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四娘在落云阁里弹琴的时候,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骚乱,像粗鲁的莽夫上演“强抢民女”之类的情也节从未出现。
一来,台下那些公子哥,虽有些不务正业,大多都是极为有教养的,其中有好几个还和云四娘成为了知己。二来,就算是有莽夫的出现,云四娘居然也能全力对付。这些都得归功于云四娘聪明的脑袋和极好的口才。
下面说几个趣事,虽不能完全瞻仰云四娘的才智过人,却也可将云四娘的聪明伶俐探个七七八八。
好几个公子哥把云四娘当作自己的红颜知己,只不过,他们这些蓝颜,个个搅尽心思费劲心机琢磨,奈何也看不透云四娘的芳心究竟落在何处。
一位齐公子,某日送了只漂亮的金丝雀给云四娘,云四娘当时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面,手里有一朵不知在哪里摘来的桂花。齐公子远远就闻到桂花的香味,心情极好,便大步流星向云四娘走来,坐在石凳上面,把手里的笼子放到石桌上面,问云四娘:“喜欢吗?送给你的。”
云四娘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不语。
齐公子又拿出了个由木条制作的漂亮笼子,也放到桌子上面,对着云四娘说:“四娘,你说,是这油漆笼子好呢,还是这木笼子好呢?”
他这点小心思云四娘早就猜晓,这油漆的“漆”和“齐”谐音,而这“木”字,则来源于每次都会和齐公子同来听曲儿的林公子。
云四娘也不回答,打开鸟笼,拿起那只金丝雀,口里赞叹:“好漂亮的金丝雀。”手一松,那金丝雀就飞了出去。齐公子大惊,站了起来,准备叫家丁将那只鸟儿抓回来,却见云四娘伸手止了止他,道:“让它去随风而飞,岂不更好?”
齐公子馁了气,低着头,只得作罢,认了这云四娘是不会喜欢上自己,当然也不是那林公子。抬起头看了眼前的云四娘,又觉得心实在有些不甘,这么美丽的人,饶是谁,都会喜欢上的吧,究竟是哪个幸运的男儿,能得到这姑娘的一颗心呢?
他这厢胡乱猜想着,鼻端传来了一阵香味,他吸了一口,香味又没了,云四娘把桂花凑到他鼻端,让他闻闻,他皱了皱眉。就听云四娘道:“这桂花,远着些闻才好闻,离得近,反而没了这香味儿了。”
齐公子再一根筋,也清楚了云四娘的表意了。俩人互相对视一笑,满脸的释然。
又有一次,李公子送给了云四娘一支非常漂亮的发簪,并请了她隔日到自家院子里弹弹琴,因为那天正值他父亲大寿,作为李公子的朋友,当是给父亲贺个寿,况且有关云四娘的传闻也是人尽皆知,李家老爷和夫人也都极为乐意,李公子一直强调着云四娘当天一定要戴着他送的发簪去,云四娘居然也是答应了。
那天,云四娘为李老爷弹了一曲,结束之后,俩老都笑得合不拢嘴,这如天仙貌美的的姑娘,配自家独子是最恰当不过了。
云四娘头上正戴着那支发簪,给李老爷和李夫人行礼的时候,李公子也在一旁,只听李夫人笑道:“姑娘,头上的发簪你戴着正合适,当年我嫁给老爷的时候,也是戴着发簪呢……”
李公子这一手实在是高招,却也奈何不了云四娘的冷静和先知。
李夫人说完之后,云四娘受宠若惊般,抬起手摸了摸那支发簪,笑道:“云娘也是三生有幸才得了李公子厚爱,只不过,云娘家里也有个习俗,男子送给喜欢女子的发簪,女子要戴着一天,隔天如果发簪完整无缺,则说明这对有心人命中注定一起。而如果发簪有任何遗缺的话,那就只能说明这两个可怜人是有缘无份之人了。”说完她摘下那支发簪,握着手里,脸上的表情竟是紧张和期盼。
“原来有此说法?姑娘快快看,发簪是否完整。”李老爷和李夫人也是迷信之人,云四娘这么一说,竟也相信了。
结果当然要让这两老失望了,云四娘在昨夜就悄悄将吊坠上面那颗绿宝石拆了下来。
云四娘回到落云阁的隔天,就把这支发簪给重新弄好了送回了李公子家里去。李公子看着那支完好无损的发簪,只好苦笑,也罢,云四娘这心不在自己身上,要来了她这个人也没用。
这些娇贵的公子爷的爱意可能表达得太过含蓄,含蓄到云四娘只要一个抗拒的动作就彻底失去了信心。当然,他们的爱意表达得再直接,云四娘也不会接受,因为云四娘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了。而接下来就说一说这莽夫,之所以称他为莽夫,是因为他不懂花言巧语,也不会耍什么花样,他只是对着还在弹琴的云四娘大喊:“姑娘,嫁给我好吗?”
