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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酆都鬼城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仆人推门而入,将所吩咐找寻来的物件一一找来,只是偌大个山寨难以寻来砚台,只有现成的半碗墨水,还是在前次所打劫的教书匠的行李中找出来的。不过有总胜过无,时间本就不是很充足,阎立本来不及犹豫,立马将朱砂混合锅灰按照乾、坤、艮、兑、坎、离、巽、震八个方位于盥洗盆底画八卦,阎立本解释,乾为天门,艮为鬼路,盥洗盆所昭示的就是现世与鬼城的断层,如果在盥洗盆中看不到你的身影,届时就需以步罡踏斗配合祝由咒禁为对策了,不过这些程序都只需阎立本自己实施即可。事不宜迟,阎立本让杨鹤准备入定的事项,自己则将毛笔蘸取朱砂,放于灯烛上炙烤,待有青烟飘出,遂将笔端浸入半碗墨水,提笔出墨时不能使过盈的墨水重新滴入碗内,否则,祝由法破,烛灭魂消。杨鹤正襟坐后,点头向阎立本示意可以开始了,只见阎立本嘴念:“天圆地方,勒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二笔祖师剑,请动天神,调动天兵,河鬼敢做,河沙敢当!”,言罢,遂于黄纸上开始画起。杨鹤于恍惚之间听到阎立本对自己言语:

“现今大当家只是由祝由摄走精魂引发癔症,不是已经魂归酆都之人,你只要前往断层找寻带回即可,切不可接近鬼城半步。大当家并未身死,所以胸中必定存有一口气在,在断层之中,残存的阳气为黄色,与黄昏时期的余阳相似。你将由乾位天门进入断层,事成之后必将由乾位天门安全返回,只是同一次元空间内只存在一个天门,所以你一进入断层,我就关闭掉天门,待到一炷香时间将近之时我再于另外一个地方开启天门,到时候,天门所在之处必有‘卐’字符咒,届时你与大当家的精魂一起揭下符咒即可....”阎立本后面说了些什么杨鹤已经听不清楚了,只感觉自己身子变轻了许多,身边的山洞,残朽桌椅,阎立本执笔伏案的身影以及坐定的自己,便如潮水一般慢慢退去,然后便是短暂的空白。

杨鹤睁开眼后发现自己身处于无边的黑色空间内,而这空间里有无数的白色网,由脚下延至无边际的天边,当然,那也能称之为天的话。脚下没有路,只有无尽的网,没有色彩,没有实质,在任何一个漆黑的空间里,可以说五官都失去了原本协调的作用。就像在这个没有边际只有大大小小的网的空间里一样,杨鹤被自己的脚牵引,前面没有路,却只顾前行。本来漆黑的空间,因为有了无数交错缠绕的白色的网而变得有了亮光,只是,即便眼睛可以看见,又有什么可以看的呢?杨鹤感觉自己在这种空间里走了很久很久,周围寂静的可怕,先前阎立本对自己说的在众人之中找出大当家,可是现在,半个人影都没有看见,怎么能找寻来大当家的精魂?杨鹤停下来思索,却突然之间听闻身后有人低语,像是熟睡中人的梦呓,吐词不清,言语声小,却又真实可闻,正待杨鹤准备回头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回不了头,就像是有人在掐住自己的脖子按住头颅,强制着自己向前看一样,只不过,自己完全没有被人用力量压制住的感觉,而且,杨鹤在想弄清楚后面到底是什么力量使自己回不了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根本不能向后延伸很多,被一种没有触感的东西阻断了,而这种东西的存在就像将手完全伸入水中一样,水不流动手就感觉不到,自己不向身后延伸手臂就感觉不到自己身后有一堵墙。只不过这堵墙,利用五官是完全感觉不到存在的。杨鹤自己明白,自己刚刚从那个方向走来,如果有无形的墙壁存在话自己是不可能穿墙而过的。杨鹤用手触及自身左右,同样发现了没有什么实质感觉东西的存在,只是手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抵住了。杨鹤推测,在这个怪异的空间里出现这种怪异的事情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抢夺了自己大脑给肢体的行动指令,要么,在这个怪异的空间里确实存在着什么,让人不能转身,不能后退,不能左,不能右。