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成清喝如雷,喷出一道雷电,眼里的雷霆尽数化为滔天怒火,头顶的雷神虚影蓦然消散,萧明见亦是愕然转头,见天师府处忽然冲起一道宏大拳劲,声势之浩大,简直平生未见。
而其中隐而不发的恐怖杀意也让萧明见感到莫名寒意。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可以凝结出来的惨烈杀意,这种杀意非在战场上根本不可见,但它偏偏出现在此处,由不得张玄成不心惊胆战,瞻前顾后。
心意弱处,就如张少初面对元十三时,一身修为根本发挥不出七成,这纯以强大心意,浩然威正凝聚沟通的雷神虚影也自然不攻自破。
这道夹杂着强大杀意的劲气,以庞大的力量,就像冲开堤坝的洪水一般,顺着青衣道人恶狠狠地倾泻出去!
咕都!咕嘟!
顿时间,连空气都似被再次煮沸了一般,绞杀起来,使得本就破碎不堪的江畔河岸,清江流水变成了粉末,这股力量越卷越大,杀气也随之升腾,变得更为纯粹凝练。
吼!
在两人震惊的眼光中被这股滔天杀意勾动的缕缕煞气相互缠绕下,竟似乎化为实质存在,幽冥古刹,修罗恶鬼,地狱夜叉,十殿阎罗等等一众恶魔鬼神竟然在煞气中相继闪现,凶恶狰狞地怒吼咆哮起来,这种情形,简直就像是召唤出了地狱中的妖魔,要肆虐天下一般。
片刻后,无边煞气竟然化作一道滚滚黄泉,内里无数修罗恶鬼,天龙夜叉齐齐怒吼,翻卷江海,更天换地,浩浩荡荡地向着张玄成冲杀而去。
“这是……乱世杀拳!你是鲜卑慕容……”
青衣道人面色一白,吐出口血,轻哼一声,手中寒光一闪,一口古剑已然在手,样式与方才那口三无斩邪剑一般无二,只不过此剑剑面一面上书“雷、霆、电”三字,另一面则书“风、云、雨”三字。萧明见目光一凝,认出那是三五斩邪雌雄剑里的雄剑,乃天师教掌教象征,真正的镇派至宝。
一剑在手,张玄成气息顿时大变,漫天风云,风卷云动,似乎自天而降的无上仙尊,镇压洪荒的无极大帝,神州以内只要是入道的修士耳边齐齐一声轻响,似乎什么东西隐隐碎裂,虽是轻微,但直让人心惊胆战,道心不稳。
“先天灵宝!真人神念!快走……”
慕容恪脸色苍白一片,暴喝一声,周身一阵摇晃颤抖,身形似乎隐隐崩溃,差点就保持不住这具以大神通凝成的法身,弥漫在江边的无边杀气鬼气纷纷重新凝聚,又是一声千军万马冲杀的惨烈嘶叫,那威压众生的真人神念终于有丝微微凝滞,一丝漆黑光华一闪而逝,向北方疾遁。
萧明见抬起头,见道人那双雷霆目里掠过一缕挣扎警惕,微微一怔,也无法顾及太多,因为这威压压得他神念根本无法动弹,体内的五行法力尽数困在丹田,金丹也暗淡无光,元神识海里的战神虚影却闭上眼。
那双清冷淡漠的眼里蓦然染成一片纯紫,连黑色的瞳子都已看不见,刹那后,这双眼睛突然涌出两团紫色火焰。
“呼啦!”
空间顿时燃烧起熊熊火焰,明黄里透明着些许紫色。
“紫瞳生火,无物不燃!”
空中传来一声惊疑,青衣道人显是吃了一惊,声音中满是惊异之意:“没想到当今之世还有人能将紫瞳火睛修炼到如此境界,真是匪夷所思。”
萧明见冷笑,紫瞳生火连神魂都能燃烧,就是在上古之时也没几人炼成如此真火!
突然间,萧明见豁然一惊,听着张玄成的语气,似乎他是什么上古人物,也仿佛见过这数百年来都绝迹江湖的大神通。
这怎么可能!
