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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回忆

2014年3月21日。一阵崩裂的声音从跨海大桥的中央传来,断裂的钢筋水泥四处垮塌,没几分钟就形成了一个将近一公里的断层。一整个车队的警察以及他们所护卫的某政府官员,全部坠入海中。

那天,李晨浩正式向政府宣战。

李晨浩曾问我一个问题,你多久没有抬头仰望星空?!

我写这个故事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天李晨浩找到我,告诉我他将要做的事。我想反驳,出于本能的希望他不要这样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无力的反对还是他本来就没打算征询我的意见,总之,我没能阻止他。他很清楚我的过去,知道像我这样跟他相似的一个人,永远不会背叛他。再说了,即使背叛又能怎么样,改变不了任何事,也挽救不了任何人。他找到我是因为他相信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他走的时候留下一个黑盒子,他说有些东西需要我保管,这些东西最好不要打开看,但如果我实在是忍不住哪天把它打开的话,他希望看过之后我可以把它烧掉!

我以前曾怀疑过,究竟一个人有多大能力能干出改变周围哪怕是一个人的事。现实是很难,真的很难。可是当我遇到李晨浩的时候,我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我们每天生活在忙碌的工作,应酬,交谈,穿梭在棱角分明的钢筋水泥丛林。你多久没有感受过周围的一切,泥土,植物,街头流浪的猫狗,远处的山,蓝色的天空。多久没有安安静静坐在阳台上,感受万物之间的存在,感受自己身处其中的渺小。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造就了我们以及一切的生命形式,难道为的仅仅是让我们自生自灭。

我终究没能阻止他所造成的一切,但是我后来终于明白,不管多年以后的现在人们管他叫什么野兽,没有人性,杀人犯这类。。。。不管什么都好。我意识到他造成的一切其实是给了这个世界一个机会,救赎也好,重生也好。至少在这一刻,我们不再排斥异己,终于可以紧紧的联系在一起,只为了生活可以继续,并且努力让它变得更加美好。

我相信这个世界存在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事物。李晨浩就是其中之一。我最终还是打开了那只盒子。里面的东西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神秘,就一块军牌几张照片跟一本黑色封面的日记。那块军牌已经显得非常陈旧,我知道离开部队后李晨浩就一直都戴着它。我听过这块军牌的故事,当时李晨浩只是随便一提,我并没有用心去听,以至于后来我了解真个故事之后久久不能平静。两张照片也显得很陈旧。一张是部队的合照,我知道那上面的人有一半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另一张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一眼看去,我还以为是余盈这丫头。但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她,只是有点像而已。这个姑娘看上去更年轻,身上穿着一袭碎花洋裙,戴着编制的草帽,站在一片金黄色的麦地中间回头朝着拍照的人微笑。我意识到,这个姑娘,应该就是多年前就去世的李晨浩口中经常提到的那个她,林雪薇。我并不了解林雪薇的过去,李晨浩喝的烂醉的时候会提起一些往事,每次讲到这个女孩子他就哭,或许是因为我没机会遇见过林雪薇,我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因为另外一个人而悲伤成那个样子。

至于那本日记,当翻过那本日记的最后一页,我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战斗,疲惫的倒在床上,浑身都被汗水浸透。

从2010年到2013年,三年时间,一百二十一篇日记,洋洋洒洒也就不到十万字。里面所记录下的那些事件以及一些琐杂的日常生活却让人看的心惊胆颤。我从见到李晨浩的第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一个有着非常复杂经历的人,我只是一直没想到他的那些经历会复杂到这种地步。

如果你在几年前问我相不相信这个世界有怪物,我会直接告诉你,那是你科幻电影看多了!换做是现在,我会跟你说,这个世界其实有很多很多的怪物。但是这个世界太大了,而你,只是太过渺小!

