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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喜心伤因情无常(4)

掖庭宫,一处大殿。

已是傍晚。初冬的日子,太阳一下山,天色便隐隐有些暮气沉沉,更衬得大殿里惨淡昏黄!

江采苹随几个女孩一起还在辛苦练舞,其实这份辛苦不是来自身体上,在现代她几乎每天都要练舞至少一个小时,辛苦更多的来自精神压力,她在现代从小就是舞台上的聚集点,在唐朝当然也不想跳差。

前些日子第一次练习时,看到舞蹈师傅跳出一连串华丽高难度动作,江采苹心中被大大的震惊了,她不知道唐朝的编舞水平已经如此高超。她很多年没有跳过民族舞,小时候虽然学过一两年,那只是非常初级的入门基本功而已,后来大一些又学过芭蕾舞,也是跳了没二三年,就又改跳拉丁舞。

江采苹有好几天不能适应,跳出来的舞里都有拉丁舞的影子,可能李玙都打点好了,又或许看在她是大病初愈的份上,舞蹈师傅只投以疑惑怪怪的眼神,并没有责怪她,使她尽有时间去适应。也幸亏其他练舞女孩初学的较多,所以最初那段无法翮入到民族舞中的日子,虽然她跳舞样子看起来稍稍有些奇怪,也算不上很丢脸。

李玙站在大殿门口,他本以为采苹已经回屋了,这个时候练舞时间早应该结束了,却不料她还留在这里练习。

李玙看着采苹小巧柔软的身体舞出一个个漂亮的动作。“已经跳得很不错了!”他想,心不忍打破她的专注,她认真的神态非常动人,就似是一颗夜明珠,在昏暗的屋里周身笼罩在光晕中。他就这样一直静静的看着她。她沉醉在舞蹈里,而他陶醉在热爱中!

时间在彼此的专注中流逝,还是其她宫女先发现了李玙的存在,羞涩近前向他请安。他挥挥手以示免礼,眼神却未从采苹身上移开。

江采苹回转身看见是李玙,也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停下动作跑到他身边,微微一笑道:“来了很久了吗?怎么也不喊我一声?”见到李玙,她心中也自欢喜。

李玙看到江采苹穿的很少,脸上却有汗水,他站在大殿门口多时,已感受初冬寒风的冷冽,他忙从袖口拿出丝巾,帮她轻柔的拭去脸上的汗水,说:“衣服呢?跳完了要赶快穿好,小心别冻着!”

江采苹回头随手一指大殿一角,那儿挂着一件粉色的披风,说:“在那儿呢!不过我现在热的很可不想穿。”

李玙微微摇头,嘴角的笑意却加深了,他跨进大殿,径直向放披风的角落走去,拿起来回转身走到江采苹身边帮她披在身上,虽是恨恨的,声音却异常的柔和:“你呀,一点也不懂得照顾自己,让我怎么放心你?!”几个宫女站在大殿边看得痴了,眼光中流露的更多的是羡慕,温润如玉、高贵典雅的三皇子,暗地里令多少女孩心碎,此刻竟然如此低声下气的细心体贴一个人,若那个人就是自己,那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快乐的人!

江采苹有点脸红,李玙站在身前帮她轻柔的系着披风带子,呼吸几若可闻,热热的气体吹在她的头顶,白晰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的碰着她颈边的肌肤,心脏不由自主加速跳动,边上还有好几个宫女看着呢!

太不注意影响了吧,江采苹几次伸出手想自己系,却敌不过李玙的固执,她只好作罢。她想:“唐朝果然是一个开放的朝代,在这种状况下她一个公元2011年的人都快抵受不住,他去似若无其事!”

好不容易熬到系好带子,江采苹的脸已经红成一个苹果,可能也只是一两分钟的事,心里却觉得时间也太长了!

李玙说:“我送你回屋!天色已经太晚。”江采苹点点头,回头跟殿中的几个宫女说:“我先走啦,明天再继续好了!”李玙深邃的眼睛含着笑意扫向几个宫,几个宫瞬间如被电流击中,一个个脸上都泛起红晕。

李玙与江采苹并肩走出殿外,耳中却传来殿里那几个宫女的笑声,一个说道:“三皇子刚刚朝我笑了一下呢!”另一个却道:“三皇子才没有朝你笑呢,他看的是我啊。”两个人在争论不休,还有悠悠的声音:“他长的可真好看!”

江采苹听了,转头对着李玙笑道:“什么时候你成了万人迷了?”

“万人迷?!”李玙一征,从来没有听过个词,不过想了下也明白了,他笑笑说:“彼此彼此!”

江采苹问他:“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她知道李玙这段时间正忙着。

李玙说:“那么些天没见着你,想来看看你。”他调笑道:“难道你不想见我!?”江采苹正想着摇头说不是,一转念点点头,说:“不想,一点也不!”然后她看见李玙有些诧异的鼓起嘴,又大笑了起来:“骗你的!”

