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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坏小孩

好小孩像像皮泥,你怎么捏他就怎么变,总也不惹你生气,也不让你费心,你给什么他都很礼貌地说:“谢谢!”让你相信付出就有回报,心情无比愉悦。坏小孩是一团上等的瓷土,看起来和像皮泥差不多,你可以对他揉揉搓搓,帮他拉拉坯,塑塑造型,可是终有一天,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把它送进窑中,让他经受炉火的考验。不管你有多爱他,都只能选择放手,不管你有多想替他承担,能做的也唯有等待。他拒绝任何的关照,独自一人上路,你只有在他出窑的那一刻才知道他是变成了一件价值连城的瓷器还是一件即将被摔的粉身碎骨的废瓷。也许是承担不了自己辛苦养育了几十年的孩子最后成为一件注定被费弃的瓷器这种沉重的打击,越来越多数的家长想方设法利用各种手段把本不是像皮泥的瓷土改良成了像皮泥,于是这世界忽然一下多出了很多不伦不类的泥塑作品,却再难得一件可以留传于世的千年瓷器。

静书是命运的宠儿,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小孩。当命运像个功成名就,一呼百应的父亲般慷慨地想要把人世间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无条件地赠送给她心爱的女儿时,她愤怒了。她从这份慷慨中体会到的不是爱,而是羞辱。就像一个有志气的富二代是不会因为得到父亲的巨额遗产而感激涕零一样。如果一个父亲真的爱她的子女就应该相信他的子女有能力,有毅力去寻找并维持他想要的理想生活,不需要你事事处处拦在前面为她修桥铺路,遮风挡雨。才华若不能在苦难面前尽情的施展,而要像奢侈品一样地被关进橱窗里接受人们的顶礼膜拜,我宁可做一个山野村夫,挑柴担水过一份穷苦安逸的生活。

静书没有吵,没有闹,只是用一道无形的沉默封锁了所有与外界沟通的渠道,她用这样的方式发泄着对命运的不满。命运则像个慈爱而无助的父亲一样,默默地注视着静书独自一人踏上了火的历炼。他明白,对于此时的静书不管他有多大的能耐也都只能等待。一件进了窑的瓷器,你是不能看不能摸不能心软的减弱火候的,因为任何的举动都只能将她毁灭。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静书在大雪纷飞的凌晨早早地赶到砖瓦厂的炉口捡拾烧得通红却

善未燃尽的煤块当煮饭的燃料;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大夏天冒着足以把牛熏翻的恶臭在垃圾填埋场里寻找可以卖钱的废品;眼睁睁地看着她白天一刻不停地帮人采茶挣钱,晚上还要通宵地帮茶场烧火制茶……而所有这些努力却只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目标,养活自己,把自己从需要帮扶的对象中删除。

以静书的资质,她完全可以有更好的谋生手段,只要她稍微发挥一下她的天赋,她都能找到更体面的生存方式。可是她毕竟太年幼,她被自己强烈的自尊心给蒙蔽了。她不相信任何可以轻松赚钱的方式。只要钱来的稍微容易一点,她都不觉得那是凭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她固执的以为那些都是命运对她的戏弄,她选择了这样一条艰难的生存之路。而且在她自己彻底想通之前,她将一直这样走下去,没有能可以改变她,也没有人知道这条路的终点在哪里。谁都清楚,她有比这重要一千倍,一万倍的事情要做,可是谁也不敢说,说了也没用,反倒会让她在这条黑暗的路上行走更长的时间。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她的幡然醒悟,等待她重新拿起智慧之剑,为众人开辟一条他们所不能想象的道路。拼体力真的不是她能做的来的,而倔强的她却执意要这样做。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人们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猜测,就像最资深的窑工也不会清楚炉温与窑变之间的微妙关系,谁也不能真正懂得这样的一场“劳其筋骨”的历炼对静书成长的真正价值。

“韩新,给我打!”不知道沉寂了多久,当人们已经忘了对静书的“重出江湖”报以希望的时候,静书在一个热哄哄的午休里爆发了。韩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惊呆了,一时手足无措,眼睛直呆呆地看着静书。

“这种混蛋现在不收拾更待何时,这样撒野下去,将来走上社会被人一刀剁了还不知道为什么呢?没听说前几天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因为把一点面汤洒在人家脚上,因为年青气盛,不肯认错还嘴巴老被人一刀捅了吗?这小子有屁大点本事,竟敢一次又一次地翻别人的桌子。”听到这里,韩新才明白静书是让他揍贾文龙。这贾文龙就是那个只会写“1”字10万遍的头号弱智种子。照说这种人什么本事没有,也就配低着头,夹着尾巴做人。可这小子不识抬举,从小就喜欢毛手毛脚。大家觉得他是个弱智,跟他讲也讲不明白,不跟他一般见识,对他的行为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着,谁知这小子反倒越来越来劲,现在爱上了翻人家桌子,一不高兴就把教室里的桌子整排整排地推倒在地,让人恨的牙痒痒却又没办法收拾他。

“真要打啊?”韩新为难地说。

“这种人不打能行吗?”

“可他是白痴啊?”

“白痴怎么了,白痴也是人。不知道现在搞计划生育人精贵了,白痴也要合理利用的!你看他推桌子时那排山倒海的力气,将来当个搬运工什么的也准能混口饭吃。现在不好好拾掇拾掇他,将来还不知捅出什么样的搂子来呢?好歹也是同学一场,你忍心看他暴死街头吗?”

说到这里,韩新终于明白了静书的用意。一把将贾文龙拽到了校园的一个偏僻角落里,扎扎实实地教训了他一顿。你别说这世上还真有欠揍的人,贾文龙自从那次被打之后竟学乖了,上课“巡回演出”的次数明显少了,翻桌子的事情也难得一见了。不过,为了巩固成果,静书还是让韩新组织了一帮人对贾文龙的行为进行了严密的监控,只要贾文龙一有出轨的行为就对其进行严格修整,为班里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这就是典型的坏小孩式思维,管你行不行,能不能,对不对,反正只要能奏效我就用,不跟你白费口舌,白花力气,一上手就直指要害,出奇不意地进行精确化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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