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一,正午的阳光高高地挂在头顶,毫不掩饰自己的热情,晒得下面的人们昏昏欲睡。不过李复义就没这么好的雅兴了,吃过午饭后便准备启程了。他们得快一点,要赶在太阳下山前到达草原大帐,自己的父亲正在翘首以盼,自己怎么能在这里浪费时光。李节盛显然也看到了侄儿焦急的样子,也不去解释。白天赶路速度要比晚上快一些,不出什么意外的,傍晚到达草原大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终于,在李复义耐心快要用完之前队伍开始缓缓地走出了柳河驿的堡子,会合了堡子外的骑士们,拜别了给自己无限希望的张远百户以及送行的热情部民,李复义带着残存的没有大伤的同伴跟随李节盛的脚步向南出发了。还有很多勇士因为伤势过重不便远行,便留在了柳河驿养伤,待伤病痊愈之后再去草原大帐归建。此次刘思百户的百人队几乎被打残了,副百户和所有的十夫长都战死了,这位汉子也留在了柳河驿养伤,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他们在操心了,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威名也将传遍整个果敢草原。而那些货物也留在了柳河驿,明天将会有其他人将这些东西送到大帐的。还有那些快被遗忘的奴隶们,他们幸运的被李三公子充入了自己的亲卫队,重新拿起了锋利的马刀,跨上了高大的骏马,传说崭新的皮甲,仔细的梳洗了自己的仪容,骄傲的走在李复义身后。对于侄子的做法,李节盛也没有反对,果敢人重诺,说出去的话当然要作数的,再说了族内很懂勇士之前都是奴隶身份。
没有车队的拖延,行进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俗话说人一上万铺天盖地,虽说这支队伍的规模还没有那么大,但近六百的勇士以及上千的马匹一起在草原奔跑的情形还是相当壮观的。在战时,果敢骑兵一般都配双马,以便提供更强大的机动力,也节约马力,延长马匹服役的年限。毕竟一匹成年的战马训练还是很麻烦的,但服役的年限却不怎么长,而且容易出意外。每一次大战损失最大的不是人员,而是合格优秀的战马。话题扯的有点远了,言归正传。李复义沉默地跟着李节盛的身后,嘴上包着一条麻布,防止高速行进中有东西飞入嘴内。他时不时的环顾四周,想要记住这里的美一寸土地,虽然每年都会来这里一次,但以往他都在坐着马车上的。虽说李复义没有走马观碑的雅兴,但他还是相当有兴趣的。这里已经靠近果敢人核心地区,沿途都能看零零散散的队伍向着大帐迁徙,看来全民动员的命令已经遍及了整个草原。沿途的部民看到自己部族骑兵都兴奋的大叫、挥手问好,好奇的小孩子们骑着小马想要跟随着他们一起驰骋,却被父母训斥着不甘地调转了马头,看着远去的骑兵,每一个小孩子眼中都充满了羡慕,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还小,在成年后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马刀、弓箭、皮甲。
李复义也在看着途中的部民们,看到他们一一向这边问好,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这么多么可爱的一群人啊,多么勤劳、朴实的一群果敢人啊。无尽的迁徙并没有剥夺他们欢笑、热爱生活的勇气,他们才是整个果敢人的希望,果敢人的根基。无数像他们那样的家庭组成了果敢人庞大的部族,他们送出了成年丈夫、儿子、父亲,一脸诀别将他们送上了战场,为的就是让外面豺狼不要惊扰了这份美好的生活。
长生天的心情是无法被凡人所理解的,正午还是艳阳天,现在却慢慢的暗淡了下来,从南边飘过了大片的乌云,黑压压的乌云带着无尽的嘲笑就要来了,幸好马上就到傍晚了,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到达草原大帐了。李节盛看了看远处的乌云骂了句:“真是晦气!大家快点,别被淋成落汤鸡了。哈哈!”李节盛的抱怨引来了众多骑士的笑声。黑云压城城欲摧,乌云缓缓地逼近了果敢草原,无视了李节盛的抱怨。而下方的骑士们立即加快了速度,毕竟谁都不愿意在雨天里赶路。这种天气就应该躲在帐篷里喝着关西春跟人吹科打诨。
