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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胧月寒冰

下午四点

篮球社总部

训练场地

“砰——”

“哐当——”

伴随着篮球巨大的撞击声和金属筐落地时震耳欲聋的杂乱声响,十几个崭新的篮球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三米高的架子上争先恐后地跳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橙色的光影,劈里啪啦滚了一地,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偌大的训练场顿时一片寂静。

坐在场边休息区的红瞳少女站起身,对着面前的一片狼藉不禁轻声叹息。

“时间也差不多了,如果你们还要开会的话,训练就先到这里吧。”艾雪樱看了看手里从篮球社社长那里拿到的时间安排,向场地上的运动员们建议:“场地我来收拾。那些篮球大概也要换个地方放了,太危险了。”

“也好。不过开会还是需要经理小姐你在场,干脆就在这里说吧。”篮球社的社长很快做出了回应。虽然身为篮球社社长,但这个个子高挑的男生看上去却显得相当温和甚至有些文弱,言语和神情也一直彬彬有礼。他转向艾雪樱,纯净的褐色眸子里含着些许歉意:“抱歉,辛苦你了。平时不会这么混乱的,我们的两位主将今天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刚刚上任的社团经理一时默然。她身边因为练习时走神被砸到膝盖而不得不下场休息的蓝发少年闻言,有些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不服气地扭过头。

“对不起,我这两天没睡好。”把球扔出场地以致砸倒篮球筐的百里瞬痕倒是老老实实地道了歉,然而他显而易见的黑眼圈和憔悴的神色让正在气结中的寒羽岚都不禁皱眉,担心之余更是万分疑惑。

——这小子怎么了?难得见他这么没精神,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头痛?

“要不试试这个?好像是提神醒脑的药。”艾雪樱从旁边一个大箱子里翻出一小瓶碧绿的透明液体,扔给了百里瞬痕:“我刚才在整理储物间的时候发现的,不过上面的标签应该是副社长大人写的吧,和成员登记表上的签名字迹一样。”

百里瞬痕立刻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寒羽岚,完全没有要喝药的意思。

“你小子什么意思?!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寒羽岚顿时炸毛。

“你又不是没干过类似的恶作剧,再说万一这是你很久以前准备好又没有使用的道具呢?你能记清楚吗?”百里瞬痕面无表情寸步不让地反驳。

“确实储物间里可能有被我遗忘掉的整蛊道具,但这个东西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寒羽岚在心里默默规劝自己不要和睡眠不足的人计较:“这是竹子提炼的用来配药的多余的半成品,扔给我之后我一时半会儿又用不着,就丢在这边的储物室了。你不会连他做的药都不相信吧?”

——寒羽竹么......

百里瞬痕微微一怔,手里拿着药瓶不禁又一次失神。昨天傍晚那个人夹杂着无奈和决绝的威胁他还记得清楚,只要稍稍一想起,心里就烦闷得好像有火在烧。

其实他很清楚这不能怪寒羽竹。百里家这一代的大小姐百里瞬华从小就是远近闻名的病美人,虽然她本性活泼好动,但脸上的苍白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少女一直倔强地不愿意窝在家里接受治疗,终于在十岁那年一睡不醒,整整九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如果不是寒羽竹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心血来诊治这个特殊的病人,百里瞬华根本活不到现在,更不用说她的情况近年来还有些好转。

如果不是那些利欲熏心的长老掌控着百里家族,他的姐姐也不会沦落到成为筹码的地步。可即便是身为百里家族如今唯一的继承人,他也依然想不到任何办法阻止长老会疯狂的决定。

百里瞬痕将手里的药瓶顺手放进了裤兜里,跟一向随和的社长说了一句“我想先回去休息一下”,就自顾自地向训练场外走去。满脑子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他,就算留下来也没有任何作用,只会一直走神而已。

说到底,这些人与人之间的博弈周转,他根本一点都不擅长。

——如果是姐姐的话,一定能把这些事情处理好的吧。

——为什么......本应属于她的那一半力量,会被分到我身上呢?