心思急转,再次看向张玄成的眼光已大不一样。
“这道人竟然被神念附身,我说这语气怎么如此奇怪,也难怪此人如此小心警惕,原来是怕被这神念夺舍身躯。”
青衣道人微微皱眉,神念里有些恼怒,也有些忌惮,他是太上道祖记名弟子,于汉代成道,成道虽晚,但是自家师门的神通大道却也是稔熟于胸,如何不识这紫色火焰,也正是如此,他才对于此火焰万分忌惮。
紫瞳之火,在他们的那个年代还有着一种称呼,令无数修炼者闻风丧胆的名字。
兜率紫火!
兜率即兜率宫
这兜率宫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大千世界最为神秘几处所在之一,乃太上道祖成道之所。
在这大千世界中难以计数的岁月里生存着无数强者。太上道祖则属于最为神秘而且实力也最是深不可测的一部分。在无数年岁月里,除了封神之战时的上清通天灵宝道祖,没有人能测度其实力,甚至没有人敢向他出手。
大千世界,无量轮回,至高无上!
除了那已合身天道的众圣之师鸿钧道祖,可以说是真正位于世界之巅峰,凌驾于众生之上。
言归正传,所谓兜率紫火则是孕育自兜率宫,八卦炉,由太上道祖亲手炼化,传闻乃是天地之间第一缕真火,能燃烧万物,甚至破灭混沌。
萧明见的紫瞳神火或者说兜率紫火虽然颇为稚嫩青涩,连先天之境也没达到,但到底是威名震慑大千世界的大神通,更何况三五斩邪雌雄剑久经红尘,早已灵性渐泯,自己这一丝神念也已经不住消耗。
“噼啪!”
一声似烛火熄灭的异响,龙虎山上的恐怖威压渐渐消散,紫光升腾,绵延覆盖群山的草木植被刹时燃起烈火浓烟,草木燃完还不作罢,竟继续向土壤烧去。
张玄成冷冷一哂,将剑中的神念尽数收束,大袖如云,一阵罡风雷暴,将火焰横扫,看了一眼山中的狼狈惨象,目中怒意如狂,终是忍耐不住,一口紫金色的鲜血喷出,洒在手里的先天法剑上,剑上灵光大绽,神念隐隐感觉到三百里处正疯狂逃窜的两道气息,微觉快意,复又凝视手中的雄剑,淡笑一声:“虽是天才卓绝之辈,但天庭繁华,千年岁月想必已蒙了你的道心,竟是如此瞻前顾后……”
将嘴角血迹擦干,信步踏向山巅,偶尔瞥视天师府,眼里暴起寒芒,随即又恢复常态,依然是渊停岳峙的雷法宗师,从容不迫。
…………………………
千里之外,无名山谷,萧明见显出身形,一身紫衣多处焦黑,眼角亦是血迹斑斑,脸畔的剑伤已经重新流血,浑身似有无尽火元,周围的空气灼热难当,几棵终年常青的南方大树树叶竟隐现枯黄。
几息时间后,枯黄之势顿止,深吸口气,睁开双目,一片清澈里还有着些许紫色,体内的伤势已是压制大半,轻笑道:“萧某人还是第二次如此狼狈,看来你我都小觑那位张天师了。”
阴云蔽月,月下阴影里慢慢踱出一人,玄袍飞洒,头上高冠不知何时毁去,一头如缎长发里时不时散发黑气,英武的脸庞上一片铁青,也不知是伤势还是恼怒所致,片刻后,却是欣然一笑:“太清传承岂是虚妄,盛名之下果然无虚,此人的雷法恐怕比传说中更为恐怖,估计与那天庭的雷部正神也不差多少,一身征伐威正果然是我等鬼类的克星,好在萧道友先天大道不惧雷法。”说到这里,似乎心有余悸,斟酌一番,小意道:“方才那剑中的神念真的是……”
“想来是差不了了。”萧明见脸上异样:“那位天上地下第一天师不知何时证就了那无量金仙,任何道典都未曾记载,天师教也不曾有风声,若非今日将其逼出,天路重开之时怕是还有不小的麻烦。”
慕容恪皱眉,在萧明见身上感受到那苍凉浩大的剑意,注意到他脸上的剑伤,讶然道:“你受伤了?”
