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之时,身后突然爆发出一声戏谑的笑声。
“哎呦喂,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禽滑家的小子吗?你不是给我家做长工嘛,怎么也来了?”人群中,几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公子哥笑着,中间的男孩个子比较矮小,皮肤白皙,手捧折扇,满脸的怨气,看样子隐隐为众人之首。小个子男孩对面前的少年指指点点,大声嚷嚷。
被唤作“禽滑家小子”的少年,身材高大,眉宇间倒有一丝英气,可惜穿着朴素至极,随身的小布包上赫然还留着几个补丁,他看着小个子,语气谦虚至极:“见过公孙少爷。”
“免了。还知道我是你家少爷啊,刚才看见我就想躲是吧?这松麓怎么什么人都收,如此看来倒不像藏龙卧虎之地啊。”小个子昂首挺胸,拿着腰间碧玉把玩着:“没记错的话,你们母子二人欠我家的银子好像还没换上吧……”
禽滑咬着牙,一再恭敬:“少爷,公孙府里的利息是在是太高了。按说我们都还了本金的两倍了,只是,你们一再加息,这么下去,我们如何还得上?”
“废话!欠债还钱!又没逼你借!”小个子眼睛一瞪:“这样吧,你既然进了书院,以后也别天天念书,跟着我打杂跟班,我好算你几个钱。”
“不要欺人太甚!我入选书院,乃是军中校尉们考核通过!于情于理该在此用心求学,报效国家,您这么大人了,还需要别人伺候吗?”禽滑挺值了摇杆。
小个子冷笑一声:“咱们家掌管宋国兵部,为我打工,不就是报效国家吗!你做还是不做?”
“我父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立与世当建功立业,岂可一辈子伺候别人,行这蝇营狗苟之事?”
“你爹?你爹当年彭城一战临阵脱逃,至今烈士一说全是狗屁!”
“我爹是战死沙场!安敢如此血口喷人!”禽滑血气上涌,挥起斗大的拳头,向小个子冲去。
小个子身边的公子哥们一看穷小子扑过来,都嘿嘿的笑了,上前一步挡在小个子身前。小个子哼了一声,不理众人的保护冲了出来,他盯着禽滑挥来的拳头,电光火石之间,只见身影微动,不知踢了几脚出去……
禽滑居然甫一出手,就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不堪。高大的禽滑居然架不住小个子一个回合!
小个子少年潇洒至极的架了一个身段,哗的一声,甩开折扇:“要知道,在睢阳地面上,能打得过我公孙得的人,还没有出生!”
几个公子哥哈哈笑着:“臭小子,知道公孙公子的剑术师承何处吗?真是找死!”说着几人上前就要对禽滑拳打脚踢。
“够了!”人群中想起一声大喝,墨翟从围观的孩子们中走了出来,用手一指公孙得:“你,欺负他,不对!”
公孙得懒得抬眼:“邪门。平常大街上混小子们看着我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今儿怎么了。哪来这么多土包子。也好,让你们知道知道,今后松麓的学生中间,我还是能够压得住场的。”
说着,公孙得一手摘下披风攥在手里,一手紧握折扇,笑眯眯的对墨翟说:“我准备好了。尽量不用手上功夫。你来吧”
墨翟也不说话,默默的脱下新买的外套,交给韩菲:“看样子,我打不过他。”
韩菲急了:“那你逞什么英雄?”
墨翟回头,眼中充满着坚定:“我觉得,有些架,打不过不可怕,不去打就不行。”
韩菲捉摸着这句看似很有哲理的话,还没消化明白,就听见墨翟咚咚跑过去的声音,然后闷响一下,又飞了回来。
墨翟擦了擦了嘴角的鲜血,又一次咚咚的跑了过去。然后,神奇的事情……没有发生……他又一次飞了回来。这回连脑门都挂彩了。
“喂喂喂,有点新意行不行,老是这一招。”公孙得骄傲至极。
墨翟不回答,拍了拍身上的土,带着满头鲜血又一次的冲过去。倒在地上的禽滑都看不下去了,哀嚎着想起身抱住他。看得围观众人无不变色,几个胆小的孩子都捂住了眼睛。
公孙得目不转睛的瞪着越来越近的墨翟,居然开始变得有点震惊,心想:这小子真硬啊,真不要命啊。
这回,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不过创造神奇的,依旧不是我们可怜的墨翟。公孙得狠劲被吊了出来,心想管他是踢残还是踢死,正运足气力,打算下一脚结束战斗之时,冷不防侧面杀出一人,脚上呼呼生风,同样是一个飞踹而来。
公孙得家境何其显赫,从小师从剑术大家供栾,自诩拳脚之强悍睢阳不做二人想。此刻连番出彩,高兴之下差点忘了,其实睢阳城里是有个少年,可以跟自己过招的。
这少年一身金乌打扮,如蛟龙如水,如猛虎下山,飞来的这一脚速度之快,力道之强,便是公孙得也不得不暂避锋芒。他回身硬是撤回踢向墨翟的身子,一个横扫,扔下双手的物事,双拳迸发,向那斜刺里杀出的少年轰去。
少年脸上露出笑容,极为强悍的收住了力,轻盈的踏在刚刚奔过来的墨翟胸口,借着他的速度,在不可置信的角度上拐了个奇怪的弯,右臂两指恰恰穿过公孙得轰出来的双拳,点在他的额头。
公孙得狂吼一声,向身后飞去,脸上充满了惊讶和疑惑。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还没有看清楚对方的容貌。
正在狂奔的墨翟愣住了身子,看着面前刚刚落定,有些熟悉的背影,轻声问了一句:“是你?”
那少年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金黄发带,轻轻一捋,微笑着回了头,生得面如冠玉,色如桃花,不是潇洒苏秦郎,更有何人?
周围看热闹的男孩子,心想今天值了,打得真好;看热闹的女孩子,更是心想值了,这哥哥是谁?
一旁的众公子赶紧过去扶起公孙得,骂骂咧咧:“苏秦!暗中偷袭,算什么好汉!”
苏秦微笑着拍拍右臂的浮尘:“凡事不问过程,唯有结果。输的人没资格找理由。”
公孙得一边咳嗽,一边大怒:“苏家小子!你父亲在朝中就结党营私,不把我们公孙一门放在眼里,连你也这般蛮不讲理!”
苏秦冷哼一声:“你爷爷公孙周霸着兵部素尸其位,看看宋国精锐都落魄成什么样子了,早就该让贤了。”
围观众孩子多有名门之后,在朝中要么分属公孙一派,要么亲近苏简新生派,此时无不上前帮腔助骂。贫寒子弟听得大家互报家门,心想睢阳果真宦门似海,更是噤若寒蝉,凭空对松麓求学生涯多了一丝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