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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捡漏

方大鹏一路下山,有意识地渐渐偏离了大道,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便一头扎进幽深的密林里,寻觅起来。现下最紧迫的事情,就是修习跑路利器“神行术”了,此地何等博大,否则待他用双脚走回山下时,恐怕大概得在入夜之后了,修行嘛,当然是位置越隐蔽越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方大鹏在丛林深处一道溪水对面,发现了一个伪装得不错的小山洞,一看就是闲置了很久的样子。洞内勉强还算干净,地上铺着干草,其间还夹杂着某种未知动物的毛发。嗯,想必此间的主人耍子去也,不到冬天是不会再回来了。很好!便宜我了!方大鹏满意地点点头,盘腿而坐。

神行术这种功法,听起来很高深的样子,说穿了不值一文。它就是把修者自身储存的灵力,引至双脚某些特定的穴道处,形成两道由灵气汇聚的“小溪”,循环流动,生生不息,激发之下,脚不沾地,快如奔马,达到“神行”的目的。

某人并不知晓,在他吞噬了黄金之后、再运行“凝气诀”,他所获得的灵力,厚实浓郁,早已远远超过了其他刚刚入门的修士。

很快的,方大鹏便发觉到了脚底下传来一股股凉飕飕的劲气!仿佛浑身都失去了重量!成了!原来,修行就是这么简单!

方大鹏洋洋得意地一跃而起,刚准备放开手脚奔跑一番,突然听到了外面飘来一句喜悦的轻呼:“小师妹!你来了?”这时另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冷冷道:“嘿!马师弟,让你失望了!来的是我!”先前那个声音吃惊道:“大师兄?怎么是你!”

方大鹏也吓了一跳,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忽然热闹起来了?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对面一株参天的古树下面,立着个脸色阴晴不定的白衣少年,灵动的双眸四下探看,想必是在寻找退走的路线了;而在溪水上方,一朵巨大的莲花悬空盛放,莲台之上,端坐着一位表情阴郁的男子,黑衣,清瘦!

竟是飞行的法宝!

马姓少年缓缓后撤,脸上挤出难看的笑容:“大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衣男子居高临下讥屑道:“怎么?花师妹没有如约而至,马师弟很失望么?”

马姓少年陪笑道:“那恐怕是小弟记错了地方……大师兄且继续在此观赏风景,小弟就不打扰雅兴了,告辞!”转身欲走。

黑衣男子冷哼道:“马行川,师父他老人家一向夸赞你是个聪明人,可是聪明人往往都是活不长久的!”

马行川慢慢转脸立定,白皙的脸上戾气一闪而逝:“大师兄,你假借花照水师妹之名骗我至此,不会要杀人灭口吧?”

黑衣男子居然点头承认!

马行川深深吸气,双手负于背后:“大师兄和花师妹又没有婚约在身,小弟也身家清白、不曾嫁娶,古人况且有云君子好逑,为何小弟就不能与师妹走得近些?”

黑衣男子淡淡道:“小师妹是我一个人的,从前、现在、以后,都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把她从我手里夺走、谁都得老老实实靠边站!”

马行川嗤笑道:“师兄不觉得自己太霸道了么?只怕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吧!事到如今,小弟总算明白一些事情了,为什么以前的几位师兄突然就走了霉运,有的还丢了性命,再也没有回来……”

黑衣男子道:“嘿,那也比你这个弄虚做鬼的伪君子强!”

马行川道:“师兄何来此言?”

黑衣男子道:“哼,前些日子小师妹在通州遇险,万分紧急之下,听说师弟当时从天而降,英雄救美……巧合得简直就像事先商量好的似的!这里面的故事,就不必师兄再细说了吧?”

马行川忽然沉默。

黑衣男子又讥屑道:“得啦,大家都是一路人,装什么单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尔虞我诈,无趣已极……”

方大鹏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哇!