“嗯,是三五斩邪中的雌剑,这剑意生生不息,蕴含二十四气节变化,三百六十五大周天运转,还要过一阵子才能驱除,你阵图拿到手没有?”
“本王出马,焉有不成功的道理?”慕容恪悠然一笑:“本来想把阳平治都功印也偷出来,不过也不能将那位第一天师得罪得太狠了。”
“也幸得如此,要不然今晚你我怕是要长眠龙虎山。”萧明见眼眸一凝:“你莫非是怕了那雌雄双剑……”
话未说完,见对方脸色尴尬,兀然住嘴,眼角却不免有些笑意。
天师教开派祖师张道陵曾蒙太上道祖赐下两件先天之宝,一位阳平治都功印,一为三五斩邪雌雄剑。
阳平治都功印具有无上法威,能够号令诸天神灵,可惜自天路断绝,此印威能大减,只能用来镇压龙虎山气运。
三五斩邪雌雄剑,分阴阳雌雄,故而能划分阴阳,调和乾坤,若是双剑一同使出来,有改天换地,驾雷御电的莫大神通,最关键的是此剑曾于汉代斩杀酆都无数鬼类,也不知多少多少鬼王饮恨于此剑之下,慕容恪虽是纯粹的武修,但毕竟是鬼神之躯,阴灵之体,对这名震千古的先天法剑自然是戒惧十分。
尴尬地笑了笑,貌似很多年没被人这样揭过伤疤了,一向从容不迫,风轻云淡的太原王不掩苦笑,神情却是一片悠然神往,跃跃欲试,转头一看萧明见伤势已是好了大半,迟疑道:“你的心境似乎……出了点问题。”
见这紫衣青年半晌不语,轻轻一叹,知道多半是些情情爱爱的事情,自己是帮不上忙的,只有凝声道:“长平之地晚些日子再去,我还须请一位道友,有此人在,当增三成胜算。”
萧明见眼里流露感激之色,眼前这人法眼无差,能看出自己心境不稳,所以拖些时日,以免到时受不住战场杀意,鬼怨煞力的侵蚀,同时又不免有些好奇:“嗯?能让你如此推崇,也不知是何方人杰,萧某倒是有些好奇,只是你去游说此人,要许以何物?”
“你放心!”慕容恪挥挥袖,举步踏七星,直接缩地成寸,几息时间便已在百里外,只有话语袅袅,清朗如初:“本王自有办法让她答应,更不会亏了你的好处。”
“谈好处就显得俗了。”萧明见站立良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刻回头眺望北方,眼眸如刀如冰,感觉到那道几乎溶身天地,无迹可寻的剑意神念已经退走,忍不住蹙起眉。
自他与张玄成交战于龙虎山,电光火石,两人交手也只几个呼吸,却是双方道法修为的互相印证,张玄成倾其全力,萧明见更不敢心存侥幸,心神活泼一团,先天五行大道在天地间不断完善,隐隐于天心相通,无喜无怒,只剩最精准最原始的战斗本能,可以说万事万物在那时都无法动摇他的心神。
但就是有一道剑意似乎隐匿于虚空,无迹可寻,宛若羚羊挂角,若非先天五行妙道乃无上大道,直指混元,他也不可能感觉到。
这剑意隐晦异常也凌厉异常,剑意锋芒虽不及三五雌雄剑的苍凉浩大,但胜在纯粹,而且内蕴阴阳,虚实变化,便是将近修行两千年的慕容也未曾发觉。
那道剑意落在心间,虽无敌意,但到底是锋芒湛露,那圆融无碍的元神仿佛要被人随时斩破,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迎着萧明见凌厉的眼神,北方群山山巅,一双清澈的眼眸微阖。
那个方向,是武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