本就显得空旷的训练场又一次安静下来,红瞳少女面无表情地走到场地中央,将散落在场地上的篮球一个个扔进金属筐里,一旁的社长也很快收起担忧的神色,开始招呼在场的社员们收拾好各自的东西准备开会。

寒羽岚站起身,试着跑动了一下,以他的身体素质,这点小伤完全不会对正常运动造成什么影响。他向场中央大家聚集的地方走去,顺带着看了一眼穿着黑白校服四处走动的少女,就在散在场边的社员们聚集起来的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四处散落的篮球已经全部被她放回了金属框。

——果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要是把这个经理的位子交给那些娇小姐,指不定会弄成什么样子。

寒羽岚心里默默地想着,对自己居然意外受伤的怨气也散了不少,目前为止他的计划都还没出什么状况,也算把受伤这倒霉事情抵过去了吧。

大清早上把邀请艾雪樱担任篮球社经理的文件发给学生会之后,他整个上午都没再关心这件事,直到下午才给楚怜幽发了短信询问艾雪樱的反应。

其实他心里有点紧张。

寒羽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类似的恶作剧他也不是没干过,而且从来没有失败。每次他撒好网之后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去做自己的事,到了时间“猎物”自己就会乖乖上钩,完全不用他担心。但这次好像和以往都不同,他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不安,哪怕知道可能性几乎为零,他还是忍不住担心艾雪樱会拒绝。

——也许是因为这次的“猎物”比较强大吧。

讨厌花太多时间认真考虑一件事情的蓝发少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毕竟艾雪樱和他以前恶作剧的对象多少有些不同,这女孩怎么看都不像是楚怜幽那样善良纯真,虽然赶不上萧槿凰,但恐怕不会比凌苏空汐差多少了。

当然,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艾雪樱或许足够精明,但她那种不愿意冒险的坚持让她的选择必定受到诸多限制。和他所料想的一样,即使已经察觉到这多半是个陷阱,她还是选择了接受篮球社的邀请。她宁可面对已经明晰的危险,也不愿将自己置于一个未知的环境。

据楚怜幽所说,她们收到通知邮件是在上午十点,邮件不出所料是副会长凌苏空汐写的,言辞简洁凝练到让人不适应的地步,简单交代了“艾雪樱同学身为学院对外代表被校董会要求加入学生会或是学生会下属社团任职”这件事之后紧跟着就是以附件的形式一起发来的篮球社的邀请文件和学生会各部门以及社团的表格资料,任何修饰语甚至问候语都没有,和神祭学院对外的华丽风格堪称天壤之别。

不过文辞虽然简略,但却丝毫不影响其对艾雪樱而言的毁灭性威力,一直幻想着能够游离于学院核心之外的少女受到邮件的时候足足呆站了五分钟,楚怜幽的描述是“好像石化了一样”。

寒羽岚当时看着楚怜幽发来的信息一面幸灾乐祸的笑,一面又觉得有点小遗憾。

——他是真的很想看看这个在外淡然少言的少女石化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蓝发少年在心里估计着自己的后援团可能采取的行动,此时的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对他而言看似寻常的恶作剧会成为日后一系列事件的导火索。

艾雪樱把那一筐篮球换个地方放好之后,篮球部的会议已经开始十分钟了,说是会议,其实也就是大家一起讨论一些事项而已,简单松散,还时不时有人冒出几句吐槽,引来一阵哄笑。艾雪樱悄悄地走了过去,安安静静的听着,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面无表情地在本子上记了几笔,就好像听课的中学生。讨论得正热烈的男孩子们也没怎么关注她,只有篮球社社长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就这样又是十几分钟过去,温和沉稳的社长第三次被迫出声制止离题太远的少年们,然后提出了最后一个事项:“马上就是学院祭典了,来确定一下今年的社团节目吧。”

艾雪樱闻言顿时愣了一下。

“还不就和往年一样呗。”某位原本正说得起兴却被社长打断的社员抢先说道,语气很有些不以为然:“不然我们还能表演什么?”

“集体项目当然不会有太大的改动,我指的是晚会上的个人表演。”社长对大家的反应没有丝毫意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训练场里诡异地静了下来,旋即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的蓝发少年。

“我提议让副社长穿女装上台唱歌!”

“支持!一定要让副社长穿女装上台唱歌!”

“就是,绝对要看看副社长穿女装的样子,不然我这高中三年不圆满啊!”

