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穿过窗棂洒入房间内。
高子华眯着眼睛伸个懒腰，却躺在床上不肯起来，前些天的修炼太累了，今天要好好休息一天。
“多大了还睡懒觉，快点起来。”鬼先生漂浮在窗前，阳光穿过他虚幻的身体，身影显得更加飘渺。
揉了揉眼睛，高子华半坐起来靠在床头上，上身没穿衣服，短短几日他纤瘦的身躯已经脱离稚嫩，显出几分粗豪和狂野。
“你自己说的修炼要劳逸结合，尤其我就要使用璧连草，身体没完全休息好是绝对不行的。”他低声发牢骚，说休息的是你不让休息的也是你，自己可真难做。
“让你休息不是让你睡觉。”
鬼先生没好气的道，看表情若不是没有身体他就直接上来掀被子了。
高子华嘟囔几句，反正不管怎么都是说他有理，自己只能听话。
无奈的起床，上身赤裸，下身只穿着刚到膝盖的肥大短裤，家里没有旁人，他便这么往外走去。
鬼先生上下打量他，看的高子华全身起鸡皮疙瘩，然后悠悠的叹口气，“有身体真好啊。”
有身体当然好，可是被你这么看着就不好了，高子华腹诽。
伸手便要推开房门，鬼先生嘿嘿一笑，“你最好穿上衣服，家里来客人了。”
“客人，是谁？”
客人的身份让高子华十分惊讶，竟然是辞去堂主之位的孔寒。
孔寒一身粗衣，负着手站在院子里面，微微垂下头，似乎在看院中的花草，从他脸上丝毫看不出堂主之位被夺走的颓丧，反而有种释然和轻松。
“他昨天半夜就来了，一直这么站在院子里，我看你睡的正香他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没叫醒你。”
鬼先生是没感觉出他的敌意，否则高子华睡的再香也会把他叫醒，虽然没有身体，但他叫醒人的方式绝对够快。
“我以为你已经离开前波城。”
高子华好奇的看着他，不明白孔寒大半夜跑到自己家中来做什么，为何没有叫醒自己？
孔寒转过身来，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原本要走的，只是还有些事情放不下，在城门口犹豫了好几天，最后我决定回来这件事解决。”
目光停留在高子华身上，清楚的告诉高子华，这件事和他有关。
“你为了我决定留下来？”高子华觉得可笑，他和孔寒没有那么深的交情，他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有交情。
“不是，”孔寒摇头，目光重新低垂下来，看着地上被高子华蹂躏数天狼狈不堪的花草，“我想带你一起离开。”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句话终于说出口了，心底有些轻松。
菲雨，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但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子华！
“不必了，我是打算离开前波城，但不是现在，更不是和你一起离开。”
高子华毫不犹豫的拒绝，他如此的努力修炼，可不是为了当一个逃兵。
孔寒一愣，随即露出一丝恍然，苦笑道：“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打败叶浩？他在讲师中算是弱的，但是也有炼经十级，即使你以过去的速度修炼也要好几年才能追上。”
高子华的自言自语经过商展成之口已经传遍讲武堂，成为一个大笑话。孔寒心中不屑，小孩子只图一时痛快大放厥词，不考虑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你一定要受尽别人的嘲笑后才肯走吗？”孔寒怒声道，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没有你姐姐的钱，谁还会让着你，他们会打掉你所有的自尊，让你在前波城里无处容身的。”
高子华咬着下唇不说话，孔寒声音渐渐柔和，毕竟还是个孩子，“我是为了你好，想想你姐姐，她也一定希望有个人能照顾你，让你远离别人的欺辱和嘲笑。”
“我姐姐一定希望有人能去救她，让她不必任人摆弄、忍受万般折磨，你说对不对？”
高子华凝视着他的双眼，目光一片纯净。孔寒心中颤抖，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和他对视，狼狈的转过头去。
“你应该清楚，我救不了她，如果能救她那天晚上我就会出面的。”
果然，那晚发生的事他看到了，他们都看到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肯出面，他们就躲在家中冷眼旁观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被带走，然后等到第二天，满怀正义的遮挡着面目来夺走家中的财物。
“我自己会去救姐姐！”
“别说傻话了，你现在根本无法修炼。”
孔寒随意打量他一眼，露出满脸的愕然，一个月不到高子华在炼体上竟然有如此巨大的突破，现在……大约有炼经八级的实力。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他当初不过是安慰高子华，不希望对方绝望，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这条路看似通达实际上也是死路。
“离考核还有四五天，以你现在的实力绝对赢不了叶浩，还是要受辱，不如和我一起离开。”
“只因为可能受辱就不去做，那天晚上你也是这么想的吧？”高子华冷笑。
宁菲雨有很多追求者，他一直认为自己在这些人当中是最好的，他们不过是觊觎宁菲雨的美貌和财产，自己确实真心的爱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可事实给了他残酷的一巴掌，当他震慑于那股强大的气息躲藏在家中瑟瑟发抖而对宁菲雨的哭叫声充耳不闻时，尽管心中不肯承认，但他知道自己和其他人并没有区别。
脸上显出一丝羞恼，孔寒怒声喝道：“她是一个骗子，她骗了别人的东西，失主找上门来让她赔偿，难道要我不分是非将失主赶走，我做不到。”
高子华笑了，笑容冰冷而无情，“真的是这样吗？”
真相并不重要，因为真相早已在两人心中。
