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无月,伸手难见五指。
这是一片荒漠野地。在这儿,白天曾经发生了一场战争。一场并未被载入史册的战争。
一支名叫陷阵营的军队,在这儿剿灭了一伙沙地流匪。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时辰。然而,胜利者却仍然无力来打扫战场。虽说剿灭了敌人,但是他们自身的损失也并不少。可以说是两败俱伤。这伙流匪似乎并非是普通的匪兵。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又兼有匪徒的凶残与暴虐。可谓是凶悍绝伦。
荒漠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空气中,还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
漆黑的夜色中,有一团黑影,正在谨慎的悄悄移动。他的目的地,正是这一片战后的荒漠。
虽已是深夜,且是这么漆黑。但他却仍是小心意意,也没有打着火把,好似生怕会被人发现一般。
他的身体,在微微的发抖。漆黑的夜,躺满了尸体的荒漠野地。再大胆的人,恐怕也会心下怯然吧。但是,他的脚步,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畏缩,反而很是坚定。可见这是一个意志非常坚定的人,一旦目标明确,就决然不会后退。
这片荒地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深夜来此?
近了,近了!一步一步,黑影强忍着身体的颤栗。慢慢地的靠近了战场。然后,他蹲下身子,伸出双手,在地上摸索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的手,就碰到了一具尸体。他忍不住全身抖动了一下。但是,也只不过就这稍稍一下。紧接着,他就顺手拉起了那具尸体,背在了身上。转身,又摸索着往回走去。
很显然,他只是顺手随便搬了一具尸体,并没有明确的目标。这具尸体,跟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一个人深更半夜,摸黑来到这个血腥气息弥漫的战地,就是为了来搬一具尸体。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的尸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盏油灯,亮了起来。
灯光下,很明显的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山洞。一个废弃的山洞。
西北边荒,这种山洞很多。
山洞中,很是简陋。只是被稍稍的收拾过。可见,主人并不打算在这儿长住。
黑影将背上的尸体,缓缓地放在了洞中的土床上。
灯光下,显出了黑影的真面目。
这是一位三十余岁的汉子,正值年富力强的岁月。此人生得很是壮实,神情坚毅,尤其是一双眼睛,在灯光下更是闪闪发光,明亮有神。
中年汉子看着土床上的尸体,眼中流露出了痴迷的光茫。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心爱的物事。一具死尸,能有什么可爱的地方。值得他用这种眼光打量,又不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女。
半晌后,中年汉子仿似才回过神来,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撩起自己的衣衫,从腰间拔出了一柄白色的小刀。
确实只是一柄小刀,一柄很像现在医院中,外科大夫常用的手术刀。
中年男子双手捧着小刀,蹲下身子,面对着那具尸体,双眼微闭。嘴中念念有词,竟然是在祷告:
“兄弟,人死灯灭,死者已矣。你的尸体留在那儿,也只能喂喂外面的野兽畜生。不如做做好事,物尽其用,将它送给兄弟我,助我成就心中的梦想。我想,有朝一日,当兄弟我的名字天下传扬的时候。你若泉下有知,也必然会为今日的付出而感到骄傲的。”
祷告完毕,中年男子右手执定刀柄,对准了那具尸体。
右手执刀轻轻划开那尸体上的衣服,左手再顺着刀缝细细撕开,仿佛是在揭开一件精美艺术品的神秘面衫。其实,这具尸体上面的衣衫,此时早已被鲜血浸透,而且破烂不堪,根本无须如此费事。
这具尸体的主人,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他的脸色惨白,身体上的黑血已经干结。横七竖八的伤口,新的旧的,纵横交错,几乎布满了整个身体。除了脸上之外,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点的皮肤。
中年汉子看着眼前的尸体,心中也不由得充满了惊讶。真的很难想象,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究竟受过什么样的磨难,经过了多少次沙场苦战,身上才会有如许多的伤疤。
中年汉子放下了心中的感慨,执定刀柄,就往床上的尸体切了下去。鲜红的血,一下子就从刀口处流了出来。
“死人,怎么还会流出鲜血……”中年汉子不由得满腹疑虑。
然而就在这时,土床上的尸体,突然右手横伸,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一双充满寒星的眸子猛然睁开,死死地盯着中年汉子手中的小刀,无尽的杀气狂涌而出。
“你是谁?”少年寒声冷喝!死亡的气机瞬间弥漫整个荒洞。
“诈尸了……”中年汉子亡魂皆冒。饶是他胆子再大,此刻在少年那冰冷无情,杀气弥漫的目光下,也不由浑身颤栗,周身冷汗涔涔而下。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之中。全身的气力,都不知到了何处,手上的小刀叮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没想到我华元化,今日竟然要死在一具,自己从战场上搬来的死尸手中。当今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卟”,就在中年汉子以为自己此次要无以幸免之时,那紧揪着他衣领的手,却突然无力地松了开来。那少年复又翻身栽倒在了土床上。中年汉子愣了,半晌方才吁吁地喘出几口粗气,浑不相信自己竟然死里逃生了。
“水……水……”就在中年汉子呆呆发愣之际,土床上的少年嘴中,突然又发出了低微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战斗已经结束了这么久,身上受了如许重的伤,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自己辛辛苦苦,从战场上偷偷摸出来一具尸体,竟然还是一个活人。中年汉子不由得欲哭无泪。难道想要弄一具尸体,真的这么难吗!
经过了这一番死里逃生的体验,再加上行医多年的经验,中年汉子当然已经知道,先前并非是什么诈尸,而是那少年,确实还活着。
中年汉子无语了。随便从战场上弄来一具尸体,竟然还能成为一个活人。这运气也太好了点吧!
“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自己将他弄了回来,那就救他一命吧。”中年汉子放下了心中的失望。转身拾起洞中的一个石碗,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