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打完麻药之后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曾小桓在门外等她。和手术室正对着的另一间屋子门口有很多男人在等着,看门上的牌子他们应该是陪孕妇来检查的。斜对过还有间屋子没有门,只用一条蓝色的窗帘挡住了一半,这间屋子是婚前体检和治疗一些妇科病的;一个高挑的女人从楼梯口走到这间屋子外的长椅上坐下,跟在她后面的男人抽着烟,两个人看起来很年轻还有点眼熟,等等,这不是学姐和孙海么,学姐今年应该上大一了吧,这个世界太小了。
曾小桓觉得自己的位置很容易被发现,她趁孙海在那边刚坐下就悄悄的溜到卫生间,一边偷溜一边心想:韩冰我恨死你了,你这个麻烦精。
非常不巧,这家破医院的卫生间是男女共用的,曾小桓正在镜子面前发呆呢,孙海就进来了。
“我靠,儿子你怎么在这啊?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孙海看到曾小桓吓了一跳。
“你、你别误会啊!我、我是来陪我小姨做检查的。”曾小桓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祈祷:韩冰啊韩冰,你现在千万别出来啊。
“哦,吓死我了,我想你也不能啊。”孙海舒了一口气。
“你来这干什么啊,陪你女朋友来的啊,你不会是要结婚了吧。”曾小桓转移话题。
“屁啊,她说她好像怀孕了要来检查,但是我觉得这孩子不是我的,我跟她没怎么样,她上大学之后都很少见面了,但是我又没有证据,只能跟着她来了,不然她能让我家里都知道我把她搞怀孕了。”孙海很无奈的低头点了根烟继续说:“我估计是把她搞怀孕的人不要她了,她没钱来堕胎才想起找我,说孩子是我的。”
“怎么这么多男的干这种事。”曾小桓生气的嘀咕道。
“啊?还有谁干这种事儿啊?”孙海一脸不解的表情。
曾小桓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门外韩冰大声的叫唤着:“小桓,小桓,你在哪呢?快来扶我一把,哎呦疼死我了。”
孙海很震惊的看着曾小桓,曾小桓把眼睛闭上,祈祷自己真的石化了。
匆匆和孙海道别后曾小桓扶着韩冰打车回家。
回家后曾小桓思绪万千,难道孙海和学姐……不会的,不会的,孙海都说跟学姐没什么了,再说跟我也没关系,他这个花心大萝卜,还是张伯伦最好。曾小桓和思想作斗争,差点没牺牲。
晚上十点多曾小桓被手机震动给震醒了,是韩冰,韩冰给她打了三个电话了。“喂,怎么了韩冰,你怎么还没睡啊?”曾小桓闭着眼睛问。
“出事儿了小桓,我刚才上厕所发现我一直在流血,现在越流越多,我现在打车去你家楼下,你爸妈睡了么?你快出来。”电话那头韩冰带着哭腔小声说。
“好,你来吧,我马上穿衣服。”曾小桓挂了电话开始悄悄的穿衣服。
楼下停了辆出租车,韩冰头靠着车窗坐在后座,夜里的风有点凉,曾小桓迅速钻上车。
“你怎么样了,光是流血吗?疼不疼?给那医生打过电话没?”曾小桓小声问。
“打了,一直都没人接,咱们还是去省医院吧。”韩冰头靠着曾小桓有气无力的说。
韩冰下车时曾小桓发现她裤子已经染红了一大片,连出租车座位都弄脏了。
半夜医院只开一个侧门,大厅特别空旷,偶尔有值夜班的护士拎着水壶经过。曾小桓先是跑去给韩冰挂急诊,然后扶着韩冰去卫生间,韩冰已经直不起腰了,曾小桓看见韩冰换下的卫生巾整个都被染红了,特别可怕。一会儿有护士推过来一个担架,韩冰躺着被推进了手术室,这一切对曾小桓来说太可怕了,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韩冰苍白的脸和冰凉的手指,曾小桓一边等一边蹲在地上哭。
这是个没有依靠的时刻,曾小桓能靠住的只有墙了,也不知哭了多久,她觉得身体特别沉,然后就靠着墙睡着了。曾小桓梦见自己和张伯伦对坐在一辆火车里,窗外的太阳刚升起,地上的植物都被衬出了金黄色,天特别蓝,貌似都能感受到窗外新鲜的空气;“真好啊小桓,咱们俩都考到天津了,我可以带你去我家了。”张伯伦笑着对她说。曾小桓心情特别舒畅,她起身去上厕所,开门进去之后是她和韩冰经常去的冷饮厅,韩冰和吴世森正在争吵,她看见韩冰眼里流出的泪是血,曾小桓转身开门逃离这里,她想回到张伯伦在的火车上;可是一开门是初中的教室,还穿着校服上初三的孙海站在她面前,孙海笑着摸摸她的脸,很认真的在对她说些什么,可是曾小桓什么也听不见,曾小桓心里好着急,这个时候有人拉了她一下,曾小桓猛然醒了过来,看一下表,只睡了差不多十五分钟竟做了这么长的梦。