“我不管什么是非，我只知道姐姐被人抓走了，那些恶人不是为了伸张正义，姐姐现在一定忍受着无尽的屈辱，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我。”
“我要救她，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出抓走姐姐的恶人，将他们挫骨扬灰！”
高子华的神情狰狞而冷厉。
“狂妄自大！”
孔寒冷哼，无法接受现实的人，只能用幻想来麻醉自己，看着他的神情不由带上几丝怜悯，“你心里肯定瞧不起我，但我要说我的选择才是对的。我在东城门附近的客栈等你一个月，你想通之后便来找我，我还是会带你一起离开，替菲雨照顾你，如果超过一个月……你便好自为之吧。”
“你不必等我，我绝不会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我要打赢叶浩让他们颜面扫地之后再走。”
院墙上，孔寒的身影微微停滞，随即消失在院墙之后。
“好样的，”鬼先生大笑，“老夫最烦这样的人，一个男人婆婆妈妈、做事瞻前顾后，像什么样子。”
……
月光的最后一丝余晖沉下，东方朝阳的红光还未亮起，或许是被乌云遮挡住了。
高子华和鬼先生面对面站着，鬼先生脸上显出异常凝重的神情，凝视着的他缓缓点头。
“璧连草不比青石莲，药力要强劲数十倍，待会儿我会控制药力不让它一次全部流出，以免伤到你。不过璧连草的药效会带来极大的痛苦，近乎于对全身骨骼、血肉的重塑，即使一点药力也不是寻常人能人手得了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都说过几十遍了，我早就准备好了。”高子华轻笑，神情却并不轻松，比鬼先生更加凝重。
因为紧张还有一丝担忧，身躯微微颤抖，他并未刻意控制，此时此刻想要一点也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任何对自身的压制反而会让身体更加不受控制。
鬼先生不再罗嗦，化为一道流影没入璧连草内。
璧连草外形如同一片肥厚的叶子，通体碧绿喜人，略有些透明，如同上好的翡翠玉石。
流影一闪而逝，璧连草翠绿的外观顿时大变，绿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枯黄，爬满令人生厌的褐色怪斑。
“小心了！”
流影钻出璧连草，转瞬间便进入到高子华体内。
强劲的药力从流影内释放出来，即使有所准备高子华还是打了个哆嗦，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比埋进棺材里的死人还要可怕。
高子华觉得自己已经半只脚踩进棺材里了，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而且是剧痛，连他自己也无法形容是什么样的疼痛，炙烤、冰冻、针刺、刀绞……像是将世上最残酷的刑罚一一在他身上演练一遍。
身如完璧、心体相连！
璧连草不仅能改造身体，令人达到身、心相融的境界，无需玄气牵引便能意动而身动，更有修复身体的功效，因修炼造成的不易觉察的暗伤异病，在璧连草的药力下全都会被抹消，如同玉璧般无暇。
高子华想转移注意力减轻一些痛苦，可是身体的剧痛时刻提醒着他，盯着天空的双眼好像看到被一点一点磨碎的身体，耳朵里听到的似乎也是刺耳的碾压、研磨的声音，折磨的他几乎快发疯。
他干脆把精力都转回来，更深切的感受身体的痛苦，“嘿嘿，要疼就疼个彻底。”
身体的感受更加清晰，在痛苦之外升起一丝异样的舒适，虽然细微但却被高子华抓住了。
那是修炼造成的暗伤，他自己一无所知，甚至连鬼先生也没有察觉到，但是在璧连草如春雨般侵入全身的药力之下，所有暗伤无所遁形。
身体被碾碎，暗伤也随之碾碎，而当身体修复之后，暗伤便消失无踪。
渐渐的疼痛开始麻木，高子华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认为自己会在麻木中撑下去，这样倒也不错。
但是他错了，刚刚松口气，一波比先前更加猛烈的疼痛传来，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碾成了粉末。
“鬼先生，你再不控制一下药力我就要死了！”高子华怒哼，大大的瞪着一双眼睛，眼中布满血丝。
“老夫一直控制着药力，没有加快释放速度。”鬼先生轻声说道。
“那，为何……”
他痛苦的闷哼一声，神情急剧扭曲变幻，后面半句无法说出口。
“身如完璧，心体相连，刚刚不过是璧连草的药力在修补你的身体，完成前半句，现在才是后半句，彻底的改造你的身体。”鬼先生微微皱眉，“不要吵闹，再疼再苦也给我忍着。”
高子华眼中血丝更浓，咬牙切齿，“你人给我看看。”
他并非不能吃苦的人，连鬼先生也一再赞扬他的性格坚毅，可是这样的痛苦绝非活人能忍受的，继续下去他恐怕要变成死人。
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身体似乎要在颤抖中散架，鬼先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叹道：“让战鬼附体吧！”
璧连草不是青石莲，身体被改造时感到的痛苦越强烈得到的好处便越多，因此一开始鬼先生不允许他以窟猿战鬼来抵抗。
“是我太心急，没有考虑到你的承受能力。”鬼先生歉意的道。
战鬼也只是能略微减轻痛苦，但对高子华而言如同天降甘霖，虚弱的喘着气，没好气的道：“你终于知道是自己错了，这种痛苦根本不是人能够忍受的。”
“你以为就自己忍受过身体改造的痛苦？老夫也曾受过，不比你现在的弱，更别说探索出御鬼使修炼之路的先辈们。你心中知道忍受过痛苦之后便能提升实力，他们对痛苦以后的未来却一无所知，知道的是自己或许在做无用之功，不仅身上痛，心中更痛，比起他们你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鬼先生毫不客气的训斥让高子华脸上发烫，不过他嘴上绝不肯认输，“你就知道我心里一点也不痛？”
“痛还是不痛跟老夫有什么关系，老夫是让你少说废话，专心吸收药力。”
高子华翻了个白眼，干脆的闭上嘴巴，将全部精力放在流窜于体内的强劲药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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