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在半山腰,山下就是家乡,a镇,已经看得到县城了,只是许多房子都倒了,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一座热闹的城,现在只剩一片废墟。
我背上包,朝山下走去,小狗也跟着我,对了,你还没名字呢,就叫你小黑吧,一身黑毛,而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遇见你,还把我吓得半死。来,小黑,我们回家去。
县城的避难场在南园的草坪上,有四五十个帐篷,里面的人都慵懒的坐在帐篷里,也许是饥饿,也许已经麻木了,只能这样等着,等着审判,或者重生。
我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找,很多熟悉的面孔,有我的同学,有一个村的。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嘘寒问暖,我着急的问,我家人怎么样,有没有看到我家人?他们要么哭,要么跟我说他家人不见了,我也懒得安慰他们,找遍了,没找到我家人,没找到爸爸妈妈,我坐到草坪上,小黑跑到我的脚边,撒娇似的叫着,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该去哪里,狠狠的抽着烟。几个年轻人看到我手里的烟,走过来,围着我,一开始只是看着,不说话,看我不搭理,开始抢,翻遍了我的包,抢走了半个面包,半瓶水,半包烟,小黑吓得乱叫,我像丢了魂一样,依旧坐在原地。我想哭,哭不出来,小黑扯我的裤脚,咬我的裤子,也许,我真的应该坚强,对,我应该坚强,不是吗,我要活下去。
我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带着小黑,背着被抢夺扯破了边的包,朝我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超市空了,商店空了,凡是能有吃的的地方,都是空的……
路过街角的时候,我看到倒塌的电话亭,那是一座铁皮房子,也许里面能有点吃的,我用路边的石头砸铁皮房的接缝处,没几下,砸出一个洞,胳膊能伸进去,有酒,不过我现在没兴趣,摸到了几根火腿肠,几包烟,面包,方便面,打火机,蜡烛,我不贪心,只是填满了我的包,也填满我和小黑的肚子,然后继续走,朝家的方向走。
我家离县城有半小时的路,到家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我拖着沉重的双腿,在泥泞的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我看到家里倒塌的房子,我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我跪在屋子前大声的哭,撕心裂肺的哭,我不知道失去他们,我还能怎么过……
突然,我听到有人唤我的小名,我看到我妈妈,和我爸爸,在屋后面很远的窑洞前站着,我妈唤我的名字,我不相信,我擦干眼泪,仔细看,没错,就是我爸妈,他们就在那里,我连滚带爬跑过去,滑倒了好几次,顾不上疼,我跑过去,抱着爸妈哭,“爸妈,你们都好吧,没事吧?”
“没事,我们都好着呢,我跟你爸说我刚才听到你的声音了,这个死老头子,还不信,我出来一看,就是你,你爸还不信,我就喊你,果然你是你,你那么远,怎么回来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是地震了吗?房子都倒了,你们怎么……”
我爸看着我妈,得意地说:“咱家的老牛,救了我和你妈一命啊,我就说这老牛,就是咱家的福星。你上大学那会还是咱家的老牛下牛娃儿,卖的钱供你上的学,这不,咱家老牛快生牛娃儿了嘛,前天夜里,老牛不停的叫唤,我和你妈夜里点着灯看了好几趟,最后一趟,天都快亮了,它还叫,我就喊你妈起来跟我看看,她死活不起来,我出来一瞧,它卧在圈里,怕是要生了,我赶紧回去喊你妈起来抱麦秆,我刚抱了一捆,进圈门,就觉得天恍起来了,我倒在圈门口,你妈还在圏里呢,房子就倒了,牛圈也倒了,幸亏牛圈是竹杆搭了几张塑料布,不然,我和你妈也就活不成了……”
“说什么呢,死老头子,娃儿回来了,我赶紧做点吃的,”
“我不饿,我包里有吃的,”我走进窑洞,这个窑洞是冬天给牛住的,现在倒好,牛,我,还有爸妈,全住在这窑洞里了,这里成了我们团聚的家。老牛卧在最里面,边上有个小牛犊子,洞口支着火炉,几袋面,我不禁鼻子一酸,“爸妈,你们受苦了”
老爸笑着说,“哭啥,我们这不挺好,你回来就好,明儿个天晴了,咱把屋里的粮食都抬出来,咱盖个比以前还阔气的房子,哈哈,“
“咋村的人都好吧?”
“哎,也不知道啊,这两天一直下雨,我和你妈光顾着照料咱家的牛了,我上午去屋上你王大爷家去啦,喊了半天,没应,你李婶,也没应,这头就我们三家,村那头嘛,太远,我和你妈腿脚不好,没过去。”
我生长的村庄很小,只有16户人家,87口人,大多数年轻人去外地打工,留下来的,都是老人孩子。
“爸妈,我们去县城,县城有大夫,也有吃的,比在这里好。”
“我和你妈都这岁数,走不了那么远,我们这有吃的,不去了,麻烦”
我把路上遇见小黑的经过跟爸妈一学,乐的爸妈只笑。
那天夜里,是我这些天睡的最香最踏实的一晚,虽然是牛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