“你们这帮家伙......”转眼间变成众矢之的的副社长大人先是惊诧莫名然后火冒三丈最后怒气值爆表的他突然平静了下来:

“好啊,接下来一个月想天天被篮球砸的人欢迎提前预定。”

又是满场寂静。

——哼,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吗?

寒羽岚对自己这句话的效果很是满意,在心里得意的哼了一声,却看到脸色有些不太自在的红瞳少女像在课堂里提问一样举起了右手,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个,能不能先告诉我,学院祭典是什么?”

这下子原本盯着寒羽岚的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艾雪樱,不约而同地一脸诧异。

“我们活动月的主要任务,相当于校庆日一样的东西,”蓝发少年下意识地做出了解释,脸上的神色也很是意外,“你居然不知道?”

“萧槿凰学姐又没告诉我,怜幽也没说过,我怎么会知道啊?”艾雪樱见大家的反应如此之大,不由得慌了神,尴尬之余又有些委屈,恼羞成怒而流露出的俏娇模样让寒羽岚怔了一下,一时没接上话。

“但是一般来说学院发给每个学生的笔记本电脑桌面上应该都有关于这些的说明......”篮球社社长看上去同样惊讶,但还是很快淡定下来接上了话茬:“难不成经理小姐你还没领到学院发的笔记本?”

“我根本就不知道学院还会发电脑......”艾雪樱神色满是无辜。

“我马上帮你问问。”寒羽岚很快反应了过来,顺理成章地提出了解决方案,接着就摸出手机开始发短信。毕竟整个篮球社里有这么大面子可以去质问内务部部长的人也只有他了。而且他不想也不敢让别人去做这件事。以完美著称的萧家大小姐鲜少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除非她又一次“病情失控”,而她的“病”到目前为止还是个秘密,只有操控校董会的三大家族知道,要是不小心让这件事传出去,引起的连锁反应会给他造成相当大的麻烦。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比平时快很多的蓝发少年是这样对自己解释的。

艾雪樱在一边呆愣着有点回不过神,她本意不过是询问一下什么是学院祭典以便做做准备,谁知道不仅打断了篮球社的会议,还劳烦寒家大公子帮她处理她自己的事情,想来想去,她突然有种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最让她无语的是篮球社的大家包括社长在内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谁也没有注意到会议已经因为她一个人的事情而被打断了。

——难不成这就是篮球社的风格吗?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什么的......

就在艾雪樱无语望天的时候,寒羽岚已经问出结果了,他收好手机简单陈述了内务部的回复:“学院分发的笔记本电脑是针对个人情况订制的,但是内务部对转学生的爱好不是很了解,所以一些程序细节需要你自己去选,地点在商业街。他们本来想通过手机通知你,但是你没有手机,于是就一直拖到现在。”

红瞳少女觉得自己已经是彻底无话可说——不愧是贵族学院,真是有够麻烦......

“经理小姐还没有手机吗?这样有事情的时候会很不方便啊。”篮球社社长关注到的方面明显和当事人有所不同:“要不让寒羽岚同学带你去,顺便买个手机吧。”

艾雪樱脸色顿时变得有点不自然,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买手机是可以,但我不能自己去吗?”

寒羽岚立刻戏谑地看了她一眼:“商业街在海边,你找得到路吗?”

被戳中死穴的少女顿时沉默了。

篮球社社长一脸无辜地开始补充解释:“最近我们要赶论文,大家或多或少都有点事,只有寒羽岚同学一个人闲着。怎么,经理小姐很不乐意吗?”

“......没,我知道了。”艾雪樱一副认命了的平静神色,离她比较近的社员们却觉得一股阴寒的怨气正从少女身上缓缓散发出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啊?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副社长大人的心情倒是和各种抓狂的少女完全相反,他此刻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此次的收获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不仅填上了篮球社经理的空位、计划进行顺利,还逮着这么一个好机会,最关键的是,他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艾雪樱生气抓狂的样子。

