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本账簿，写满了关于大宗军火和燃料，矿物等战略物资的交易，包括——唔，毒品。这里涉及到了十一个国家和地区，几亿马克的资金流通，二十余家银行，我相信这仅仅是一部分——伊维亚，看看看，这是1921年的一本账簿，”她掂了掂手里那只蒙着漂亮蛇皮的大笔记本，把牙咬得咯咯响，“这个人靠非法集资和挤兑搞垮了两家银行，和六家已经成功转型为民用企业的军工企业，有十余个工厂在这次肮脏的商业战争中倒闭，数万人失业，而他获得的债券，欠贷以及信贷凭据根本无法估计——这是违反法律的。你对此有什么异议么，聪明的弗兰克先生？”
“没……没有………这都是我干的……！不要杀我！”
弗兰克的声音一会细的像蚊子一样，一会又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起来，引得阿卡莱雅一阵啧啧声表示轻蔑。
“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阿卡莱雅将本子咚地一声掷到桌子上，一拳砸下去，怒气冲冲地大吼起来，“你知道因为你们这群犹太商人搞得这套投机倒把见不得光的狗东西，害的多少人失业？多少人无家可归？多少人必须去死？”
“我……我——”
“这哪是账簿，弗兰克先生，这是一簿簿生死状，你知道这些带来的后果么？！”她咆哮着，震得墙上枪眼里的土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婊子，你没资格说我！”弗兰克强忍心中的怒火，也咆哮了起来，“你们这些该死的法西斯杂种，这些对我们来说，只是商业的一部分，但是毫无疑问给你们的国家带来巨额利润，是不是？但是你们这些杂种呢？仗着血统耀武扬威，杀了多少——”
“杀了多少犹太人？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导火索就是你们么？他们都是你们害死的！狗东西！”
“哈？满手鲜血的党卫队屠夫在说受害者彼此伤害？这是什么逻辑？”
“如果你们没有这样做，欧洲甚至美洲对犹太人仇恨会达到制高点么？英国也反犹，法国也反犹，美国也反犹——如果你们没有这样做，纳粹党能凭借这个上台么？如果你们没有这样做，会连累那些无辜的受害者么？如果你们没有这样做，为什么人们都会把仇恨发泄在你们身上呢？如果你们没有这样做，那些一心报国的年轻人为什么反而遭到国家的迫害呢？如果你们没有这样做，为什么本来清白的人会无故受到歧视和欺辱呢？”
阿卡莱雅的话字字掷地生响，冷酷而决绝的语气摧毁了弗兰克的一切无力的分辩。他又开始抽搐起来。
“他们本来不应该死的，弗兰克先生，”她一拳擂到桌子上，“你确定你刚才在说‘为了德国’么？你现在给这些游击队枪支，知道你这样做杀害了多少德国和法国的年轻人么？你觉得你这种可笑的行为能让一只杂牌军都算不上的游击队干掉我们的队伍甚至对战局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么？死人，不断的死人，我们的战士死去，就会拉更多的法国人陪葬，这就是结果，弗兰克先生，唯一的结果。恶性循环。”
“阿卡莱雅，够了，我们没必要对这个杂种说这么多。”伊维亚开口打断了她的歇斯底里，拍了拍她的肩，“海因里希还在等我们，我们有比发火更重要的事情。”
“呼——对不起，我失态了。”
她做了个深呼吸，用凌厉的眼神狠狠扫了弗兰克一眼。
“滚吧。”
“什么？！”
伊维亚和弗兰克异口同声喊道：她刚才难道在叫弗兰克走么？开什么玩笑！
“我不杀你，但是不代表我下次不杀你。从这个国家消失，永远从我眼前消失。”阿卡莱雅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介意你说我是个恶魔，弗兰克先生，我也不介意你说我是个法西斯。为了活命，为了我认为正确的东西，我们都可以把灵魂卖给魔鬼。只不过我卖给了万字旗，你卖给了钱。”
“阿卡莱雅，够了。”
“伊维亚——待会再解释——”
“阿卡莱雅！”
伊维亚使劲拽了拽她，“再下去你会给自己惹麻烦的。而且你如果放了他会——”
“哦啊，是啊，伊维亚，”她做出一个呸的口型，“他从这里裤子都没提就跑掉之后，会成为英勇无畏的反法西斯战士，深入虎口鼓动法国人民抗争的犹太英雄——他的屁滚尿流和怯弱阴险会被忽略不计，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下的那些人也会忽略不计，而他那几句无理取闹的狡辩会变成义正言辞宁死不屈的抗争，”阿卡莱雅讽刺道，“说不定会有人给你拍一部电影或者出一本传记呢，弗兰克先生。”
“那你为什么还要放他——”
“让他体验一下他亲手种出的苦果。”她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伊维亚，眼神里莫名其妙的有些欲言又止，“他所有的家底都在这里了，支票，存折，借据，贷券。在明天早上，我们可以通过这些冻结他的所有财产，逮捕他所有的线人。所以，他现在他已经是一穷二白了。”
“也就是说——”
“对，”她翘起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他现在不是拥有庞大势力，各种逃生手段的富商了，而是一个最底层的犹太人。你肯定不会怀疑他会受到怎样的待遇——他们才是罪恶之根，但是人们却不懂——无论是日耳曼人，还是犹太人本身。”她微微低下头，“盖世太保和党卫队，确实冻结了很多这种人渣的财产……但是他们杀掉的，逮捕的，却大都是那些平民……很多愿意为了国家付出生命的普通民众……而那些真的罪魁祸首，却早已跑到国外继续过他们的逍遥日子……”
伊维亚也沉默了下来。她说的是真的。他同意她的话。作为为数不多去过集中营的国防军军官，那里的恐怖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无数双惊恐而无助的目光箭一般刺穿了他冷漠的外皮，不断的质问：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们要受到如此的惩罚。而伊维亚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滚。”阿卡莱雅抽出她的枪，冲着伏在地上抽泣的弗兰克狠狠踹了一脚，“从我眼前消失。不要等我改变主意——哦对了，楼梯口有一条猛犬守着，如果你的良心还能支持你去寻死，你就尽管撞上去吧。他会替我解决你。”
弗兰克蹒跚地冲门口爬去，身体在不断的颤抖，他觉得自己要虚脱了。然而未来虽然一片迷茫，但是看起来似乎比直接被杀要好那么一点——当然，如果真的被那些党卫队逮到送进集中营，那确实死也死不痛快——不过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伊维亚——阿卡莱雅——你们还好么？帮我一把——海因茨右腿中了一枪——”
菲尼克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弗兰克肥胖的身体像触电一样打了个激灵，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蹿到另一边的走廊不见了。
“我们在这里，没有问题——他还好么？其他人呢？”她冲着菲尼克斯的方向应答了一声，将枪收回皮套，快步走了出去——伊维亚立刻一阵懊恼：光顾着和这个混蛋骂架了，问她东西的事情被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只好再找机会了。
“我相信你，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伊维亚少尉——有些东西回去之后我会慢慢解释。”
阿卡莱雅转回头来，嘶嘶地在伊维亚耳边悄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