跟刚认识时相比,对于我来说,一年之后的李晨浩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有时候我确实想帮他分担一下内心的痛苦,可是又能怎样,我们有着相似的过去,却又截然不同。我能感受那种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的感受,但是把离去变成死去,那该怎么去感受。从十六岁李晨浩失去双亲开始,不管是战友,兄弟,爱人,甚至是一直照顾他的杨叔,这些值得拥有美好生活的人一个接一个,相继死于非命。你问我会不会崩溃,会不会开始仇恨一切。答案是肯定的,没人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特别是当你身边的人都是因你而死的时候。但是我想不管是认识他的人或者是害怕他的人,甚至整个政府,都对李晨浩的解读太过片面,他们都没有真正看清李晨浩的内心世界。李晨浩用七天的时间毁掉了世界上近一半的大型武器装备。包括四个国家的十一艘航空母舰,以及不计其数的各式舰艇,导弹卫星。造成了三十万军政人员的伤亡。其中也包括少数的平民。我想这并不是他的初衷,他只是尽量避免了无辜的杀戮。

十月,我开着车,带着余盈以及那个黑盒子回到它原来的地方。就跟多年前一样,我们三个坐在年久失修的堤坝上,夕阳斜斜的照在我们脸上。我想,属于这个地方的美景从未改变,变的只是我的面容略显沧桑。经历这么多年晃晃荡荡的生活之后,我开始相信自己其实没有所谓的信仰,也不是很懂世态炎凉。我只是觉得在需要的时候,我们可以依靠彼此的肩膀,通过身边的人来忘记过往的悲伤。我们可以依偎着,一起眺望远方。然后怀揣希望,希望一切就好像昨天一样,明天可以活的像今天一样美好。曾今是三个人,现在是也是三个人,虽然少了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但我一定会守护在你们身边,我保证。

我从未想过要去改变什么,我总以为除了自己的,别人的东西都是特有的,没有权利去更改。

杨叔曾告诉我,他这一辈子最开心的就是从没想过把什么东西据为己有,这让他拥有了很多的美好的东西。

时隔五年之后我再次回到家乡,很多人事都已经变得不再一样。林雪薇死后,我不再喜欢光明。

我想这是最后一次,我跟林雪薇坐在天台的护栏边上,看着地平线慢慢升起的太阳,等待着阳光慢慢照亮整个世界。我默默的告诉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其实那时我想的并不是要怎么样去习惯,而是希望可以获得相对彼此所应有的依赖。苦于找不到简单的契合点,就好像两个体重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的人玩跷跷板,必然有一方会失衡。

那段时间,我躲在房间里面不敢出门,似乎有点享受这种黑暗的基调。门窗紧闭,只留一条细小的缝隙透进些许光亮,并且触手可及。

很多人都不喜欢命运,但有时候,我们根本无法预料我们将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我们只能尽量不去错过与人摩擦的机会,即便有时会弄的头破血流,但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受伤又怎样。

“你多久没睡觉了?”杨叔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已经整整72个小时没合过眼。

很多人觉得这是一种恩赐,对我来说,它显然更像一种诅咒。

试想一下,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只身一人,原本周围静的只剩自己的呼吸。突然间,一丝微风从窗子的缝隙中吹入,空气开始波动,画面似乎变慢,并不明亮的光线中涌动着周围泛起的尘灰。一只苍蝇拍打着翅膀飞过眼前,如此缓慢。盆景植物抖动的叶子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你能感觉到它们的呼吸。好像一切的事物,不论活物死物,那种接触感都被无限放大。在确定自己能操控它们的时候,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你的脑袋上放了一把电钻。深入皮肤,渗入骨髓。

这种感觉就像吸毒一样会上瘾,区别是明知道痛苦却还是不断的想要去尝试。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能承受多大的压力,这半年我一直尝试把握平衡。随着承重越来越大,我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每次尝试更重的东西都会让我的鼻子血流不止。更严重的,我开始失去睡眠,我的体重不断下降,短短三个月我就瘦了十公斤。

原本已经渐渐淡忘的过去死灰复燃,铁头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继续原本安逸的生活。通话后的第三天,我收拾行装,前往福建福清。