而就在这时,杨鹤刚刚听见的似是梦呓的言语变得更加真切了,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音低时像是婴儿睡梦中的呢喃,声高时则像女人的狞笑,而在这一声过后,这个看不见边际的空间里竟然像有回声样,从四面八方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婴儿的啼哭,女人的尖叫,再夹杂着战场上雄厚的怒吼,厮杀声和临死时绝望的悲鸣,这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而更让人感到的恐惧的事情是,在这些个看不到边际的网内,由中心处结出个个如水滴般大小的类似虫茧样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快速的长大,致使外面的茧衣变得透明,而于茧内杨鹤分明看见了一个个胚胎时期的婴儿,这些婴儿快速长大,慢慢有了人形,再就是从茧内脱出,掉与地上与之相对应的网内,经历着从少年到老年的蜕变,最后腐烂成白骨消噬为尘土,最后只留下一地的秽物,而这人的一生只于短短的几分钟内完成。杨鹤诧异之间便见地上所残留的秽物慢慢消逝,最终于原地形成了一个个白色的人影,人影四肢健全,隐隐能看见所穿戴的服饰,而在仔细观察过后,杨鹤发现这些白色的人影大多不属于同一个年代,因为从服饰来讲,有先秦时期的,有东汉三国时期的,也有隋末唐初时期的。人影通体白色,亦有四肢,只是看不见脸面,脖颈以上,便是虚无的黑。纵观整个空间,白色人影的个数似是与网状物的个数对等,亦是交错重叠,杨鹤发现,些许身着隋末唐初服饰的白影,在胸前隐隐有不同色泽的气状物缠绕,杨鹤记起阎立本在自己临来断层之时对自己说的话,果断寻眼去找寻胸中有黄色雾气的白影,果不其然,在众多白影之中,赫然发现了大当家的白影,只是,杨鹤欺身欲往之时,却出现了变故。只见在大当家精魂周围本是无数重叠的网,而杨鹤准备前往的时候,大当家周围的网状物像是画在画纸上的线条一样,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抹去了踪迹,而后便出现了一条裂缝,大当家的精魂被裂痕给吞没,杨鹤没有丝毫的犹豫,朝向裂缝大步奔去。阎立本于山洞里的盥洗盆内见象征杨鹤的笔毛本是在墨汁上漂浮,此刻却突然沉入盆底,阎立本知晓不该发生的终究发生了,杨鹤已由裂痕进入了酆都鬼城。

可能在常人的眼里,酆都鬼城最起码外观上会像一座城池,所以杨鹤在发现大当家陷入裂痕后便毫不犹豫的朝裂痕奔去,岂料,这正是酆都鬼城的城门口。在进入裂痕后杨鹤发现,自己不再是身处黑白相间的空间里,眼前有一条路,路的两边满是灯笼,只不过灯笼里不是像现世一样点着昏黄的蜡烛,泛着微弱的烛光,而是插满了一根根人的大腿骨,并且,不知道这骨头是以何种方式被点燃的,显现出刺眼的绿光。而且,和刚刚的空间里的寂静相比,这里要显得热闹的多,人影错动,言语嘈杂,只是细心点会发现,所有的人都只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着,而且,在那种白影的程度上更加接近为人的样子,不过,却不像白影那样健全,缺胳膊少腿的,少内脏开膛的,半颅脑流肠的,反正现世每一种能成为致死缘由的,凡所应有,无所不有。这样一看,整条路上也就只有杨鹤和大当家算是比较完整的人形了,而且自从进入裂缝后,大当家的精魂也在慢慢变化着,由本身的白色慢慢变成现世的服饰本身的色彩,头巾处已经显现出了绿色了,这样也好,便于分辨,大当家在前面僵直的抬动肢体前行,杨鹤由于算是魂体出窍,自觉身体轻盈,便大步追赶大当家,只是不管杨鹤以何种速度前行,和大当家之间总是保持着一段明显的距离,杨鹤在后面焦急万分,一方面担忧于时间,一方面担忧于在这个环境里的不确定因素。杨鹤抬手看看中指处的红线,怎料想红线已经行过手腕关节处,正处于手肘和手腕之间,也就是说,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杨鹤心知阎立本在自己临来前所说的话自是有万般担忧,奈何又追赶不上大当家的脚步,无奈之下大声喊出“大当家,大当家”不过,声音似是在这个空间内没有起到原本的效果,大当家只是顾自前行,从不曾理会后面的呼喊。