马行川谨慎地说道:“大师兄,既然你开口了,小弟自然领会,此后定当躲得远远的!今天,就当我们没有见过,行么?”

黑衣男子笑了,消瘦的脸上泛起森森的狰狞:“马师弟,你不觉着有些晚了么?”

马行川厉声道:“大师兄!你还妄想一手遮天不成!不要忘了,这里离宗门不过一步之遥!只要我大吼一声……”

黑衣男子讥讽道:“叫?你倒是大声叫啊?看看有没有人听得到?小师弟,想必你也奇怪得很,为什么你早早放出的传讯之术到现在还是没有反应呢?你以为自己做得隐蔽,我就不知道了么?”

马行川的瞳孔一阵紧缩:“莫非你在此间布下了断绝结界?”

黑衣男子道:“达到目的,通常有很多办法,师兄一向选择的都是最简单、最有效的那一种!”

马行川咬牙道:“俞白莲,你就这么有信心留下我?”

黑衣男子冷冷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斩断灵力、自废丹田!说不定师兄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你保留全尸!”

马行川勃然大怒道:“痴心妄想!剑来!”

躲在暗处的方大鹏瞪大了眼睛!终于要开始了么?终于要在此间、可以如此近距离的、免费的观赏一场3D武侠大电影了么?

马行川双手虚捧成球,乍然间一道刺目的金光斜飞而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带起尖锐的厉啸、霹雳般凌空斩去!

飞剑!

致命的杀手!

俞白莲端坐如山,只是轻蔑的弹了弹手指!

肉眼看不见的地方,马行川苦修多年的本命飞剑如遭重锤,霎时间失掉所有光华,坠落在地、冰消玉碎!

马行川浑身巨震!脱口而出道:“绝情三指?!”同时,在他的眼角、鼻端、耳际、口边,都缓缓泌出可怖的血线来!

场面诡异已极!

俞白莲点头道:“师弟倒有些见识!且看为兄的第二指,‘奈何情绝’!”

指出,无声、无息、无迹,却有风!

马行川脸色大变,长袖里竟然升起一把小小的油纸伞,迎风变大,疯狂地旋转起来,将他的身影护得严严实实!但闻“嘭”的一声巨响,马行川狼狈的飞跌了出去,接连撞断了几棵大树!

而那柄油纸伞,呜咽着恢复了最初的状态,无巧不巧地掉到了方大鹏眼前的小溪里,渐渐沉溺……

“咦?”俞白莲一怔道:“想不到马师弟还有‘轮回伞’这样的法宝护身,马家不愧是底蕴丰厚啊!只可惜师弟的境界太低,始终不能发挥出此物真正的作用来!”

马行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凄惨的模样令人不忍直视,只见他飞快的从储物袋里抓出几枚丹药,狼吞虎咽地往口中塞去!

俞白莲目中闪过一丝欣赏、一丝惋惜,开口叱道:“灵蛇剑!着!”

不是一口剑。

是很多口剑!

是密密麻麻的飞剑!

它们直行、翻转、扭曲、飘忽、浮动、合并、离分!蓦然间构成了一条庞大无比的黑色巨蛇,从天而降,一口便将反应迟钝的马行川吞了下去!

预料中的惨叫声并没有发出来!

一道、两道、三道、十道、千百道、上万道紫色的光芒,瞬间撕开、洞穿了巨蛇的致命缠绕,接连炸响的破裂之声就像除夕之夜千家万户密密爆出的炮竹!

下了一场雨。

一场妖异的剑雨!

没有诗意,只有邪异!

雨幕中,马行川手持一团伸缩不定的紫芒站定,谁都看不清那物的形状、长短、但却不妨碍感知它蕴含的庞大灵力!这已不是普通的法宝了,这,竟是神器!

