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前脚刚溜出门，风止后脚就跟司马懿报告了情况，“夫人不让属下跟着，属下只好暗中让人保护夫人，特来请示主上。”
唇角一勾，司马懿从枕头下拿出一封早已拟好的信，“在夫人到达荆州之前，把信送到天阙手上。华佗现在何处？”
“他四处游医，行踪不定，不过组织已有固定的人随行，主上可随时调遣。”
“嗯，你退下吧，让人把姜维带过来。”
“诺。”
没人知道华佗是何时被他拉进“业”的。其实一开始不喜与权贵打交道的华佗不肯买司马懿的账，但这些年他行医的条件全数由“业”来提供，司马懿无条件支持他的行医理念，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加入组织，而且给了他一个特殊的待遇，不归属天地风云任何一部，他还是他，自由的医者。
姜维连人带婴儿床被搬进了司马懿的书房，司马懿一眼就看见从姜维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无尽的恨意，不由有些好笑。
“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恨我，一来诸葛亮之死乃是天意，二来，灭蜀非我亲手所为……不过这也说不过去，你与钟会不也能凑到一起去吗？那么，究竟是何种原因？”司马懿现在对姜维的心情，颇有故人重逢之感，想要与对方畅快一谈，“我知道你能说话，此时并无第三人，你我不妨一谈，我很好奇身为魏将的你，如何会对诸葛亮死心塌地。”
“蜀汉仁义，岂是尔等奸佞所能理解的。”姜维开口，婴儿软糯的声音带着不屑，怎么听怎么有趣。
“你口中的仁义就是倾国之力自绝后路？想要以仁治世，为何又要以卵击石？”
“曹魏坑杀降兵、破城屠城众所周知，同样是死，放手一搏有何不对？”姜维冷笑。
“在此事上，我的确无可辩驳，形势所逼，不得不为。”魏的做法，乃是为威慑敌人，蜀之做法，则是收为己用，以战养战。
“同样，此话我回敬给你，形势所逼，不得不为。”
司马懿也不恼，能有此等气魄之人，难怪诸葛亮会如此重视，“不愧是麒麟儿，你愿不愿意为我主效力？”
“若我拒绝，你会杀我？”姜维仍是冷笑。
“不。”司马懿摇头道，“若生死能操纵你，你就不是姜维了。”
“哈，司马懿，你实在令人感到害怕。”发自内心，难以遏制。
司马懿盯着屋顶，许久才道：“人，都想消灭他们内心的恐惧啊。”
姜维闻言费力地想看清司马懿的表情，脑中忽然闪过什么，他急道：“你怎么会知道钟会起兵之事，那个时候你不是已经……”
“禀老爷，郭大人前来探访。”管家的声音打断了姜维的疑问。
“请他进来吧。”司马懿坐起来，瞥了姜维一眼，“你既然是诸葛孔明的高徒，想必这个问题难不倒你。”然后让人把姜维带了出去。
“仲达，这才两日不见就听闻你受了重伤，嘉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马上赶过来。”人未到声先置，不过祭酒大人的声音里的兴奋怎么也不符合他说的话。
“懿只知道，荀令君又要头疼了。”不用猜都知道郭嘉一定是拿他当借口丢下接手的那部分工作。
郭嘉干笑，“别说这个了，文若不是小气的人，倒是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没问题吧？”说完大喇喇地一屁股坐在床边。
“死不了。”确实，荀彧不是小气，是非常小气。
“怎么不见春华？”郭嘉问。
司马懿丢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你这么做，不怕她知道后找你算账？”他一直都知道司马懿利用张春华，可没想到司马懿会将计就计用自己来设计张春华，真想看到卧龙知道此事的表情。
“此事除我外，只有奉孝知晓。至于春华会信谁，懿还是有信心的。”他司马懿的弱点向来都是长满倒刺的啊。
被看穿心思的郭嘉握拳咳了一声，“那么大胆的‘试刀’，不怕有去无回？”
“我又不是周公瑾。”司马懿毫不在意，若是这官过不了，那将星一说也没有意义了，他的将星，必然忠、智、勇、武俱全。
这关周瑜什么事？郭祭酒一头雾水。
本来嘛，周瑜现在还没想出要用联姻扣留刘备呢，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赔了夫人又折兵啦。
“仲达，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要向你转达，主公明年要南征，文若说国库不堪重负，希望你能慷慨解囊。”他可不是偷跑哟，他是特地来传令的。
“要我造船？”司马懿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倒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正是。”郭嘉点点头，“想必以你的财力，这些只是九牛一毛。”
“主公的意思？”
“我的提议，文若的决定。”郭嘉说道，“假物助势，需保其无损，嘉知轻重，仲达只管放心。”司马懿还在他所能控制的范围，他不会毁灭，反而会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知道了。”看来郭嘉对他的了解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不过这只是小事，柳城的决定注定了现在的情形，没有对错。
“嗯，那我就好向文若交差了。”郭嘉看似松了一口气，忽然又换了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仲达，以后春华是要上战场的吧？”
司马懿闻言，看向郭嘉，一丝心绪自两双眼底闪过，四目相对，一者深邃沉静，一者锋芒暗藏，彼此心照不宣。
“是。”司马懿缓缓答道，“到时还请奉孝从旁关照。”
“那是自然。”郭嘉笑眯眯地站起来，“那仲达好好养伤吧，嘉告辞了。”
“恕不相送。”
“仲达，你的书房太过阴暗，要经常出来晒太阳才是。”郭嘉的声音越来越远。
太过阴暗吗？司马懿忽然也笑了。
天生郭奉孝，如果我们的理念都一样，那该多好。
荆州，关羽、张飞、赵云……夫人，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否则懿这一刀就白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