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这一夜过的并不好，几乎是刚睡着就开始做梦。
放佛之置身于水中，载浮载沉，十分地难受。孤独、寂寞、怨恨的情绪始终环绕着，不能自己。似乎将要胸膛撕裂般的压抑感，在梦里不停地困扰着他。
白芷极力想要醒来，但却无能为力。眼皮始终沉重地不像话，于是就这么恍恍惚惚地一直持续到了天亮。
“啊。”
刚睁开眼，白芷就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摸一下额头，这才发现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接着疲倦感就涌了上来。
重新躺回床上，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觉得很疲倦但却不敢入睡，梦中的感觉让他有些后怕。虽然，已经忘记了到底梦见了什么。
脑子混混沌沌地思维飘荡了起来，直到记起来今天有“回家”的打算时才猛然醒觉，洗个澡之后便出门了。
这时候才早上七时左右。
从租住的公寓回“家”并不是很远，同样属于西邻区步行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然而，仅仅是十几分钟的路程却开始让白芷步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白芷记忆中第一次直接认识到“死亡”的含义——
在走出公寓不到五十米后，他看见道路的前方聚集着一群人，熙熙攘攘地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在人群中白芷恰巧发现了石燕，走了过去。
“啊，是白先生。”
石燕惊呼了一声，朝白芷这边转过头时，她脸色发白，整个人充满了紧张感。
“怎么了？”
说着，白芷朝人群的中央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男人扑在血泊之中，满地的鲜血触目惊心。
第一反应便是——死亡。
白芷顿时觉得脑子里空空荡荡地，摇摇欲坠。扑到在血泊之中的人影很熟悉，由于看不到脸，始终还是无法确认。
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前去，连身后石燕的呼喊声都没听到。
这是记忆中第一次直接认识到死亡的含义，看着一动不动的身体白芷只感觉到有些悲哀，同时又想起那天晚上濒临死亡自己的。
——假如那天晚上我死了，也许也就是这样的吧。没有了知觉也没有意识，只是留下一堆蛋白质、脂类、踏水化合物、水及矿物质。
这样想着，白芷现在才感觉到死掉的可怕，不禁又想起另一个极端的事情——那天晚上我究竟是怎么了？面对死亡的居然那么的坦然面对……
杂七杂八地，脑子里晃过了好多念头，直到到了扑倒在血泊之中的身体旁边时，才将所有无关的情绪摒弃掉。俯下身，终于能够看得见男人的脸了。
“果然……”
白芷心里咯噔一下，看到了脸就完全确定了，扑倒在血泊之中的男人正是胡丁。
——怎么会这样……
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愣愣地看着胡丁的“尸体”发懵。
然而，就在这时，人群突然喧哗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说什么都有——
“他还没死，我看到他的眼皮动了。”
“不会吧，这么多血，也早该失血死亡了吧。”
“没错，我也看到眼皮动了一下。”
“命好硬啊，这样都还没死掉。”
“快叫救护车吧……”
“诶……之前没有叫吗？”
……
嘈杂的话语钻入白芷的耳朵，将他从愣神之中拉回了现实。等他看过去的时候，胡丁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只不过，眼神涣散丝毫没有焦距，嘴巴缓缓地开阖着，活像只将要渴死的鱼。
“白芷，快逃！”
看着胡丁开阖的嘴，脑子里突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声音没有通过鼓膜的传递，而是直接进入了脑子。与其说是听，不如说是感觉到了的更加贴切。
——什么？
白芷又愣住了，明明看到胡丁在眼下躺在着，而自己却不是“听”到胡丁的声音。狐疑了一下，仔细地看了一眼。胡丁现在的那个样子，别说是说话了，就是连呼吸都极为困难。
——呼吸？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白芷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定眼仔细地又看了看，胡丁的鼻子、胸膛、嘴巴。
压根就没有丝毫呼吸的迹象！
白芷脑子里轰地一声，浑身突然变得冰冷了起来——怎么回事？没有呼吸，还有自己胡丁没有说话，而声音却在脑海里响起。
不知为何，白芷忍住略微有些开始颤抖的身体盯着胡丁开阖的嘴巴，十分诡异。他发现胡丁的嘴巴并不是毫无意义的开阖，而是在说着什么音节。
“A……LOMI……YI……PA……PAZE……”
白芷发现这几个似乎读懂的了音节和他昨天晚上无意识中发出的是一种语言。并且，他读懂了这些音节的意思——快逃，白芷。
明白了这些音节的意思，白芷不知道这时自己究竟有着怎么样的情绪，只是突然有多好种问题要问，而胡丁一定能够回答。
白芷快步走想前去。然而却被身后一个人拉了一把。
“别挡着，医生来了。”
踉跄一下，白芷险些摔倒在地，回过神来只见人群之中突入进来几个穿着大白褂的人，很明显的那是医生。
几个医生一入，人群就把胡丁给围了起来，白芷看不到医生究竟在做什么，隐隐约约地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几句话。
“……结构没破坏……正在流失……痕迹……是他……还有救……快！”
说道这里，其中一个带头的医生一下抱起胡丁皱着眉头向外嚷嚷着。“让开让开，不要妨碍救人。”
才刚开口，围观的人群立马让出了一条道。
“等等。”
看着那些医生讲胡丁放进救护车里，白芷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跑了过去。
“你干嘛？”
带头的那个医生转过头，语气很重。
“我……”
白芷被医生一句很不客气的话给吓了一跳，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那里不妥却说不出来，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你是家属？”