杨鹤且焦急且呼喊的尽全力向前奔袭,却在持续如此长时间之后没有丝毫疲惫之感,在看大当家的精魂,正在发生着蜕变,佝偻的身体逐渐挺直,身板则由原本的壮实变得单薄,并且身高在慢慢的变矮,杨鹤推测,可能这就是灵魂的轮回,在大当家变成婴儿的摸样之时,也就意味着重新一轮的生命即将开始,而到了那时,大当家的精魂便不再可能找回了。杨鹤这样想到,怎料在前面走的大当家突然停下了脚步,杨鹤知道这就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于是匆忙赶往,怎料,在自己眼前豁然出现一座城门,成匾上用先秦的文字写到:枉死城三个大字。这是杨鹤才意识到,自己于恍惚间已经到了酆都鬼城了,而正在自己想办法如何将大当家带回之时,从城内走出了两个衙差,没有官服,没有官刀,只是手拿铁链,并且其中一人手上拿着一枚印章,那人举起印章对着大当家,大当家便自觉端起铁链套上自己的手脚。就见着大当家快随衙差隐入城门之时,杨鹤已经感觉没有了希望,这时候意外却突然发生了,自己正在以奇怪的步伐快速的向前方移动,而这种步伐,根本不是自己随本身的意愿所踩出的。当移动到大当家以及衙差的身边之时,杨鹤当即一把抓住大当家,此时杨鹤才发现,所谓的衙差,根本看不到半点身体的部位,甚至连白骨都看不到,那些残破的官服里有的之是虚无的黑,而所拿的印章只是由袖口延伸出的铁链所牵引。衙差对此时发生的事感到诧异,遂借由铁链举起印章对准杨鹤的面门。杨鹤自幼学习医术,对武术一窍不通,不然像这种直扑面门的招式换做一个稍微懂点武术的人都可以轻易避开,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间里,杨鹤面门出突然出现了一道由紫气组成的符咒,并且这符咒散发出耀眼的紫光,将衙差官服内虚无的黑一时震慑住了,举起印章的铁链滞在了半空,杨鹤料想,这许是阎立本在危难之时对自己的解救,遂帮大当家挣脱铁链,慌乱之中于城门侧靠近。逃走的时候杨鹤还是留了个心眼,鉴于当时在断层里不能后退的情况,这时候可能只有前行了。在这种时刻是完全不会顾及到时间的,只是,现在却不得不去顾及,杨鹤抬手一看,发现红线离手肘处还有大约一个拇指的长度,时间上还算是比较充足,而大当家在被那个印章盖了印之后,便失去了自己自主行动的能力,变得只要有人牵引,便会跟随的地步,所以当下要解决的首要问题,便是追上来的衙差。

在这条路上,可以说在这个空间里,目前只有这两个衙差可以和在现世一样的行走,不受任何外在力量的干涉,这样一来,就给杨鹤逃脱增添了不小的困难。杨鹤记得阎立本的交代,想要找的天门必定会有“卐”字的符咒出现,所以慌乱之中杨鹤还不忘记在奔跑的空当里举目寻觅。只是,杨鹤慢慢发现,自己的速度并没有当时阻止大当家进枉死城的时候那么迅速,慢慢的变成了普通的奔跑,而这样一来,追赶来的衙差便很快的追了上来。两个衙差分别出现在杨鹤的前后侧,这样,便否定了杨鹤的推测,或许在这个空间里,是可以后退的,不过在现在看来,这件事的失败是无法避免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两个衙差分别封锁了杨鹤的前后侧,就现在而言,逃跑是不可能的了,当前面的衙差举起印章再次往杨鹤的面门盖来的时候,杨鹤终于有时间看看那枚印章了,印面上什么都没有,透着古旧的光滑,在印章对准面门之时杨鹤还一度希望像刚才的奇迹会再出现一次,只是这次恐怕不可能了,杨鹤抬手看时间,发现红线已经快到手肘处,这样一来,便什么都结束了,而正当杨鹤在印章到达眼前准备闭眼认命时,在那古旧的光滑印面发现了“卐”字的符咒,当然,杨鹤明白,其实符咒在背后的衙差面门上,还好之前在断层里测试后面有无墙壁之时习惯过用手向后面延伸,于是便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抓住大当家的手往后面的衙差面门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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