事情还是得从一年前的那次抓捕行动讲起。我总是不喜欢去回忆那些经历,虽然有好有坏,但一起浮现的时候,坏的总是能轻而易举将好的一并抹杀!那些记忆翻涌着扑向你,就好像流沙一样,当你一脚踩进没入膝盖沙子,发现纵使自己费劲心力,却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我从来都不愿去碰触那些伤口,我一度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起那些破碎的记忆,但有时候,我们根本无能为力。

我把手放在窗沿,阳光照在手背上,马上就感到一股暖流顺着血液四散开来。我记得是去年七月末的一天,那天就跟之前大半个月的每一天一样稀疏平常。排长摇晃着手中不知哪里掐来的竹条,竹条有拇指粗细,一米多长,每挥一下就发出呼啸的声音。听得我们几个汗毛直立。一边动口一边动手,野蛮人一样组织我们反恐应急演练。

我感觉每年都有那么一段时间特别热,这天一热,就能让排长、班长这类平时萎靡不振的家伙变得特别来劲。偌大的操场就我们一个班的人,太阳暴晒,一遍又一遍的模拟人质劫持,营救方案。那天是真热,迷彩服加上防弹衣,那种感觉就好像穿着衣服在温泉里面游泳一样,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排长姓方,单名一个磊,四川人,个头不高,只有一米六五,最喜欢讲的一句话是:你们这群吊人,少给老子装一副欠抽的样子。虽然留着寸顶,却依旧能看出他那头天生的卷毛。排长是个很好玩的人,XX中队出身,跟我同个中队。但是同根不同命,这家伙当兵第二年的时候就考上了军校,反恐专业,毕业之后直接分配到现在所在的机动中队。刚来的时候因为矮小还被那些班长无视过。不过很快的,在一次训后斗牛中,排长一挑三。愣是把三个第五年的班长揍的满地打滚。那之后排长得一绰号,半兽人。整个教导队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的。他现在专门负责我们特勤排三个班的训练。排长后来告诉我说他老爸在大学当个体育老师,专门教散打,他一身子功夫全是他老爸从小给揍出来的。

我那时转入机动部队才半年多一点的时间,正是热血沸腾的阶段。对我来说这些全新的东西会莫名的带给我一种使命感,就好像时刻准备着要为祖国赴汤蹈火一样。我庆幸当初罗刚把我调到机动部队。当兵其实很难保持这种心态,一般人当兵当到第二年就变的毛毛糙糙,油的不得了。好比一份工作,刚开始的时候你总是小心翼翼的去做,并且吸取教训,半年或者一年过去,熟练之后人的思想自然就变得风轻云淡,颇有顺手则来,挥手则去的意思。这是一个过程,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当然很多时候你根本察觉不到这种变化,你只会在某一个安静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变成了当年所不齿的那些老兵的那个让人不齿的状态。然后你就笑笑,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被那些新来的家伙所不齿而已,关键是,我们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那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被赶来的指导员叫停,然后整队。我们以为上午的操课结束,一行人就懒懒散散漫步集合。没想就在这档口,两辆黑色悍马一溜烟的开进训练场,停在离我们十几米的地方。我一看车牌好几个零,神经一蹦,一群人马上条件反射似的加快动作,集合完毕。看齐一条直线,握紧九五,胸挺的老高。

车门打开,几个军官下车。我一看这阵势不得了,肩上都带麦的。军级干部的出现准没好事,我当时也只能想到两个原因,一个是有人犯事了,而且犯的不小,估计都死人了。至于另一个能出动这阵势的那必定是有比这阵势更高级别的阵势要下来视察了!至于视察这种事,真不是人干的,还不如外面死了人来的叫人安心。

回到思绪。“稍息,立正~”指导员下完口令,一个转身往前走三步,然后对着下车的军官敬一个标准的军礼“首长同志,武警XX支队,XX中队,反恐特勤班正在组织反恐应急演练,请您指示,指导员,罗刚!”

