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看到云天青如此说，饶是夙玉这等清冷决绝的性子，也不由得大为感动，当下她便不再阻止，而是转而说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事，还烦请弟弟妹妹作证。”
“哦？”见夙玉忽然以弟相称，明衍心下已然有了想法，与霖铃对视一眼后，他拱手道，“还请吩咐。”
“不是为了他事，”夙玉无视了云天青诧异的模样，轻轻地道，“好让弟弟妹妹得知，我如今离了琼华，求仙之心已然彻底抛却，故此还请弟弟妹妹做个中人，为我与天青完婚。”
“等下！”明衍心道果然如此，正待答应，这云天青却忽然跳了出来，大是焦急地道，“夙玉，你可是要再想想？”
“你刚刚亦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如今天让我只有数年寿命，难道我就不能让自己嫁个好夫君，享受几年夫唱妇随的好日子？”夙玉只是抬眼一扫，就将云天青的话给堵了回去，“还是说，云天青云大侠，看不起我这小女子，想要另寻新欢？”
“你知我心思，还用这种话来挤兑我！”云天青闻言连连跺脚，“也罢，也罢，既然你已经决定，又有我什么说头？不过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今日权当定下此事，但是完婚之礼断不可如此草率，否则我云天青决不答应！”
“我等皆曾为仙家儿女，又理会那些凡间俗礼作甚？”夙玉道，“不过既然天青坚持，我也不多为难，那你我二人就在弟弟妹妹面前约定好了，若你寻来阴阳紫阙之时，抑或一月之后月圆之日，你我便要完婚，那时你不可再借故推辞。”
“那就这样吧。”云天青点头，“既然已经约定好了，夙玉且先歇息吧。其他细节，我会与衍弟以及霖妹子商量好的。”
“……”
深深地看了云天青一眼，夙玉这才点了点头，在霖铃的帮助下围着熊皮做成的被褥睡去了。而看着夙玉躺下，云天青这才向明衍做了个手势，而后两个男人一起轻手轻脚地出了树屋，跳下树去。等来到悬崖边上，云天青才开口道：“夙玉性格就是如此，衍弟还请多多担待。”
事到如今，明衍又怎能不知其中另有隐情，当下他问道：“不知云兄可有什么苦衷？”
“若无苦衷，我又何必如此？”云天青苦笑一声，“既然衍弟向问，我也不多隐瞒，这边与衍弟说了吧。”
于是，接下来云天青就将他，夙玉与玄霄三人间诸事说与明衍来听。想来云天青心中对于此事实在不能释怀，他说话的语气也没了之前的爽利，倒是来来回回说了许多重复赘余的话语，不过好在明衍听得认真，待得云天青说完的时候，他也勉强理清了这三人之间的关系。
不得不说，还真是一笔糊涂账。
这般在心下感叹了一声，明衍正色道：“那么，弟倒是要斗胆问云兄一句，你是否真的是喜爱夙玉师叔的？”
“那是自然！”云天青想也不想便道，“若说这天下谁更爱夙玉，我云天青排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那此事不就结了？”明衍道，“云兄既然真的爱夙玉师叔，那么娶了她又有何妨？至于辜负玄霄师叔一事，却是另外一码事，云兄又何必混为一谈，空做烦恼呢？”
“衍弟这是想让我做恶人啊，”云天青笑叹一声，而后肃然道，“我已知明衍意思，接下来的日子，云天青必然竭尽所能让夙玉快快乐乐地过。只不过，若是死后有灵，恐怕我会不得转生，定要等着于玄霄师兄道歉才好。”
“这……”明衍欲言又止，“也好。那么云兄，接下来我们所要考虑的，应该是如何寻找阴阳紫阙了吧？”
“关于这事，我实在是毫无头绪，”云天青摇了摇头，“就算阴阳紫阙之名，我也是今日才得知，这方面的事情……”
“这方面的事情，自然是来问我了。”霖铃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还是说你们觉得就这么大海捞针地找能找到那两只蛤蟆？”
“这却正好，”云天青闻言大喜，抱拳道，“如果霖妹子知道阴阳紫阙的所在，一定要告知在下，在下无论……”
“好了好了，云大侠，”霖铃伸手扶住云天青，让他站直之后才说，“你与明衍兄弟相称，却与我自称在下，那岂不是让你的衍弟凭空低了一级？”
“这……姑娘说的是。”云天青苦笑一声，“实在是最近诸事缠身，让在下失了平常心。”
“呵呵，”霖铃轻笑一声道，“云大侠是性情中人，有这种状况也属寻常。霖铃之所以僭越，全是因为这阴阳紫阙，必须以戒嗔戒躁之心态才能获得，否则活髓受得嗔躁之气，就要发生变异，若是让夙玉姐姐吃了变异的阴阳紫阙，恐怕这寒毒治不得，却反而要深受其害了。”
“原来如此，那还要多谢霖妹子，”云天青拱手致意，“不过听霖妹子的说法，似乎已经确认究竟在何处能够寻到这阴阳紫阙了？”
