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小子你来得越来越早了啊。”醉婆婆摇着蒲扇,依旧坐在穆槐树下等他。隐熠暗自无奈:醉婆婆每次讲故事总是讲到关键处就开始拖着他浇花剪枝,要不就是要他泡茶吃东西,或者东拉西扯不说正题。导致都过去了两天,那故事似乎还没出正题,害隐熠只得每日来得更早一点,争取多听些东西。
“嘿嘿,可不是要早点来么,梓穆先生的好手艺自然是能多吃些就多吃些,我这不是来蹭早饭嘛。”隐熠虽然心里急得不行,但还是不好意思太直接,只得这样顾左右而言其他。
“哦?为了蹭饭呐?那你快去吃饭吧,然后陪我去浇花,再摘点新鲜的穆槐树叶子好去泡穆芯茶。”醉婆婆悠哉游哉地喝着茶,表情却十分狡猾。
“婆婆……别耍我了……我错了,请您接着讲吧?可心后来怎么样了?林瀚回来了吗?”隐熠不得不佩服姜还是老得辣,他现在实在不想和醉婆婆玩下去了。而且,讲了两天的往事,也唯有林瀚离开时醉婆婆讲得如此认真细腻,让他忍不住好奇。
“哼,就知道!小子过来吧,老婆子和你接着说。”醉婆婆很满意地挑挑眉,躺回到摇椅里,继续讲三十几年前的故事。
可心一直守着小屋,等着林瀚,一直等到她的孩子出生。
大体上还算顺利,只除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林瀚曾经说过,若是个男孩呢,就叫“荫”,希望他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能够荫蔽世人;若是个女孩呢,就叫“云”,希望她像云一样自在无忧,幸福一生。
但是现在,可心看着一对双胞胎女孩有点犯愁了。她不常出门,并不太熟悉陆地上的取名方法,那么这两个女孩该怎么办呢?难道叫小云和小小云吗?
可心无奈地又等了几个月,最后终于决定自己想办法给两个女孩起个名字,至于合不合适就没法考虑了,反正林瀚回来让他再改就好了。可心依然全然相信林瀚,他总有天会回来。
一旦下定决心,事情就好办了很多。可心决定将早出生几分钟的姐姐叫做林曦云,晚一点出生的妹妹叫做林曦茵。
海族人是没有姓的,他们就像一个完整的大家族一样,只是每个辈分的孩子在名中有个相同的字而已。可心犹豫了一下,给自己的女儿们加上了她们在海族中应有的辈分:曦,反正林瀚不在,她只是留下个小小的恶作剧罢了,应该没关系吧?
其实,我想她还是很希望林瀚能看不过她的恶作剧,跑回来凶她一顿,然后给女儿们改个名字吧?若真的能回来,她大概就算被骂也会幸福到哭泣。
可心就这样每天照看着两个小小的娃娃,一直住在小院子里,用心学习在陆地上的生活。她依然不常出门,几年下来,璠源甚至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灾星事件。小云和小茵也长成了两个粉雕玉砌的小丫头,只是性子却南辕北辙,让可心常常猜测是不是自己给她们起错了名字。
在我看来嘛,小云是个很乖巧懂事的孩子,明明还不如桌子高,却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会为可心分担事情,会照顾妹妹,心地善良得像个小仙女一样,只是她什么事都放在心上,恐怕很难像云一样自在。而小茵却根本就是个欠教训的小孩,高傲不逊,性子倔强得吓人,才小豆丁一样的娃娃,就敢和那些说她们家闲话的男孩子打架,还常常仗着天赋过人能够和比两个她还高的男孩打得难解难分,一时间成为城郊一带最服盛名的小怪物。
可是可心却同样宠溺着两个娃娃。在她眼中,温顺平和的小云就像自己小时候的翻版一样,看着会情不自禁地回忆那段时光,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茵又像极了林瀚,一样的骄傲,一样的不服输,一样的乐观开朗,果然是他的孩子呢!
