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孟婆便是曾今的孟姜女!
孟婆瞧瞧瘦弱的冷泽,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我本出生在秦朝一户姓孟的人家。父母看我长得又白又胖,便给我起名叫孟姜女。”孟婆微微抬头看着阴间天空的乌云,仿佛陷入沉思。
“那个时候,秦始皇开始到处抓夫修长城。有一个叫万喜良的公子,是个书生,吓得从家里跑了出来。他跑得口干舌燥,刚想歇脚,找点水喝,忽听见一阵人喊马叫和咚咚的乱跑声。原来这里也正在抓人。他来不及跑了,就跳过了旁边一堵垣墙。原来这垣墙里是我们孟家的后花园。这功夫,恰巧赶上我跟着丫环出来逛花园。我冷不丁地看见丝瓜架下藏着一个人,和丫环刚喊,万喜良就赶忙钻了出来,上前打躬施礼哀告说:‘小姐,小姐,别喊,别喊,我是逃难的,快救我一命吧!’我上前一看,万喜良是个白面书生模样,长得挺俊秀,就和丫环回去报告员外去了。老员外在后花园盘问万喜良的家乡住处,姓甚名谁,何以跳墙入院。万喜良一五一十地作了口答。员外见他挺老实,知书达礼,就答应把他暂时藏在家中。万喜良在孟家藏了些日子,老两口见他一表人才,举止大方,就商量着招他为婿。跟我一商量,我也同意。给万喜良一提,万公子也乐意,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了。”孟婆说着说着嘴角又开始微笑,眼旁久违的皱纹也在开心的呈现出来。冷泽听着入了迷,完全忘记了逃跑的事。
“那年月,兵荒马乱,三天两头抓民要夫,定了的亲事,谁家也不总撂着。老两口一商量,择了个吉日良辰,请来了亲戚朋友。摆了两桌酒席,欢欢喜喜地闹了一天,俩人就拜堂成亲了。常言说:‘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我们小俩口成亲还不到三天,突然闯来了一伙衙役,没容分说,就生拉硬扯地把万公子给抓走了!
这一去明明是凶多吉少,我只好成天哭啊,盼啊!可是眼巴巴地盼了一年,不光人没有盼到,信儿也没有盼来。可惜我实实地放心不下,就一连几夜为丈夫赶做寒衣,要亲自去长城寻找丈夫。爹妈看我那执拗的样子,拦也拦不住,就答应了。我便打整了行装,辞别了二老,踏上了行程,一直奔正北走,穿过一道道的山、越过一道道的水。饿了,啃口凉饽饽;渴了,喝口凉水;累了,坐在路边歇歇脚儿。有一天,我问一位打柴的白发老伯伯:‘这儿离长城还有多远?’老伯伯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是幽州,长城还在幽州的北面。’我心想:‘就是长城远在天边,我也要走到天边找我的丈夫!’”说到这里,一直慢条斯理的孟婆也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一切的事情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所有的伤痛和思念还清晰如初。
“我刮着风也走,下着雨也走。一天,我走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天也黑了,人也乏了,就奔破庙去了。破庙挺大,只有半人深的荒草和龇牙咧嘴的神像。我孤零零的一个年轻女子,怕得不得了。可是也顾不上这些了,我找了个旮旯就睡了。夜里梦见了正在桌前跟着丈夫学书,忽听一阵砸门声,以为闯进来一帮抓人的衙役。她一下惊醒了,原来是风吹得破庙的门窗在响。我叹了口气,看看天色将明,又背起包裹上路了。
一天,我走得精疲力尽,又觉得浑身发冷。刚想歇歇脚儿,咕咚一下子就昏倒了。等苏醒过来,才发觉自己是躺在老乡家的热炕头上。房东大娘给她擀汤下面,沏红糖姜水,我千恩万谢,感激不尽。我出了点汗,觉得身子轻了一点,就挣扎着起来继续赶路。房东大娘含着泪花拉着我说:“您大嫂,我知道您找丈夫心切,可您身上热得象火炭一样,我能忍心让您走吗!您大嫂,您再看看您那脚,都成了血疙瘩了,哪还是脚呀!”我一看自己的脚,可不是成了血疙瘩了。我只好在老大娘家又住了两天,病没好利索就又动身了。老大娘一边掉泪,一边嘴里念道:“这是多好的媳妇呀!老天爷呀,你行行好,让天下的夫妻团聚吧!”终于我到了修长城的地方。我打问修长城的民工:您知道万喜良在哪里吗?打听一个,人家说不知道。再打听一个,人家摇摇头,不知打听了多少人;才打听到了邻村修长城的民工。邻村的民工热情地领着我找和万喜良一块修长城的民工。
我赶紧问:‘各位大哥,你们是和万喜良一块修长城的吗?’