李节昌也看到了这片乌云,他时而看看南边,时而看看北边。一边想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有没有经过金帐草原,给老单于带来点晦气和麻烦。一边想着自己的儿子还在北边辛苦地赶路,可别被这乌云给压倒了。他踱步来到帐外,吩咐部下牵来自己心爱的战马,骑着战马带着随从慢慢的走在营地里。看着忙碌的人群赶着羊群回到了圈内,看到了不安的马匹在乌云的压力下不停的走动着。
这座大营已经经过果敢经营多年,已经粗略的具备了城池的雏形,果敢人在大营的外围筑起了长长的围墙,草原上的土质太松散,注定无法筑起高墙。低矮的城墙看起来是那么的滑稽,但这确确实实能带果敢人安慰。或许是骨子里遗传下来的传统,果敢人固执的认为就应该居住在高墙内,这样才能再豺狼袭来的时候有准备的时间。这座生机勃勃的大营里甚至已经有了粗略的道路了,贯穿整个营地,从门口通向大帐的路途上已经不见了杂草,流出了里面的褐色的土壤,上面整齐的铺满了青色的石板,马蹄踏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音。不过这几条大道的修建话费了果敢人整整十年的光景,无数的奴隶累死在了运送石块的路上。不过所有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看看现在这座繁忙的大营,估计除了金帐的大营,再没有部族的营地能像这般整齐了吧。果敢人虽然也像其他部族那般追随着水草,但他们却把这里修成了半永固的城池,整个夏天大帐都会在这里停留,一直到冬天来临。而大部分的部民们却游弋在大营周围的草场上,沿着黑山慢慢的迁徙着。
有了人就会有贸易,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这里也是所有外来商队的终点,也是整个果敢部财货的集散地。这里已经可以看到木制或者土质的商店孤零零的伫立在道路两旁。果敢人无疑是智慧的、是勤劳的,他们在一无所有的荒原上建立如此规模庞大的营地,承载着他们一飞冲天的梦想。
随着全民动员令的下达,远处游牧的部民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返回大营附近,虽说这会加大大营周围草场的负担和消耗,但大战将起,全族的力量必须集中在一起,以防被人一一击破。在这里就要说道果敢人的军制了,果敢人跟所有的草原部族一样都不会常年聚集着庞大的武力,草原的出产绝对撑不起任何一个部族无休止的全民征战。就连最为强大的金帐部也不例外,所以果敢人除了护卫大营的一个千人队、负责外围警备的一个千人队、守卫大帐的一个亲卫千人队之外便不会有满编制的部队了,就连守卫老营的千人队也是分为两批轮戍的。但此次大战是生死之战,将会决定未来十年果敢人的路,李节昌自然不会马虎,狮虎搏兔,尚用全力,更何况这场关乎全族存亡的大战。不过草原的男儿是天生的战士,在闲暇时也会组织训练,在接到动员令后,所有的男人都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皮甲、马匹、马刀、弓箭。一旦战事蔓延到无法控制的时候,所有的果敢男儿都要踏上征程,就像他们的祖先做的一样的。
果敢人不怕牺牲,不怕豺狼,敬畏长生天而不信长生天。这么矛盾的部族居然在长生天的默许下发展壮大,不得不说是个奇迹。连有的外族人都说,长生天这个盹儿打的好久啊,久的连黑山脚下的果敢人都忘记了。果敢人从来到这里便显示了过人的实力和超人的智慧,在买通、臣服于金帐部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数十年的光景发展到如此大的规模。
终于,李节昌在北门上看到了远来的一片黑影,心情也是格外的激动,安了安心便走回了大营,自己在这里迎接确实不合适。身后的文士们看到主上的做法心里也松了口气,他们就怕自己这位主上心血来潮在这里等待,那他们罪过就大了。
李复义也看到了远处河边伫立的一道低矮的城墙蜿蜒在平坦的草原上,一股豪气从李复义心中升起。心情一下就豁然开朗了,是啊,这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这里将是自己展翅高飞的地方。
乌云终于在李复义踏入大营的时候到来了,豆子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洒落了下来,仿佛谁惹的乌云出奇地愤怒一般。众人们看着发疯了老天,急急忙忙的跑回了帐篷,李复义也跟随李节盛身影奔向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