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绵的山脉自西向东,远远望去,云雾缭绕,宛如仙境。白家一脉便坐落在这片苍山之中。它依山伴水而建,出落得隽永宁静。
白晏站在鸿蒙镇镇口,静静地凝视着,离开的时候她就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而现在她回来了,并且还要拿回属于他们的一切。白家兄弟倒没有这么深的感触,毕竟离家时他们年纪不大,还来不及激起什么乡愁。
“晏姑娘!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从镇中走来,看到白宴四人,愣了一下,旋即一边狂奔着过来,一边惊喜地吼道。
白晏见了来人,心中也是极为激荡,好不容易忍住泪水点了点头:”对,我回来了。何大哥,这些年你还好吗?”
“好!好!好!”白何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心中喜悦无以复加。他看看白晏,又看看白家兄弟三人,欣慰地道:“白清你们也回来了,老太太要是能看到这一天,就算死,也瞑目了。”
白晏神色一黯,白何说的老太太便是白幽的母亲。白老太当年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虽然丈夫意外过世,她自己修炼资质也是平平,但她靠自己的手段却将贪狼一司紧紧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只有白幽一个女儿,可她对这个女儿却很冷淡,倒是对白宴兄妹二人另眼相看,几乎当成自己亲生儿女对待。最后她连贪狼玉阙也传给了白书成。白幽算是彻底和白老太闹翻,后来负气嫁给了白梁。
没想到的是,白书成却步了白老太丈夫的后尘,让她再次经历了丧亲之痛。最后,老太太抑郁成疾,将贪狼玉阙交给白晏便撒手人寰。
白幽对白书成是有些迁怒的,这点白晏很早就知道。但这迁怒之中掺杂的其他感情,却是当年她不知道的。
白何抹了抹脸,红着眼睛笑道:“晏姑娘,你们跟我一起回去吧,这些年,家里都没变,就等着你们回来。”
白宴点了点头,领着白家兄弟便往镇子里去了。
几人刚走到家门口,便见一个少年迎面走了出来。
白何见了来人,脸色一板,喝道:“白琮,大早上的,又跑哪去?”
白琮低头撇了撇嘴,小声道:“还能去哪,买早饭呗。”
白何听他说话心头火气,吼的更大声了:“这么没礼貌,没看到你白晏姑姑回来了。”
白琮这才抬头看了白晏四人一眼,嘟喃道:“我又不认识。”
白何气极反笑,对着白晏道:“这不知好歹的臭小子,以前你还抱过他呢。”
白晏爽朗一笑,说道:“何大哥你糊涂啦,白琮那时候才一岁多,哪记得起来!”
白何不由摸摸头,也跟着大笑起来。
白琮看他们笑得投入,忍不住出声打断:“老爹,我走了啊。”
白何大手一挥:“去吧,多买几份。”
白琮吐了吐舌头一溜小跑便往外去了。
白何摇摇头道:“你们离开没几年,他妈就生病没了,我管不住他,没大没小的。”
突然他又似想起什么,跑出几步叫道:“回来!回来!”
白琮无奈,又折了回来,没好气地道:“还有什么事啊?”
白何又想骂人,但毕竟当着白晏的面不好发作,只好道:“你这三个哥哥很久没回来了,你带他们一起去逛逛吧。”
白琮瞥了三人一眼,小声嘀咕:“又不是小孩了,有什么好逛的。”
不过他又怕他老爹啰嗦,于是对着白清三人含糊地道:“那一起走吧。”
白清三人何尝不是哭笑不得,但也不好拂了白何的面子,索性跟着白琮一起出了门。
毕竟是同龄人,没有长辈在,白琮便没了刚刚的局促。他好奇地打量着三人,最后眼神停留在白秀闭着的眼睛上。
“你是瞎子?”他问道。
白清不动神色地咳嗽一声,白澈则黑了脸——这小子说话真是讨厌!
白秀却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怕光而已。”
白琮似是没有发现白清二人脸色有异,恍然道:“原来是得了眼病。”
白清咳嗽声更响了,白澈脸色也更黑了。
白秀却仍然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吧。”
白琮又打量了他几眼,摇头晃脑地说:“你闭着眼都走得这么利索,有两下子啊。”
白秀笑容不减:“听声辩位,习惯了。”
不等白琮再说话,白澈便很是不耐地开口道:“还走不走的,问来问去的烦死了!”
白琮轻哼一声,似是自言自语地道:“走走走,走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
白清连忙拉住白澈,将他拖到一边,说道:“老弟,我们去那边逛逛。”
白澈阴沉着脸,冷哼一声便被白清拽走了。
白琮切了一声,小声道:“敢跟我斗,你还嫩着点!”
白秀离他很近,自然也听到了,不由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白琮没好气地道。
白秀却学着他摇头晃脑地道:“我没笑,你听错了。”
白琮瞪了他一眼,但又想到他看不到,只好气鼓鼓地道:“你们三个,你看着最老实,但我肯定,你其实是最坏的一个。”
白秀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笑道:“我二哥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白琮无语,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走了。他以为对方会跟着他,结果回头一看,白秀早没影了。
“这家伙不会迷路吧……”白琮自言自语道。
白秀当然不会迷路,他穿过人群,缓缓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这巷子早在二十年前便少有人走,现在更是荒凉,但是对于他来说,这里却有特殊的意义。
一般父母,对于幺子,总会偏爱一些,就连白书成也不例外。他性格跟白老太很像,严肃中带着疏离,所以对于两个大点的儿子,他向来都是严于管教的。唯有对着小小的幺子,他心底才会不由自主地泛起做父亲的慈爱。那一年冬天,一些事情还并未发生,每个人都沉浸在第一场雪的欣喜中。街头巷尾都是堆雪人,打雪仗的人。白书成也领着娇妻爱子出来玩雪。结果人多雪少难以尽兴,最后还是寻了这么一处僻静的巷子作为一家三口的秘密乐园。
“儿子,来,爸爸给你堆个大雪人!”
白秀抚摸着两边的砖墙,儿时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浮了上来。白秀不知道有多少人还记得自己三岁以前的事情,但是他是记得的。那些记忆就像是烙刻在他的心里一样,哪怕过了二十年也挥之不去。母亲温柔的笑容,父亲温暖的怀抱,这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你们到底去了哪里?”白秀将额头抵在潮湿清凉的墙上,企图捕捉更多的记忆。
然而就在这时,一点极轻微的声音引起了白秀的注意。
呼吸声,这里还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