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暗之城的主殿里,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迈着试探的小步子走在游廊里。
如月偷偷从寝宫里跑了出来。
既然我是公主……那么看看这里,也不过分吧?
晚上暗守队长走后,她就下了床。
遣走了侍女,她开始了自己的“探索之旅”。
毕竟是个小姑娘,暗之城又是个陌生的地方。对她而言,这里既新奇,又陌生,她有些害怕。但是再怎么害怕也阻挡不了强烈的好奇心。
她很想知道。
哥哥和这里是什么关系?哥哥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为什么他是王子殿下我是公主?哥哥是怎样联系到暗守的?为什么暗守会保护我?只是因为哥哥的命令?那么暗守为什么听从哥哥的命令呢?……一系列问题不断涌出脑海。
可惜我们的小如月现在只有十三岁。她对那些复杂的事情一无所知。
所以,她想趁着晚上没有人的时候,看看这里。
没有暗守在旁边,也没有侍女领路。就这么自己走一走,看一看。
穿过游廊走到主殿。赤裸的脚踩在冰凉的黑色大理石台面上,如月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突然有些后悔这么急躁的跑出来。她没穿鞋,身上也只是穿着丝质睡袍,齐腰的长发凌乱的披在肩上。而现在正是秋天,夜晚微风习习,月色如水,在地板上投下清冷的月光。
偌大的主殿里,只有她一个人。
哥哥……
好冷啊。她蹲下来,蜷起身子抱住腿,深深把头埋在胳膊里。
哥哥……哥哥……
如月想你。如月不想自己一个人。
如月不要当公主。如月只要哥哥。
哥哥……
主殿里,女孩耸动着肩膀,低低的哭泣。
她周身笼罩的一层若有若无的金色,似乎随着她的哭泣,在慢慢缩紧。像把女孩圈入一个金色的、无形的怀抱里。
远处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早上醒来,如月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在自己的寝宫里。
昨天晚上……对了,昨天晚上走到主殿里,突然就很想很想哥哥。然后就很难过。之后……之后……觉得很累,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可是……如月疑惑了。
那样的话我应该还在主殿里的啊。怎么回来了呢?
自己走回来的?
还是……
莫非……是哥哥?
想到这里,如月笑了笑。哥哥一直都是这样。每次玩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管在哪里,哥哥都会找到我,第二天醒来永远在自己的小床上,睁眼正对上哥哥温柔的笑。可是笑过之后她才想起,她的哥哥早已不在了。
事情已经过去三天,可如月总是把所有的事情和哥哥联系在一起。是忘不掉,是放不下。他们之间的羁绊那么深那么深,任何人都不能分开。
哥哥……哥哥他……他那个时候……就已经……
哥哥。如果你当时选择放弃我,该有多好。
我也不会给你添这么多麻烦了。
“公主,还有三天就是祭星大典,您马上就要见您的子民了。是否需要准备一下?”门外,暗守队长又来了。
自从她到了暗之城以后,暗守队长时常出现在她的寝宫门外,在门外禀报暗之城的各种事项。可是她听不懂,每次只能装成一副在认真听的样子跟着“恩恩”几句,因为如果她不理不睬,暗守队长就会一直问她,“公主主意下如何?”她只能回答。整个过程备受煎熬。
昨天暗守队长告诉她,现在城内人心纷乱,她必须出面才能安抚人心。可是她什么也不会,她能怎么办呢?然后今天……暗守队长来了。
“恩。就来。”她答道。
待侍女服侍完毕,她坐在床边对门外的暗守队长说,“你进来吧。”
“公主,三天后的祭星大典十分重要。鉴于您不太熟悉,臣以为您应该先了解一下,然后再做准备……公主,公主?您在听吗?”
队长看到公主脸上先是迷茫,然后是紧张,最后低下了头,用手拨弄着自己的发梢。
“啊……恩,我在听。”被队长一叫,如月立刻反应过来。
刚刚走神了啊。不行不行,虽然枯燥听不懂,但是也不能不听。
队长瞄了一眼摆出一种“正襟危坐”的样子的公主,皱了皱眉,过了好一会才说:“公主。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但是我必须得说。现在王子殿下已经不在了,您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是个小孩子,单纯天真的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会依赖别人。您现在是公主,也是暗之城的城主,您不能一直沉浸在‘我只是一个孩子’这样的想法里,这未免太过天真。您应该转变态度,有个公主的样子,而不是一个孩子。暗之城以后会有很多的事情都需要您来负责,如果城中的人民看到您现在这个样子,人心会更加纷乱,到时候造成的后果不是我们可以预料的。”
队长起身,“公主,您自己也该好好想想了。现在您应该听不进去任何暗之城的事情了,那么臣先告退了。下午我再来为您讲解祭星大典的准备工作以及注意事项,希望您可以认真听一听。”
队长拉开门,准备走出去却又折回来,“对了公主,以后晚上不要独自出寝宫了。暗守可以守你一时,但不能护你一世。你应该学会保护自己。而且暗之城……并没有你所见的所想的那么安定。”
暗守队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如月听完,愣住。
原来……原来昨天晚上,是暗守把我送回来的。
想起队长说的话,“您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是个小孩子。”“您应该有个公主的样子。”对啊……我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我只想和哥哥一起过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不想做公主。真的不想。可是,我没有选择啊。如果可以,我多么想离开这里。可是……只有这里还有哥哥的痕迹。
可不可以告诉我,公主到底是什么?是为了国家为了子民牺牲自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所在的国家?如果这就是公主要做的……我这么小,我怎么做得到?
我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在被带上光之谷祭台的时候我只能哭,在火光之中等待哥哥来救我。哥哥受伤的时候,我连抱他安慰他一下都做不到;而哥哥为了保护我而放弃了生命的时候,我却什么都不能做……这样的我,不配做公主,不配做暗之城的城主。
哥哥……我去陪你好不好?
这么想着,如月起身,从床前华丽的梳妆台中拿出了一把小刀。
不会痛的……只一下,一下就好了。只要一下……就能见到哥哥了。如月两眼望空,却轻轻笑了。
狠心在手腕处一割,可刀还没碰到手腕,窗外飞来一颗石子,“叮”的一声打在小刀上。手被震得脱力,如月一个不稳,小刀掉在了地上。
“公主,断不可轻生。”
“……谁?!”如月惊慌的问。
“王子殿下吩咐了,要我们付出全力保护您,让您好好的活下去。”
……哥哥。如月一震。
“公主殿下断不可辜负王子的嘱托。”
……是暗守吧。
哥哥。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想不开了。
……
“如月很乖的!如月最听哥哥的话了!如月永远都听哥哥的话!”
“这样才是好妹妹。”哥哥的笑,温暖如清晨的阳光。
……
那时说的话还依然记得。
……好。哥哥。如月还是会听哥哥的话。永远都会。
如月默默握紧小小的拳头。
我会好好的活下去。我要作为一个公主,作为暗之城的城主,也算是带着哥哥你的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