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小女方菡儿要于三月十五举行比武招亲的消息一传出,江湖立即滚得沸沸扬扬,人人津津乐道。众多英雄少年摩拳擦掌的要赶往方壶山,望着能一睹绝世美女的芳容。有点武功家底的人更是日夜苦练,以求能抱美人归,更想着能攀上方家这棵大树以保自己的光明前途。人心各异,却都有一致的方向:去方壶山!
此时离比武的日子还有五日,方壶山下的开阳城却已经人满为患。城中客栈间间爆满,来得晚的和没钱的只能借宿郊外的村庄甚至是露宿荒郊,此番盛况可谓是前无古人,可见方菡儿姑娘的国色天香之姿以及方家在江湖中的旺盛声名。
平安客栈乃开阳城中最大也是最贵的客栈,住上一晚需得花上百金甚至千金,故这里的人不是家世显赫就是家财万贯之人。
当然,万事都有些许例外,而霸占着平安客栈中唯一一间天字号房的女子,便是例外中的例外。该女子孤身一人,囊中无物,名不见经传,却大摇大摆的住进了一晚费千金的天字号房。掌柜和小二还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伺候着。可若你细观那些人的脸色,便可在他们眉眼间察见一丝淡淡的墨蓝色,而他们的手心则都出现了一颗红点,再看那些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便可瞬间明了事件的经过。
岱云灵在吵着要住天字号房却被掌柜无奈拒绝之后,便也发现了些许细节,当下就怒气冲冲的上了三楼,走到天字号房门口,用力的拍着房门。随行的岱纯之无奈的看着自家妹妹,圆润的脸上浮起尴尬的红晕,只能举步跟上。
岱云灵敲了半响,却不见有人来开门,正恼怒时,房门终于‘吱呀’的一声被人从里打开。一位身着水蓝长裙的女子从房里走出来,抬手轻支着红唇,用力的打了个哈欠,才悠悠然的看着岱云灵,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岱云灵突然有些词穷,刚才的冲冲怒气竟不知到该如何发泄,过一会才扬起下巴,大声说道:“我是来让你退掉这间房间的。我打算花重金定下这房间,所以请你赶紧离开。”
女子闻言扬了扬眉毛,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岱云灵,轻笑道:“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摆明了一副‘你奈我何’的话语,女子还是淡淡的笑着,抬眼看向随后赶来的岱纯之,“怎么,想以多欺少?”
“姑娘,你别误会,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岱纯之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着急的跟女子解释。
女子像听到什么笑话般轻轻笑出了声,带着趣味盎然的眼神看向岱纯之,再微微转头,瞥了眼已经怒气中烧的岱云灵,暗道:真是一对好玩的兄妹,有趣,有趣。
“木姐姐,怎么回事?”一个红衣少女从楼梯处走上来,看着蓝裙女子恭声问道。
女子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兰儿,你来的正好,他们正想着逼我退房呢,你赶紧带着他们去问问掌柜,问清楚咱们到底付钱了没有?”说完也不理会诧异中的岱家兄妹,径自回了房间。
被唤为兰儿的红衣少女细心的关上房门,眼神犀利的看向岱家兄妹,朗声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若再来骚扰木姐姐,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说着便率先下了楼。
三人离去后,天字号房一旁的地字号房的房门才轻轻被打开,两个青衫男子缓步走出。略矮些的那人轻声说道:“凤师兄,这倒哪都有好戏看呢,真有趣!”
