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由前沿哨站通往沙城的关口每天都会出现一位老人,他以向镇子上的小孩讲述故事来换取一些宝贵的水与食物,是个很受欢迎的慈祥的老人,他的故事有时是吸引男孩子的英雄传奇,有时是更受小女生欢迎的凄美爱情,有时会讲述离我们很遥远的上古传说,有时又会是某个不知名的小镇上发生的奇闻异事,而很多时候如果恰巧发现在一群孩子里半蹲着一个穿着沾满油渍的卡其色工作服的年轻小伙子,如同周围孩子一样入神地听着,那么这个人肯定就是塞夫瑞·伊斯奥德了,几乎在他每次需要运送金属材料去钢铁城时都会特意绕行到哨站去听上一段各式各样生动的故事,因为其中有他最喜欢的关于真理战士伊斯忒拉尔的光辉事迹。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称得了传奇的女人,是第二世界下层平民声音的代表,她领导西部废土贫民与流浪者反抗了强大而专制的钢铁议会,最终让他们得以成为了兄弟会的一员,如今钢铁、鲜血、废土三大兄弟会组织在神殿的允许下并存,这使得更多的平民成为受到洛基大神圣德眷顾的修士,从而加入到神殿的大家庭中。但是塞夫瑞从未正视过所谓的神殿,因为此刻那些被鼓吹为神一样存在的“高贵”修士们并没有能够拯救他的妹妹,无力的塞夫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亲爱的伊西丝那脆弱的生命在自己手中消逝,就如同光电如同时间一样抓握不住,那个修士则满脸恐惧与鄙夷地神情站在很远的屋檐下面,因为激动而饱胀的痘子快要爆裂开来,而雨却来势更猛烈,夹杂着腥味钻进鼻子里,强腐蚀性的水珠流淌在塞夫瑞残破的衣服上,划过皮肤带来强烈的刺痛,但是却比不上心里的悲痛以及伴随了妹妹近四年的那深入骨子里的病痛,而这一切都在一个修士无情的冷眼中结束——妹妹的疾病与生命一起。
雨中的塞夫瑞目眦欲裂,绝望地转身扑了上去,修士慌乱地逃避,脚踩到长袍下摆把自己跌进雨里,两人就这样在毒雨中扭打开来,无数年积累的工业污染与战争尘烟充斥的水珠笼罩着他们,把无数过往的伤害回馈给造就这一切的人。修士太过于养尊处优,如同孩童一般稚嫩的皮肤被雨水轻易灼伤,这也使得塞夫瑞的拳头显得更加有力,一拳拳重击砸在修士发白的脸上,打出一朵朵花来,削去他的鄙夷,也让恐惧更加深重。修士无法想象得到这样一个低贱的无籍的穷小子居然敢对自己动粗,自从他得到神殿神圣的认可以来,世人一向都是用羡慕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自己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身份,这个人,这个人却如此不敬,伟大的洛基大神会降临惩罚在他身上的。修士有点发懵,几乎忘记了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惹怒了这只小怪兽,似乎是因为一个小女孩,唔,修士眨了眨被打到肿胀的眼睛,想起是一个身患血骨病却没钱医治的小女孩,如今越来越多的贫民因为吸收了过多的铁元素而染上这个病,全身大小无数的骨头都会慢慢变铁质化,无法吸收与供给养分,最终会整个人蜷缩为一团而痛苦的死去,就像身边那个小女孩,她已经走到了最后的结局。但是,他们没有钱医治啊,学士挣扎着想要解释,这不是小小的疾病,而是需要花费大量金钱来购买各种药品维持生命的绝症啊,可眼前的这个家伙却似乎想把所以的怒火与指责强加发泄到自己的身上,没有钱的贱民却妄想自己能够伸手搭救他们,他凭什么?
然而塞夫瑞很快便打到双手发麻全身无力了,他已经近三天没有吃任何食物,在用最后的钱从黑心的商贩手中买了辆板车之后便带着伊西丝前往云岭,那是神殿的中心所在,他知道最近有种治疗血骨病的特效药被研制出来,这是他急需的东西,妹妹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他希望能够不惜以自己的命向神殿换取药物以挽留住妹妹的命,真理战士伊斯忒拉尔肯定会为他这样的下层贫民说说好话的,而塞夫瑞甚至听说她此时也正在神殿里,原本塞夫瑞以为这一切会很自然的解决,一切应该是如同自己所设想的那样发展下去。
不过这也仅仅是所谓的“原本”,云岭太遥远了,这并不是从沙城去钢铁城那条半天就能走完的路,刚刚勉强算得是成年人的塞夫瑞·伊斯奥德拖拽着板车徒步了七天,一路向西,穿越过“七号区”的钢铁栅栏,投身进似乎漫无边际的沙土世界中,这使得塞夫瑞手中那张破旧的地图变得一无用处,也许某处埋藏着一座废城,也许某地正有着一片绿洲,但是他已经看不到任何明显地地标了,唯一能辅助每天行程的只剩下“哥哥”消失后留下的那个指南针。而他所携带的食物也很快就吃完了,沙漠的尽头却仍然显得遥遥无期,昼夜过大的温差更是给两人带来了巨大的考验,伊西丝的生命在肆意的沙尘与刺骨的寒风中加速着凋零,在行程第五天的时候她的手脚已经完全无法伸展,每一次的颠簸都是对她莫大的折磨,塞夫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体变得日渐佝偻,返回到生命诞生时那种蜷缩在母亲体内最原始的模样。
今天这应该是第八天了,在晨光中塞夫瑞收拾好了行装再次上路,难得消停了一晚的沙尘又再一次刮卷了起来,塞夫瑞只能深埋着头一味地继续前行,不过此时的他差不多已经麻木了,空空的肚子一直在提醒他体力的透支,或许这一刻或是下一刻就是最后的绝望,这应该算是一次错误的挣扎,塞夫瑞觉得自己其实只是亲手把他们从一个死亡深渊的边缘拖拽到另一个深渊旁而已。就这样塞夫瑞或快或慢在无边的沙漠中又前行了半天,而越来越多的沙子很准确的找到了鞋子磨破的口子钻进来,滚烫而锋利,塞夫瑞咬了咬牙狠狠地甩了几下试图把它们抛回沙堆里,但这一下子倒是把塞夫瑞踢到跳起来,他看都没看就下意识地狠狠一脚没进沙尘里不知道踹到了什么东西,坚硬得很,一股子钻心的痛可让他吃不消了。塞夫瑞忍着疼痛弯下腰在沙子里摸索了下,大体上感觉应该是根差不多有小孩子胳膊一般粗的铁柱,此时却深深埋藏在沙土之中,塞夫瑞无力而迷茫地抬起头来,这一刻他已经说不出来了,似乎他的苦苦挣扎终于有了回报,视线穿越过阻隔在眼前的沙尘,目力所及之处正是一片以钢铁与石块构成的废墟,是一座弃城,很有希望能在附近找到人类的岗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