“稍息”首长回敬礼说道。礼毕,指导员转身回到原位置下令:“稍息”。然后向左转,跑步入列。

那个军官走到队列前,我发现来的居然是总队长。我记得上次总队长来教导队还是双十二的时候,参加战前的誓师大会。我那时还挺兴奋,毕竟当兵两年能亲眼见到将军的机会还是很少的。

将军就是将军,队列前站定一下,礼也不敬,直接开腔:“同志们,客套话我也不说了。这次来的目的是省公安厅要求我们指派一支特别的行动小组,协助他们擒获两名嫌犯。”

擒获!我想这倒是个不常出现的词。很多情况下,一般不是犯罪团伙,或者说远距离的射杀这一类,警察总是会避免部队的人介入。一来是部队的人性子太烈不好糊弄,二来是每次部队的人一出动就会显得警察特别窝囊。

总队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至于具体细节,这里牵扯到的东西太多我也不方便透露,你们要记住,这次事件被定义为绝密,上头特批的文件,交给我们是因为相信我们能完成任务,希望同志们拿出最好的状态来应对挑战。至于其他我就不能说了,等下会由市公安局长给你们详解。现在回去准备一下,半小时后在勤务作战办公室集合。指导员留下,其他人解散!”

说完朝指导员挥下手就往教导队主楼走去,指导员走到队列前面,看下手中的表,说道:“现在是十点十分,给你们二十分钟洗漱,三十五之前在教导队大厅集合,都有,立正,向右转,跑步走~”

入伍快两年了,第一次听说绝密任务。一般像我们这种驻扎在大城市的周边,平时接受的任务顶多顶多也就机密级,绝密级的任务不光是我们,解放军特勤都不一定能碰上。更何况在这种大城市,你永远不可能做的滴水不漏,很多东西被加上密级之后牵扯上的人跟事都不是百姓能接受的,甚至不少还会跟政府机构扯上关系。任何的泄密行为都有可能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这也是公安机关碰上这种问题只能寻求部队协助的原因,任何的组织都无法做到部队的那种完全服从的纪律性。再说万一出了乱子,有部队的噱头在,不怕压不住。

“诶,你们说这两个家伙什么来头,总队长都亲自下来了!”耗子一边搓着满是泡沫的脑袋一边问道。

“我说你脑子怎么长的,关键的不听,看见总队长就懵了,他说的可是绝密,这可是最高级别的任务。不管那两人是不是杀了上百人还是造了什么生化武器,找上我们的肯定都没什么好事!”铁头边刷牙边嘀咕道。

我脱掉满身汗味的短袖,笑着说:“就你Y毛病,绝密怎么了,绝密也分好坏啊。”耗子嘿嘿一笑道:“还记得上次去平津打黑不?!那才叫好事!”

铁头吐掉一口白沫,叫道“去你的,你们是好,住五星级酒店,包夜场,海吃海喝还看小姑娘。就老子一个人挂彩还上医院缝针。”铁头因为实施抓捕的时候被一个小流氓怀里抽出的匕首划伤手臂没能参加那天晚上的庆功,一直郁闷不已。

“哎呦,就划了指头大点口子,还给你捞个三等功,没把你得瑟算好了,要不请你吃饭,你把三等功让给我?!”旁边的大脚嘿嘿笑道。

“去你大爷的。老子可是用鲜血换来的!”铁头赶紧护功。

玩笑归玩笑,部队就是这样。其实立功是个很难的事,每个人都想要个功勋章,但真正有机会得到的实在是少之又少。部分原因是没有这个机会,特别是基层部队。像解放军还好一点,你要是当个武警,基本就别想了。很多人当兵就两年,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大部分的人两年的时间都在营区内度过。成天就是吃饭,训练,站岗,睡觉。除非你特别优秀,各个科目都比别人强,或许还能捞个机会参加个比武什么的,倒是有可能拿个嘉奖,或者说再好一点,立个三等功。即便是这样,立功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因为每年支队下发的立功名额就那么一两个,实在高攀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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