这莽夫当天说了这么一句话,立即引来了很多贵公子哥由衷的佩服,这是他们藏在心底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如今倒是被这莽汉干干脆脆地吼了出来。
有开妈妈想赶着这莽汉走,却是如何拉扯也拉不了,这人是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皮肤黝黑。有开妈妈看对他来硬的不行,便想从软的方面入手,就好声好语劝着他:“这位爷,您这身宽体胖的,我们云四娘可配不上您。四娘没有这么大的福气,配得上您……这般的身高,这般的相貌,和……和这般的皮肤呢。”
众人都抽了口气,这有开妈妈话里总是藏了些什么似的,她这究竟是在赞这大汉,还是在贬他呢?
那大汉却也不生气,只顾着对云四娘说:“爷我就看上你了,跟我走吧。”
落云阁可谓乱做了一团,有开妈妈急的不得了,她遇到的不仅是个痴心莽汉,还是个直肠子一根筋的痴心莽汉。
这边正着急着,却见云四娘走了过来,到这莽汉面前的椅子上面坐下,一手托着下巴,无所谓般道:“爷您娶了我,不合算。”
这莽汉可谓吃惊不已,连忙摆手,说:“哪里不合算了?我英雄气概,你红颜祸水……啊!不是,是红颜薄命……啊呸!是哪个词来的?喂?”说完四处望了望,视线定在了有开妈妈脸上,有开妈妈一个颤栗,赶紧补上:“倾国倾城,是倾国倾城。”
那汉字开心喊道:“对的,我英雄气概,你倾国倾城,还有比我俩更般配的吗?没有了!哪里不合算了,没有的事!”
“大爷,云娘我十指不沾阳春水,”云四娘伸出十个手指头,对他说:“娶了我去,您一日三餐如何解决?可别饿着大爷您了。”
“这……没关系,谁说媳妇儿是娶来做饭的,爷的媳妇儿是娶来疼爱的,你就尽管吃了睡,睡了吃,爷有的是钱,不碍事的。”那大汉双手交叉放在胸口,神气地说。
“可就算这样,还是不合算。”云四娘不依不饶的。
“哪里不合算了?”莽汉放下双手,不解地问云四娘。
云四娘也不做声,转了身走到台上,甩开双手,那长袖立即被甩了个好看的弧度,云四娘又转了两圈,裙子下摆不断旋转,转得台下好多公子爷的心里软软的,看得如痴如醉。
“我这样的女子,大爷您娶了去,就不怕其他男儿偷偷窥视着?”云四娘提起袖子挡住半边脸,终于开口,“云娘我虽一女不侍二夫,然而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要是那些流氓来个强的,云娘我身子毁了不要紧,可别毁了爷您的英雄气概,爷堂堂一个大英雄,怎么能够戴绿帽子呢?”
台下好些人,就连有开妈妈也忍不住笑了出声,这般模样的云四娘,确实从来没有见过。那大汉听了云四娘这样说,本来还迟疑,可刚刚台下那些男子眼里的痴迷他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台上的姑娘美是美,美也是个祸害,搞不好真的让自己戴绿帽子了。回头一想,自己刚刚喊的那句“红颜祸水”其实喊的还真没错。
“姑娘说得有理,爷我就听你这一句话,不强求姑娘便是。”说完竟莞尔一笑,“刚才是多有得罪了,姑娘可别计较。”大汉虽莽,倒也懂了些基本礼仪,对云四娘做了个揖,就走出落云阁。
台上的云四娘嗤嗤地笑着,也不顾满厅人惊讶的目光。
那么,云四娘的芳心究竟落在哪儿呢?二十二年前,云四娘的心在不在自己身上呢?
莽汉求爱失败的时候,不,是齐公子求爱失败的时候,云四娘的心早就不在自个儿身上了。
她的心落在了那个男子身上,那个离她忽远忽近的男子,那个她天天看得见,自己却又不被他看上的男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