大伙说:‘是!’
‘万喜良呢’大伙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含着泪花谁也不吭声。我一见这情景,嗡的一声,头发根一乍,瞪大眼睛急追问:‘我丈夫万喜良呢?’大伙见瞒不过,吞吞吐吐地说:‘万喜良上个月就——就——累累-累饿而死了!’
‘尸首呢?’
大伙说:‘死的人太多,埋不过来,监工的都叫填到长城里头了!’
大伙话音未落,我手拍着长城,就失声痛哭起来。我哭哇,哭哇。只哭得成千上万的民工,个个低头掉泪,只哭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只哭得秋风悲号,海水扬波。正哭,忽然‘哗啦啦’一声巨响,长城像天崩地裂似地一下倒塌了一大段,露出了一堆堆人骨头。那么多的白骨,哪一个是我的丈夫呢?我忽地记起了小时听母亲讲过的故事:亲人的骨头能渗进亲人的鲜血。我咬破中指,滴血认尸。接着又仔细辨认破烂的衣扣,认出了自己丈夫的尸骨。我守着丈夫尸骨,哭得死去活来。
正哭着,秦始皇带着大队人马,巡察边墙,从这里路过。
秦始皇听说我哭倒了城墙,立刻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他率领三军来到角山之下,要亲自处置我。可是他一见我年轻漂亮,眉清目秀,如花似玉,就要霸占我。我哪里肯依呢。秦始皇派了几个老婆婆去劝说,又派中书令赵高带着凤冠霞帔去劝说,我死也不从。最后,秦始皇亲自出面。我一见秦始皇,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个无道的暴君面。但我转念一想,丈夫的怨仇未报,黎民的怨仇没伸,怎能白白地死去呢!我强忍着愤怒听秦始皇胡言乱语。秦始皇见我不吭声,以为我是愿意了,就更加眉飞色舞地说上劲了:‘你开口吧!只要依从了我,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金山银山都行!’
我说:‘金山银山我不要,要我依从,只要你答应三件事!’
秦始皇说:‘莫说三件,就是三十件也依你。你说,这头一件!’
我说:‘头一件,得给我丈夫立碑、修坟,用檀木棺椁装殓。’
秦始皇一听说:‘好说,好说,应你这一件。快说第二件!’
‘这第二件,要你给我丈夫披麻戴孝,打幡抱罐,跟在灵车后面,率领着文武百官哭着送葬。’
秦始皇一听,这怎么能行!我堂堂一个皇帝,岂能给一个小民送葬呀!‘这件不行,你说第三件吧!’
我说:‘第二件不行,就没有第三件!’
秦始皇一看这架式,不答应吧,眼看着到嘴的肥肉摸不着吃;答应吧,岂不让天下的人耻笑。可能又觉着:管它耻笑不耻笑,再说谁敢耻笑我,就宰了他。想到这儿他说:‘好!我答应你第二件。快说第三件吧!’
我说:‘第三件,我要逛三天大海。’
秦始皇说:‘这个容易!好,这三件都依你!’
秦始皇立刻派人给我丈夫立碑、修坟,采购棺椁,准备孝服和招魄的白幡。出殡那天,丈夫的灵车在前,秦始皇紧跟在后,披着麻,戴着孝,真当了孝子了。赶到发丧完了,我跟秦始皇说:‘咱们游海去吧,游完好成亲。’秦始皇可真乐坏了。正美得不知如何是好,忽听‘扑通’一声,我纵身跳海了。”孟婆说到此,打住了话语。
冷泽纵然在人间听说过无数爱情传说,却也是第一次听见当事人亲口叙述,渐渐陪着孟婆一起感伤起来,想起自己的感情都揪心,更何况孟婆这绝世的悲剧故事,可怜她生生世世一个老人家只能守在这地府回忆过往,口袋里的三生石早已经哭出了声。
步及黄泉路,踏上奈何桥;
又见三途河,相聚望乡台。
颤刻三生石,一碗孟婆汤;
前世未厮守,今生亦无缘。
奈何桥上奈何魂,忆思前尘奈何生。
孟婆汤下红尘忘,唯盼来世不逢君。
冷泽看着面前的孟婆,感动之余,忽的寻思出一条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