“正是如此，”霖铃微笑点头，“这阴阳紫阙是天地至宝，又岂会在寻常地方生成？而此世间能聚集阴阳生灵之气，使石髓活化成熟之地，离我们最近的，就是脚下的黄山了。”
“这……”云天青先是愕然，而后苦笑道，“原来我竟是身在宝山而不自知。”
“风水堪舆之术，本就非修仙之士所学，”霖铃却是安慰道，“云大侠不知也是正常。小女子若不是凑巧对于这方面有所接触，恐怕此时也如云大侠一般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也会风水之术，”明衍好奇道，“听说这东西寻常人数十年才能摸到门路，你又是从何处学来？”
“你忘了我的师傅是谁了么？”霖铃似笑非笑地道，“再说了，本仙人这等天才，又岂能和凡人等同而论。”
“好吧……”明衍只觉得自己对这个丫头无力吐槽，“我倒是忘了这茬。”
“从刚刚我就想问了，”而这个时候，云天青却又插嘴进来道，“衍弟与霖妹子看起来并非同门，又非情侣，不知二人却是如何才会结伴而行？”
“这个……”明衍见到霖铃目光，知道她是想让自己来答，于是道，“霖铃乃是蜀山高徒，与我偶然相遇，就邀我前去除妖，是以这才同行。”
“原来如此，”云天青点了点头，“衍弟，既然你是受除妖之命下山，显然十六年后，琼华也是今天这般样子咯？”
“虽然不再用双剑帮扶妖界，但是这斩妖除魔一事，倒是的确不曾放松，”明衍道，“不过毕竟这世上为恶的妖物也是不小，降妖除魔之事，各大门派皆有行之，倒也算不得什么特异之事。”
“是啊，修仙之人皆爱除妖，大多都是为了保一方平安，”云天青感慨道，“可是自从下了琼华以来，我就一直在想，这妖物既然有着强大法力，自然也是有灵之物，那么我等除妖护民，在那妖物眼中，是否就是无端杀戮的恶行呢？”
“杀戮自是有的，但是无端却是未必，”明衍道，“如琼华这般，妖界不来，自去绑缚掠夺，自然是毫无道理。然而若妖物袭扰平民，以凡人血食做自家修为，难道云兄还会因为妖物有灵而坐视不理么？”
“这倒是不能，”云天青笑着摇头，“便是我没上琼华之时，在那江湖之上倒也没少了降妖除魔之事。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即是我有这身修为，自然是为了护佑同族而行，又哪里理会得了妖物有灵与否？”
“云兄高见，正是如此道理。”明衍先是一赞，而后却又转口问道，“不过云兄可有想过，若是那妖物侵犯凡人，乃是为了自家生存，又或者凡人惧怕妖物灵性，从而聚群而迫之，对于妖物来说，这却又如何才好？”
“若有人排斥与我，自然躲得远远的就好，但若是是在躲之不得，说不得便要一战了，”云天青先是侃侃而谈，而后忽然一怔，“是啊，若这妖物伤得凡人，乃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这谁是谁非，却又怎能说得清楚？”
“云大侠却是落入明衍的陷阱了，”云天青正没道理时，霖铃忽而笑道，“且再想想，妖物既然伤了凡人，自是于人类为敌，这缘由如何，灵性与否，又哪里重要了？到时候正如云大侠刚刚所说，尽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好。”
“这……似乎确实如此，”云天青愕然，“可是，虽然霖妹子似乎是说透了其中道理，但不知为何，我还是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云兄之所以觉得不对，正是见了那琼华上的惨烈，这才有了妖物有灵的实感才会如此，”霖铃冷笑道，“但若是寻常仙家弟子，平民百姓，平日里听的尽是些除魔卫道，守护一方的教导，传说，哪里会理会这些。就算有那两三个觉得妖物亦是有灵之人，没了这份实感，恐怕也只会凭借自己所见来判断行事，却从不会管那妖物究竟如何作想了。”
“不知为何，”云天青叹道，“听的霖妹子所言，天青只觉得字字诛心，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才好了。”
“既然不知如何为好，那便不要去想就是了，”明衍哈哈一笑道，“正如云兄曾经说过的，凡事只要顺从本心，快快乐乐地就好。今日已晚，我们还是先歇息吧，待到明日，还有这黄山诸峰等着我们去翻个底朝天呢！”
“说的也是，”云天青闻言哂然，“我一山野之人，想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那么，衍弟，霖妹子，我这便去歇息了，你们二人就自便吧。”
说着，云天青转身离开，却是又有了他曾有的那份潇洒。而那自与明衍见面起就隐约存在的阴郁之气，自然也就此消散，不知何处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