“你朋友已经安全了,是流产后的大出血,很容易要人命的,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啊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把曾小桓叫醒的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说。
曾小桓大脑一片空白,她一边往病房走一边对医生说谢谢,好像感觉不到是自己在支配身体,然后她眼前一黑就咚的一下倒下了。
曾小桓再次醒来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穿着自己的睡衣,盖着自己温暖的被子。她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事,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这时母亲推开房门进来了,还端着一碗蜂蜜水,看到曾小桓醒了就开始心疼的责备:“你说说你身体不好不知道么,这都什么时候了,马上要高考了,那么晚了偷偷陪人家去医院自己还晕倒了,我告诉你,以后少给我联系韩冰,才多大啊就干这么丢人的事儿,还差点闹出人命;她爸妈已经把她接回家了,这孩子从小惯坏了,是得好好教育;妈给你煮了鸡蛋和小米粥,煎了两根火腿,快起来吃吧。”曾母一边唠叨一边叠着刚洗好的衣服。
曾小桓看着母亲的背影心里很温暖也很愧疚。随后她又担心起韩冰,这几天估计会被关禁闭、切断零花钱之类的,这些倒没什么,毕竟是亲生骨肉,只是这次对韩冰的心理创伤要多久才会好。看到那些表面坚强的人的脆弱一面时,反而让人更心疼。
曾小桓还是太天真了,她这会儿只知道担心韩冰,却忘了担心自己。
无论多么不舍,张伯伦回天津等待高考的日子还是来了;爱情总是敌不过现实,我爱你爱到死也不能缩短你我地图上画的距离,长大更是不断地认识自己有多渺小。
这次张伯伦没让曾小桓去车站送他,他怕看到曾小桓哭,回天津他还有桐桐每天为在身边,而曾小桓要独自一人面对接下来没有他的校园和未来知道他要和她分手的事实,张伯伦心里很纠结;有些人就是那么幸运,这边有人因为和他离别而伤心到断肠,那边有美人画好眉毛笑逐颜开的迎接他。
曾小桓跑到最高的教学楼顶上往张伯伦住的男生公寓眺望,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拖着行李箱,有三五个同学抢着帮他拿,校门口有辆车和几个亲戚在等他,那个熟悉的身影越走越远,世界在曾小桓的视野里模糊了一下,随后又清晰了,有两行眼泪像散了的珍珠项链啪嗒啪嗒的往下落,那个身影坐上车然后车子出发了,最后消失在马路转弯处消失了。
曾小桓收到一条短信:丫头,我走了你不要太难过,好好准备高考,我们还要每天按时发短信哦,爱你。
曾小桓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她有点恨老天为什么不让她和张伯伦出生在同一个地方,恨地球为什么这么大,恨幸福为什么如此短暂。
她身后不远处韩冰、林子惠和徐湾湾在安静的等她,等她哭够了哭累了好上前安慰她,虽然这个时候她们都知道语言是苍白的,但是作为朋友,她们至少希望可以让曾小桓不感到那么孤单。
不谈恋爱的韩冰智商又回来了,韩冰虽然这半年遭遇的烂事儿不少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她牛X的成绩,她决定每天拉着曾小桓、林子惠和徐湾湾放学去她家学习,这样既缩短了曾小桓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也提高了她犯错误之后在父母心里的形象。
曾小桓把朋友对她的好记在心里,每天早自习、大课间、晚上放学和睡觉前都能收到张伯伦的短信或电话,日子也没有最开始那么孤单了,高考让人没那么多精力去伤感和思念;韩冰说:“一切杂念在高考临幸你之前都要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