“竟然敢捉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李玙手呵着气,作势要挠她痒。江采苹素不禁痒,还没挠到,就已经笑得喘不过气,边逃边说:“绕了我吧,下次再不敢了!”冷不丁在走廊转角处撞上一个人,江采苹收住脚步,定晴一看,是杨玉环,神态不是非常友善,浑身透着股清冷傲气,不自觉她渐渐收起笑容。

江采苹知道杨玉环今非昔比,地位已经高高在上,前几日她被唐明皇册封为寿王妃,只等着择个良日被迎娶进王府,想要恭喜她却怕她误会,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只得呆呆站着。

杨玉环却向李玙请了安,李玙料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碰着杨玉环,颇有些尴尬,笑容僵在脸上,他挥手免礼,说:“玉环姑娘,正想恭喜你好事临近。偏这么巧就在这里遇到了!”

杨玉环只觉心如刀割,刚才李玙与江采苹嬉闹的一幕早已落入她的眼,表面上脸色如常,似看到的种种已与她无关,心中却还是阵阵酸痛,温暖的场景里她只是看者!恭喜两字从他口中吐出,重重捶在她胸口。若自己是贪图权势富贵之人,当初自不会为了他而甘愿进入掖庭宫做练舞宫女,以她的姿色被皇上选中留在兴庆宫亦非难事!至如今却被选为寿王妃,心中有千言万语,说过的没有说过的,都堵在胸中,句句化为沉默。虽说恨过他,也撂下过狠话,只是拨开心上蒙着的一切,她却看清自己真正的心:还是没有能放下他!半晌,她轻轻说:“若无事,我先走了!”然后,走过江采苹,再走过李玙,她没有再看一眼他,连眼睛余光都没有,心中忽然涌起伤感不可抑制,怕从此真要成为两陌路人!

江采苹目送杨玉环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对李玙说:“她好悲伤啊!我能感受得到。她喜欢的还是你,她心中肯定不愿嫁给寿王。怎么办?”

李玙看四下无人,犹豫了下,双手还是轻轻放上江采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间,江采苹吃了一惊,本能的想要往后跳开,却被他紧紧箍住动弹不得,她只得仰起头看向他,她人长得小,只及到他肩膀。

李玙把江采苹搂进怀里,低下头,用下颌轻轻抵住她额头,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提起她!我承认她是喜欢着我,可是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意思。你认为我无情也好残忍也好,我不愿我们中间有她的影子!”江采苹小巧纤瘦的身体被李玙的胳膊包围住,她几乎整个人都可以躲藏的他的怀里,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男人气息,这是安全和舒适的!自来到唐朝第一次真正放下焦虑与不安,温暖的电流从心底流出通向身体的每个细胞,她点点头,说:“嗯,只是她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不是很可怜吗?”

李玙说:“她怎会可怜!嫁给十八弟是她前世修来的天大的福气!十八弟对她可谓是一见倾心,要不然也不会求父皇下诏书赐婚,而且十八弟是武惠妃娘娘的儿子,平日就深得父皇的异常宠爱。像这次把练舞未满三年的宫女调出宫,这可是从没有的事情!现在太子因母妃失宠地位笈笈可危,我想以武惠妃娘娘现在权势,十八弟将来的地位或许远不止现在这样,而她以后的荣耀可想而知。”江采苹也不便告诉李玙历史的走向,只由着他说下去。

李玙抬起头,一只手托起江采苹的脸,柔声道:“有这个功夫不如多想想我们自己的事情呢!你会不会怪我没有能力现在就把你从这儿调出来!”

江采苹摇摇头,说:“时间会过得很快,而且我也想现在多学点东西!你愿意以后看我跳舞,陪我一起吹笛击鼓吗?”

笑意渐渐布满李玙整个脸上,连眼睛里都似是容不下这么多的快乐,要争相着跳跃出来,他圈在江采苹腰上的手紧了紧,说:“当然!”

江采苹想着两个人若这么着一直下去不自禁有些害怕起来,挣脱开李玙的怀抱,李玙顺着她的意放开手,盯着江采苹看了会儿,突然自嘲的笑道:“差点忘了正事!”从袖口里拿出一本本子,递给江采苹,说:“我想这阵子一直忙着,也不能时时来看你,就给你抄录了些笛子曲谱。上面还有些吹笛方法,都是我自己写下来的,你有空看看,对你练习笛子应该有些好处!”

江采苹接过来,是厚厚的一本,一页页翻开,上面端正整齐的用楷体写着各种曲谱和手法,心下感动,他对她实在是太好了!眼睛中无法控制的涌出泪水,她说:“你这么忙,还抽空给我写这么多,太辛苦了!”李玙却道:“抄这些的时候,是很快乐的,好像你就在我身边似的,一点都不会觉得辛苦!”

江采苹说:“你不要这样对我好,把我宠坏了,我要无法无天的,那时可有的你受了!”

李玙收起笑容,一字一字的说:“能宠你是我一生最快乐的事!”江采苹再也无法忍住,泪水终于滑落下来,脸上却是洋溢着从心底发出的笑容。在唐朝她本是一过客,似是无根的浮萍,一阵风就能飘向无知的角落,而现在她终于扎住根,而李玙就是她能攀着的藤,像是一个影子现在有血有肉,是真实的,不只是身体,更多的是心!

李玙伸出手擦去江采苹兀自还挂在脸上的晶莹泪水,暮色越来越重,雾气越来越浓郁,站着的两人却丝毫不觉,痴痴的看着对方,似要看尽这一生一世,浑不知时间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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