——这家伙原来也会恼羞成怒啊,那表情真不错,好评~

于是,艾雪樱身为篮球部经理的第一次工作就这样在她的各种抓狂和蓝发少年的欢呼雀跃中圆满地宣告结束。

晚上八点

灵能部玄铁殿

作为神祭学院最重要和隐秘的真正核心,灵能部坐落在整座山峰的背面,占地面积虽广却很难被人发现。这里是神祭学院内的一处禁地,学院里百分之五十的学生、百分之六十的导师以及百分之九十的员工被严禁靠近这里,一旦违规,受到的严厉惩罚可谓是相当不近人情。

在神祭学院学生会下属的数十个部门之中,有两个部门相对独立于学生会之外,可以不遵从学生会的命令。这两个部门其一是内务部,掌控学院财政并负责分配日常物资;其二就是灵能部,以其极特殊的身份和职能完全独立于学生会之外。如果把神祭学院比作一个国家,学生会是政府,灵能部就是军队,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学生会的权力在这里几乎完全不起作用,相反还要受到其牵制。

神祭学院内的势力分化是家族势力的影射,立于众多校董家族之首的三大家族中,萧家对应内务部、掌控财权,凌苏家对应学生会、掌控政权,而对应灵能部、掌握着军权的,正是综合实力最为强大的寒家。

在灵能部的领地中心,有一座精致的中式宫殿,这座宫殿虽然小巧玲珑,却也透着一股雄浑深邃的威严和霸气。宫殿的骨架和宫殿内的设施都由同一种黑色的奇异金属打造,泛着清冷的金铁光芒。殿内侍者的衣着和四处悬挂的丝帘也同样是黑色,就连池塘里种植的花卉,都是极为罕见的墨莲。整座漆黑的宫殿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种铁血的压迫和深不可测的危险,在五彩斑斓的学院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被称作玄铁殿,是灵能部正副部长的住所。

此刻在玄铁宫内院一处铁壁环绕的密室之中,一位戎装少年持剑而立,他额上带着银蓝色的金属护额,蓝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少年俊逸的脸上面无表情,暗蓝色的双眸冷如寒冰,杀气凌厉仿佛能斩断空气。他缓缓将手中的剑收回剑鞘,三尺暗蓝冰锋没入黑金剑鞘的瞬间,那极尽锋锐的剑气才缓缓收敛。

灵能部副部长神色淡漠地扫了整个密室一眼,近百平米的房间里四处凝结着寒冰,冰层之下封冻着银色的金属碎片——先前那三米多高的战斗傀儡,在数十秒的时间里,就被他削成了一地碎屑。

密室门外突然传来鼓掌的声音,扰动了房间里冰冷的空气,少年回过头,只见来人一身月白长袍,柔软的鹅黄色短发环绕出柔和的面部轮廓,比他还要稚嫩几分的秀美脸庞上蕴着温文尔雅的微笑,灿金色的双瞳亮如宝石却并不凌厉,一举一动间淡然平和的气场浑然天成,绝非十几岁的少年所能拥有。

站在门边的黑衣侍女立刻弯腰行礼,恭敬地唤了一声“羽月殿下”。

寒羽月摆了摆手示意侍女退下,然后伸手按动墙壁上的一处开关,密室的四面铁壁顿时微微泛红,上面坚硬的冰层开始迅速融化。

“还没有解放‘水之灵’就能做到这个份上,真不愧是你啊,溟。”

寒羽溟眼中的寒意已经消失,但却完全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只是径直走出了密室,俊逸的脸上没有半点神情,暗蓝色的双瞳也是一片淡漠。

一旁的儒雅少年早已习惯了自家哥哥的面瘫,也懒得再扯什么闲话,直接道出了自己前来的原因:“我今天占卜的情况可不太好。你明天上午怕是得去第三训练室一趟。”

寒羽溟闻言看了他一眼,见后者竟然显出七分认真,眼里也微微有些波动。

“凌苏空汐和萧槿凰要对‘离火’出手了。”寒羽月接着说了下去,他的语气依旧淡然无波,却让寒羽溟觉得一字比一字凝重:“她们想用凌苏空汐的‘水之魂’把‘离火’的剑灵直接逼出来。这样做风险相当大,尤其对于空汐,一个不小心她就可能被重创。”

“这件事我先告诉你,不管处于什么考虑,你都绝对不能让她出差错,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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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又来了......之前拖太多会尽力补上的......争取这个假期把第一部分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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