紫光映照之下,马行川面如金纸,呼吸急促,五官间的血线忽然加剧、增粗、奔流……

俞白莲啧啧称奇道:“好东西啊!真是想不到!小师弟居然藏得如此之深啊!七年前,我们‘北峰’一脉围攻魔教天王‘青狮‘一役,惨烈之极!宫师伯、王师叔、路师叔他们具皆陨落,众多师弟也凋零大半、以至本脉元气大伤!尤其更可悲的是,那柄害得我们飞蛾扑火般纷纷牺牲的‘紫灵’神器,竟然不知所踪!原来,最后的果子竟被师弟你摘了去!真是好手段啊!”

马行川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血齿:“很多时候,脑袋要比身手好用!只可惜死掉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莲台悬空静止,高数丈余,俞白莲却像走楼梯一样、一级一级地走了下来,缓缓逼近。

他一面笑着,一面慢慢从虚空内抽出一柄细细长长的银剑,“马师弟,‘紫灵’乃当世七大神器之一,剑锋所指,毁天灭地……据我所知,它对于施用者灵力的抽取已到了可怖的程度,非境界达到神级以上的大宗师不可驾驭驱使……怎么样,马师弟,你,还动的了么?”

马行川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来。

无以伦比的恐惧在他年轻的脸上永远定格……

只见他乌黑的长发以极快的速度由灰变白、满月似的面庞瞬间诡异地塌陷了下去、星辰般熠熠生辉的双眸蓦然失去了神采!紧致的皮肤皱起、光洁的指甲暗淡!竟然似在呼吸间的工夫,便经历了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苍老了三百年!

俞白莲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仍是一剑刺了下去!

这一剑,既是胜利、又是解脱。

一切,都已结束。

当他用颤抖的双手从地上捡起犹自吞吐紫芒的那柄神器时,忽然就像野兽般疯狂地大笑了起来!

癫狂、肆意!扭曲!

一旁暗窥着的方大鹏紧紧咬住自己的牙齿,非但不敢动作,就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

毫无疑问,血淋淋的景象真实无比地给这位危机感、参与感并不强烈的重生者又好好的上了一课!

这,就是异界!残酷的异界!

俞白莲开始熟练地毁尸灭迹,以他麻利的动作来看,这种事情显然不是做了仅仅一次。

唯一剩下的,就是马行川遗留的储物袋了。

“固灵丹?止血散?中品飞剑?真是垃圾!”他像丢破纸一样挑挑拣拣,往草丛里扔下十数件零零碎碎,最后才把需要的物品连着那柄神器珍而重之地纳入怀中,接着重重地嘘出了口长气!

“对了!那‘轮回伞’失在了何处?”

俞白莲打叠精神,仔仔细细的搜索了起来,只可惜他反反复复的只是徒劳无功而已,最后收获的只是失望。他抬头看看天色,终于选择了放弃,轻盈地飞上了自己的莲台,消失在远方密林中。

过了很久很久,浑身发冷的方大鹏终于从洞穴中走了出来,八月炙热的阳光依然不能温暖他的躯体。

方大鹏平复了一下纷乱惊惧的心头,这才准确地跳进了溪水里,伸手就捞起了那一把小小的油纸伞!

中阶法宝!名唤“轮回”!

这件看似平凡的东西,却抵挡了俞白莲可怖的一指,充分说明了它防御的强悍!有了这件东西,至少在紧要关头,可以保得住一条性命!至于那些俞师兄不要的瓶瓶罐罐,自然就得姓方了!不劳而获的感觉怎么就那么美好呢?!

尤其是那柄银色的中阶飞剑,宛若一泓秋水,宝光耀眼、灵气逼人,想来绝非凡品!高阶剑修看不上的东西,扔在下面就是足以争个你死我活的宝贝了!

方大鹏毫不客气地统统笑纳,最后运起刚刚新鲜出炉的“神行术”便狂奔而起,风中隐约传来他沙哑破啰的嗓音:“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地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咳咳……我得意的笑……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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