如此看来两个娃娃的童年过得顺风顺水,也许唯一的遗憾就是她们没见过爸爸。不过她们都绝对不会提起这件事,小云是因为不想惹可心难过——可心为此流的眼泪已经太多太多,林曦云心疼她,不愿意提起来又让她伤心。至于小茵嘛,那个倔强的小鬼怎么可能承认她想念某个人?她自己已经能够照顾自己啦!这些看起来很丢脸的事情她怎么会和外人提起?
当然了,说好听是这样,难听一点,林曦茵就是个嘴硬的死小孩啊,对吧?
咳,不发牢骚了,我们接着说。总之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但随着她们的渐渐长大,可心渐渐惊奇地发现,两个娃娃不仅性格完全不同,连喜欢的事物也没有半点相似。小云喜欢素洁的颜色,小茵偏爱各种张扬的色彩;小云喜欢高大的穆槐树,小茵独爱带着点神秘的梓芙花;小云爱坐在林瀚的书柜前,整日整日地研究医术,小茵却喜欢和外面的孩子们研究城里预言师丢弃不用的废水晶……
有件挺好玩的事,我说了小云喜欢穆槐,小茵喜欢梓芙吧?小云平时一向很迁就小茵这个妹妹,一直以来两个人都很要好,没什么冲突,唯独小云七岁时发明的这个穆芯茶,她大概是确定这东西对身体好,于是坚持要可心和小茵每天喝一点。
嗯,没错,就是你正在喝的这个茶,你也知道有多难喝吧?小茵那个不安生的孩子当时怎么可能老实喝这个?可小云看起来柔弱得水一样的女孩,实际上却是认准了事情不回头的,小茵被逼得实在没办法,只觉得是因为小云喜欢穆槐才如此固执地用这苦药欺负她,于是总是找茬说穆槐的坏话,夸梓芙花的好处,希望有一天小云能够迷途知返,忘了这该死的茶水,让自己不用再遭这份罪。
结果梓芙和穆槐就成了两个小丫头唯一的矛盾,争来争去,她们大概都忘了最初的原因,只是习惯着一直吵下去。其实哪个好又有什么关系?无论梓芙还是穆槐,都只是植物而已,可惜她们当时都太小了,没法不明白这些。
所以说小孩子才是最单纯幸福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在乎,因为高兴而笑,因为生气而争吵,可是又彼此在乎,用孩子的方式关心对方,即使做错事也可以理直气壮……所以小子,给我老实记清楚,你也就是个小孩子,可以犯错误,可以哭,可以笑,可以肆无忌惮地玩闹,哪怕翻了天也有大人帮你收拾后果,明白了吗?
啧,别和我解释这个,解释那个。老婆子告诉你,在璠源岛你就是我罩着的人,只要我在,这地方就没人能把你怎么样,懂了没?得了得了,懒得和你说了,我累了,你明天再来。
隐熠这两天也算有了经验,看醉婆婆现在的样子知道她不想再说话,于是起身告辞了。只是心里却有点说不清的感受,喝了好几日的穆芯茶是母后发明的茶水,母后从小就是个仙女一样的小姑娘,不知道身份的醉婆婆说她会一直罩着自己……这样的感觉真是奇妙,明明知道醉婆婆还有好多秘密没有讲,却还是愿意被她戏弄,一点点地听下去——小孩子本来就该很好骗吧?其实感觉也不错啊。
隐熠慢悠悠地走在回麝兰居的路上,感受到有几丝异样的气纹缠着自己,心里也并不在意,这些人天天跟着他,只是气纹太杂乱,分不清是那夜自己等的人,还是江南,亦或是傲羽安排看着自己的人。
不过其实都没什么关系,总之无论是谁都不会现在来害他,那么就安安逸逸地做个无知的小孩子好了,这几日都没怎么去找林安,不如去看他好了。
打定主意,隐熠心情越发好了,夕阳艳红,依旧是完美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