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没有什么大碍，按照林汉岐的说法，再观察一下，要是没有什么事，当天就可以出院了。
王家两口子这才放下心来。
林汉岐帮自己外甥又做了个详细检查，确认没有什么大碍了，开了些药，嘱咐他回去一定要多注意休息，这才王鸿杰和李雅芬把儿子带回去。
等公交车的时候，李雅芬不停的问长问短，王鸿杰却板着个脸，好像谁欠了他的钱一样。可这个时候的王睿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哪怕父亲再把自己打一顿，那也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
回到家中，还是那熟悉的三楼，熟悉的房子，熟悉的假冒的“意大利”真皮转角沙发，熟悉的电视机......
李雅芬急着忙着做法，儿子受伤了，得做些好吃的让他好好补补。王鸿杰坐在沙发上，拿起张报纸，看都不看儿子一眼。
当老子的就是这样，心里哪怕再关心儿子，可面上却绝对不能流露出来，这事关到父亲的威严。
“爸，我想上班。”
忽然，王睿的声音飘进了王鸿杰的耳朵里。王鸿杰好像没有听清：“什么？”
“我想上班。”王睿重复了一遍。
“你不是在那什么饭店当服务员了吗？”
“我错了。”
王鸿杰放下了报纸，看着王睿，好像第一次认得儿子一般。记得自从儿子上了高中，再到大学毕业，可从来没有认过错。
看来这一脑震荡还真有些好的地方。
王鸿杰依旧板着个脸，不过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我早就说过了，你一个大学生，毕业了什么工作不好找，非要去当个服务员？这不是让人笑话？我们供你上大学，就是为了当个服务员去的？那还要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教训了好一顿，正在厨房里做饭的李雅芬听老公这么数落自己儿子有些不乐意了，从厨房走到客厅：“儿子都认错了，你还吼什么？”
“我吼了？我哪吼了？做饭去。”王鸿杰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轰走了自己老婆：“锅炉厂那要个电工，我和他们厂长老柴早就说过了，先让你到汽包车间里锻炼一年，然后再把你调到厂办去当个办事员......”
“爸，我不想去锅炉厂。”
儿子的一句话，又让王鸿杰不高兴了：“锅炉厂有什么不好的？效益高，奖金高。隔壁那幢楼老高的儿子，也在锅炉厂，进厂才多少时候，除了交给家里的工资，自己还买了辆西......那个西......”
“西格玛山地自行车。”王睿帮着父亲说了出来。
“啊，对，就叫这名字，听说得好几百块钱。”王鸿杰继续教训着儿子：“电工又不累，在那呆个一年就去厂办了，有什么不好的？”
是，现在锅炉厂效益是不错，王睿心里想到。可等几年锅炉厂一改制，第一批滚蛋的就是厂办那些要技术没技术，要业务没业务，只会跑跑腿的办事员。
耐着性子等父亲一通教训完，王睿说道：“爸，这次市里不是准备招几个大学生，我想......”
“你想都别想。”王鸿杰一下就打断了儿子的话：“名单早就定下来了。我不过是个小科长，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把你弄进去了。”
其实结果王睿早就知道了，哪些人能进去王睿也知道，可他还是忍不住把话说了出来：“爸，名单里有关小军吧。”
王鸿杰怔了一下，默默的“恩”了一声。
王睿冷笑了下：“爸，我是正经的大学生，大三的时候还是预备ＤＡＮＧ员。关小军呢？高中都没有毕业，整天混在社会上，论学历，论政治面貌，我哪一点不比他强？”
李雅芬早在外面偷听半天了，这时又忍不住出来说道：“老王，儿子知道要好了，你帮帮他怎么了？市委组织部的方部长是你老上级，却找一下他啊。”
“你懂什么？”王鸿杰好像叹了口气：“老方明年就要退了，说话大不管用了。再说，他和刑副书记有矛盾，刑副书记不点头，谁都进不去。李雅芬，你又不是不知道刑副书记和关秦良的关系。他儿子关小军才把王睿打了，你说这事能办成吗？”
李雅芬有些生气：“他们把我儿子打了，倒还有理了？老王，小睿将来怎么样我管不着，可这事派出所要不秉公处理，我上访去！”
“你好歹还是个服装厂的车间副主任，怎么和个泼妇一样？烧饭去。”王鸿杰大是不满。
说实话，他也想帮儿子，可是有什么办法？自己虽然说是工商局的科长，听起来好听，可工商局的大权都在关秦良关局长手里，自己说话根本没什么分量，一些事情上还不如一个普通的稽查员。
可总算还有一点好的，儿子经过饭店被打一事，长大了不少，知道上进要好了。虽然还做些不切实际的梦，但起码比过去有进步。再让他冷静冷静，等他伤好利落了，绑也得把他绑到锅炉厂去上班。
晚饭做好了，父子俩给叫到了饭桌前。
吃了口菜，王睿的眼泪又差点下来。妈妈做的菜，还是记忆中的偏咸，好像盐不要钱似的。但时隔了二十年，能再吃到妈妈亲手做的饭菜，真好。
李雅芬一个劲的让儿子多吃点，在她看来，吃得越多身子好得就越快。
王鸿杰又不断的唠叨，催促着王睿好好考虑几天，等伤好了，把饭店的工作辞了，安心的到锅炉厂当电工去。又唠唠叨叨的说能找到这份工作也不容易，多少人都想进去？
王睿唯唯诺诺的应着，但这个时候已经下定决心了。既然市里要招几个大学生，自己就一定不能放弃这个机会。重新一次，难道还窝窝囊囊的活一辈子？
这时候电话响了，王鸿杰起身去接了电话，回来的时候面色凝重：“办公室的老孟打来的，大刘和一辆卡车相撞，车毁人亡......”
“啊！”李雅芬一下惊叫着站了起来，筷子落到了桌上。
两人的眼睛忽然落到了王睿身上，这次如果不是王睿受伤住院，还骗他们来医院，那现在他们两人岂不是也......
这夫妻俩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王睿心里叹息了声，父母的命自己是救了，可惜到底还是没有救到大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