倒是旁边另外一个医生插了一句。
“不是。”
白芷摇了摇头。
“那你挡着干嘛！滚开！”
那个带头医生看了一眼白芷，一副说不出的恼怒模样骂了一句，一把将白芷推开坐上救护车便呼啸而去。
看着救护车的离去白芷那种不妥的感觉更加强烈了，甚至还有些强烈的不安。但是究竟是什么，是哪里让他不妥不安了却无法说出来，只是有这种感觉罢了。而且，自己还似乎忘记了点什么。
白芷站在原地，人群见救护车开走了也都散开了，只留下一滩触触目惊心的血迹。
不知道站着想了多久，最终还是徒劳无功。整个人突然有些浑浑噩噩的，只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医生说胡老师还有救，等回家一趟后再去打听一下是哪个医院吧，希望能抢救的过来。
白芷很失落，昨天晚上才决定要找到胡丁。不过，现在找是找到了，然而胡丁却是这种状态，想要知道的东西根本无法得知，也询问不了。且有增加新的问题。
胡丁那样子时被什么东西袭击了才对，是那晚的恶魔吗？为什么叫我快逃，而且就倒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门外。还有那个语言……
——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芷想着，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先决定“回家”一趟。
走到“家”里，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情了，望着家门只觉一重一重的疲倦感压了过来。
看着“家”的感觉并没有白芷想象的那么轻松，尤其是现在那种隔阂感和陌生又熟悉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愈发强烈，让他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白芷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也就是因为不知道吧，所以对“家”既恐惧又珍惜。可是“家”却并没有做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也没有因由。归根究底，这种恐惧就落到了白芷自己身上。现在白芷正恐惧着自己。
站在门口，他努力克制着，迟迟没有开门。
“吱呀——”
过来好一会儿，门开了。然而开门的并不是白芷，而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留着一头稍长黑发，穿着制式的圣职长袍的年轻圣职者——神职人员也可以这么称呼的吧——正是白芷的义弟成诺。
“阿诺！”
“哥哥。”
门一开，两人都楞了一下。不过很快成诺就反应了过来。
“刚回来吗？”
“不，有一会儿了。”
“怎么不进来？”
“我……”
白芷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真是难得回来一次，快进来吧。”
不由分说，成诺将白芷拉了进去。
这个“家”是一座小洋楼，并不是很大，进门之后步过玄关就是餐桌，再往前才是客厅。
白芷在客厅坐了下来，成诺则走向了厨房。
“哥哥，要喝点什么？”
成诺的声音在厨房传了出来。
“随便吧。”
白芷随口回答着，在客厅张望了起来，样子看起来他反倒是被人的感觉是客人一半。
“看什么呢？”
成诺很快就端了两杯水出来，看着白芷张望的样子不禁笑了一下。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变啊。”
“说什么傻话呢，你才半个月没回来。”
成诺将水递了过去。
“说的也是啊。”
接过水，白芷有些憨傻地笑了出来，这时他才感觉到有些轻松。
“哥哥，你看起来脸色很差啊。”
“啊，是吗？”
白芷喝了口水，惊讶了一下。不过想想就释然了，毕竟一夜都没睡好，加上碰到胡丁的事情。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成诺关切的问道。
“我……刚刚来的时候，我遇到的胡丁老师，他……”
沉吟了一会，白芷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对于这件事白芷那种不妥不安的感觉迫使他很想一吐为快。
“啊……可怜的人，圣神与你同在，阿门……”
听完了经过，成诺拿出《灾厄之书》在胸口划了了个十字祈祷了一下，并念了一段经文。
白芷看着成诺抓着脖子上的十字架，手上捧着经书一丝不苟的祈祷模样，心里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别扭感，诵经的声音也让他头脑发胀。然而，这是他义弟的信仰和职业，加上是为胡丁祈福，现在他并不好说什么。
“……有罪的人，被钉在十字架上……”
终于，成诺祈祷完毕，白芷看着成诺小心翼翼地放经书放到长袍的口袋里，不禁问道。
“阿诺，你随身都带着经书的吗？”
“是啊，怎么说这也算是我的职业啊，只要穿上法袍经书是不能落下的，也算是职业操守吧。”
成诺知道白芷并不喜欢宗教人士，而且从根本上似乎还厌恶的，所以说起自己的这个职业时也半开着玩笑。
“哦，这样啊……职业操守……”
白芷想起刚才成诺的那种虔诚模样和现在的玩笑一对比，不由得笑了出来。然而，当他念叨“职业操守”的时候，笑脸突然凝固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手一松，杯子掉到地上摔成了几瓣，发出哐当的声响。
“怎么了？”
成诺被白芷突然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我知道了到底哪里不妥的……该死！”
白芷喃喃地说着，脸色茫然又突显着有些恐怖，怒骂了一句转身就朝地下室跑了下去。“阿诺跟香姨说下我借下机车。”
“啊，香姨出海去南极弄企鹅蛋了。喂！出了什么事？”
成诺一边说着，一边也朝地下室跑了过去。从白芷的脸色看来，一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才对。可是，等他到地下室时，白芷已经骑上机车破门而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