另一个青衫男子薄唇轻扬,低声回道:“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走吧。”瞥了眼天子号房门,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色彩,男子缓步走下楼。
半响后,天字号房的房门又被打开,兰儿轻步走进,对着坐在桌旁喝茶的蓝裙女子说道:“木姐姐,那两人已被打发走。我也已将解药给了掌柜,料他们也不敢再惹事。”
“嗯,先坐下喝杯茶润润喉吧。我交代的事完成了么?”女子向那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到自己身旁。
兰儿明朗一笑,大大方方的坐到女子身旁,巧笑着说道:“姐姐交代的,兰儿能不完成么?”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的帖子,递给女子,“带着这个,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上去。”
女子也不打开帖子,随手将它放在茶桌上,伸手摸了摸兰儿的秀发,夸道:“我们的兰儿最能干了,下次宇文欺负你的时候,我定帮你对付他。”
兰儿撇撇嘴,委屈的说道:“姐姐你每次都这么说,结果没一次帮我成功整过他,兰儿对姐姐太失望了。”
“下次,下次我一定将宇文好好收拾一顿,我这回真说到做到。”女子轻笑出声,讨好的保证着。
兰儿知道她又在诓自己,遂也不理她,走到床榻旁将被褥摊开,轻轻拍了拍,对着女子喊道:“姐姐,我们还是赶紧休息吧,明天还有事忙呢。”
两人又打闹了一番,才熄灭烛火,安静睡下。
三月十五,正值桃花初开的时节,方壶山是处桃花胜地,桃树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华鲜美,落英缤纷。上山的人络绎不绝,几个翩翩少年在其中甚是显眼,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桃**夭,人亦灼灼其华,美不胜收。
岱云灵恼怒的盯着前边的蓝衫公子,含着怒火的眼神似是要将他挖出个洞来。一旁的岱纯之却一脸愉悦的上去跟那人打招呼:“姑娘,没想到在这能遇见你。上次纯属误会,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一身男装的蓝衫公子听到来人竟喊自己为姑娘,不禁微微一愣,微微抬手,示意兰儿不要说话,自己轻笑道:“是很巧,在下木思遥,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岱纯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略微尴尬的碰了碰鼻子,笑道:“恕在下眼拙,鄙人姓岱,字纯之,今天有幸结识木公子,真乃在下之幸。”
木思遥见他说话文绉绉的,不禁皱了皱眉,道了句:“岱公子请!”便已经率先迈出了几步之遥,一旁的兰儿偷笑着跟上,暗自嘲笑木姐姐对文人避之不及的恐慌。
“哥,快走来啦。”岱云灵见自家兄长愣在半道上,不禁出生催促,拉着他往方家走去。
方家入口处已经排起了长龙,来客需得出示方家发出的请帖方能入内。岱家兄妹跟随着大队伍来到摆于大厅之前的宴席,远远的便看到木思遥同兰儿已经在一处较为偏僻的角落入座,一蓝一白的俊俏模样实在太惹眼,他们想忽略都难。
木思遥自然也看到了岱家兄妹,心里正暗自祈祷着他们不要做坐到自己边上,那两人却已经走到了她边上,坐在相邻的位置上,只能微笑着打招呼,并不打算交谈。待众人坐定,主人方青仁和他的大夫人缓步从大厅走出,向前边的人热情的打招呼。
“承蒙众英雄的厚爱,能从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小女的选亲大会,方某真是感激不尽,只能以薄酒相待。”方青仁巡视了一圈,走回台阶之上,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冠冕堂皇的客套话。众人听的心不在焉,心想着方小姐怎的还不现身。
木思遥漫不经心的晃着手中的酒杯,美眸微抬,琉璃般的眼眸里倒映着一抹清瘦的身影。十年的时光消磨了他的锐气,添了几分平庸,眉目依旧英俊不凡,可耳鬓已经冒出丝丝白发。这些改变让眼力极佳的她微微不忍的移开目光,刚好落在他身侧的端庄女子身上,美眸里的不忍顿时消失,聚起锐利的恨意,握住茶杯的手轻轻用力,瓷白的杯身蓦地出现交错不齐的裂纹,却没有分裂开来,杯中的清酒还是清澈无波澜。
“木姐姐,方菡儿要出来了,快看楼上。”兰儿碰了碰木思遥放在桌上手,轻声喊道,语气里含着兴奋。
木思遥回过神,纤手一甩,手中的玉扇张开,画着兰花的扇面淡雅柔和,掩去了她的万千思绪,随着兰儿所指的方向望去。
大厅上的阁楼中,桃红色的纱帘被轻轻挽起,两个身穿白裙的丫鬟缓步走出,分立两侧。层层叠叠的纱帘之间,方菡儿端坐于一架十六弦钢丝古筝之后,白衣墨发,青丝如瀑般垂至腰际,白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美眸,顾盼生姿,夺人心魂。
众人皆收了声,屏气凝神的看着楼上。女子抬起纤纤素手,轻触琴弦,美妙的‘筝筝’声便随风传来,回旋在人们的心中。一曲《寒鸦戏水》随着女子纤手的抚弄而缓缓谱出,音色清越,音韵委婉,余音悠长,时而轻盈,时而欢快热闹,听者仿佛能感受到寒鸦在水中嬉戏的欢悦情绪。
佳音未消,低低的喧哗声却突兀的从大门入口处蔓延开来,木思遥抬眼望去,美眸微微眯起,藏起心中的惊诧。
两个俊朗的公子从门口徐步走来,淡然从容,无视从四面八方向着自己投来的眼神,翩然入座。紫衫少年眉目清秀,青丝半束于紫玉冠半散于肩侧,英气逼人。青衫男子则俊逸出尘,轻轻扬起的笑容在青衫的映衬中如清荷围绕的白莲,淡雅高贵,不染一丝尘埃,幽深的眼眸仿佛笼罩着层层薄雾,隔着千山万水般看向众人,遥远模糊。
阁楼中本已平稳渐降的曲音忽的逸出几丝颤音,泄露了谱曲人的心思,只是不注意听的人当然会将之忽略,而有心人却会从中捕捉些有趣之事,木思遥便是有心人之一。她飘渺的眼神在阁楼中的女子与台下的青衫公子之间转了转,展颜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心想这下真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