长大的她身边除了命令,就是杀戮。她并不知道现在心中奇怪的悸动与慌张意味着什么。或许如果她知道些,就会尽全力阻止自己,至少,结果不会像很久之后一样的万劫不复。
虽然尴尬,但星尘深知这样的地方没有人带路是决计走不过去的。
向霜飞走过的地方试探地迈了一步,好像踩到了什么。随着霜飞的脚步,左转右转,总算是脚下有着落地走过了这里。那几位霜衣也好像不识路途一样跟在星尘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
到了正殿,朦胧的纱帘变成了闪耀的珠帘,脚下皆是几乎透明的白色地砖,星尘却再次心生疑惑,这材料为什么我没有听说?就像那桌上的山珍海味一样叫不出名字?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再次往地面上看,半透的地砖下,依旧是一片漆黑。若这地砖也是幻象……
“宫主,人已带到。”
这句话将星尘云游的思绪拉了回来,猛地抬头,方才看到宫人们都是蒙着面的女子,皆是青春年华,仅是一双眼睛便是倾倒众人。可是她们所站的位置都让人无法确定,前一秒钟在自己眼前,后一秒种却消失无迹,就像迷阵中那般梦幻。自己正前方的,是一位背向着自己的粉衣女子,乌黑的头发长至腰间,身材却极其瘦弱。
“噬魂的主人吗……”她的声音与寻常女子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中间夹杂的,是无尽的悲苦情绪,让人的心不知不觉被那声音所伤。
星尘拱手:“是。”
“你想找那姑娘?”
“是,我知近来离岸宫与天绝门有了些恩怨,但柳姑娘与武林争斗并没有什么纠葛。噬魂归属天绝门,宫主想除掉我,也是应当,还请放了柳姑娘。”
“除掉……你?”对,我该杀了你,让那个人毕生的心血付诸东流!我……
抬起原本自然垂下的手,紧紧握着领口的衣襟,双目紧闭。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吗?
“霜落,去把那姑娘带出来。”
“遵命!”
“你们走开!别过来!”
“……这位姑娘还请好好考虑,宫主给你治伤,还亲自吩咐姐妹们收你入教,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会留在这的!我要去找公子!”
“姑娘,男人在伤害你之前,甜言蜜语是少不了的,如果你相信这些……”
“你别胡说!公子不会骗我的!姐姐……姐姐你放我走好不好?”再也不想被强迫着做什么事情,那种感觉……
“这件事我却做不了主。”
晴笙扑上去抓住姑娘的衣襟:“求求姐姐,放我走吧,让我回到公子身边。”
“霜语。”那姑娘听见有人叫自己,便回了头。
“霜落姐姐。”
“嗯。”转眼看见晴笙抓住霜语衣衫的手,霜落心中已然知晓:“她还是不肯吗?”
霜语看了看晴笙哭得红红的双眼,无奈地点了点头。
“宫主有令,将她带到大殿。”
“是。”
“不,我不去……我不去!”拼命想相反的方向挣脱着。有一个直觉,如果真的留在这,我就再也见不到公子了,那个在风雨中给我送来阳光的人……
“噬魂的主人,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尹星尘。”
“江湖游侠……怪不得可以识破迷阵。游侠,敢问阵中出现了什么破绽?”
“在下只是觉得那里过分美好,不似真实恰如梦幻。”星尘一笑:“即使是真的,星尘也无意于其间。天下之大,也只有一人能让星尘驻足,那人却不是霜飞。”
“是……是吗?”玲珑浅笑轻吟:“难道,一切皆因……让你驻足的人并非我。”
星尘道:“宫主?您说什么?”
“游侠痴心一片,小女子受教。”玲珑的声音无论说出什么,都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悲凉填满心脏后,终于溢出的丝丝叹息。
“不敢。”
或许星尘永远不会知道,那句话,碎了多少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