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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老爷升堂

耿志勇冲过去一看,还好,躺在那儿的不是李春艳,只是一条卷起的被子。虚惊了一场。

耿志勇稍稍松了口气,但另一幅可怕的场景又在他脑子里呈现:李春艳满心欢喜等他赴约,但等来的却是熊占魁。李春艳遭到熊占魁殴打。她忍无可忍,收拾东西要走。暴怒的熊占魁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拖了出去。从现场情况来看,这似乎是最好的解释。

耿志勇的心抽紧了。熊占魁可不是善类,若发现李春艳背叛他,决不会善罢甘休。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不救她谁救她!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到熊占魁。耿志勇立即赶到熊占魁去过的那家酒楼寻找线索,结果却一无所获。服务员说,昨晚熊占魁是头一次来这儿用餐,对他的情况一点不了解。

耿志勇很失望,在酒楼门口徘徊思索。

酒楼前面有个不大的停车场,为顾客提供免费泊车。耿志勇灵机一动,过去找管理员打听。这名管理员年龄不小了,记性却不错。熊占魁来的时候前呼后拥,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非但记得熊占魁的车是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还说出了车牌号码的后三位数。有这条线索,找到熊占魁就不难了。耿志勇拿出一百块钱,给管理员作为酬谢。

次日一早,耿志勇前往车管所报案,谎称自己被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车撞了,车牌的后三位数是886。警察信以为真,表示可以帮他寻找,但需要时间,叫他回去等消息。

这本是没办法的办法,想不到还真起作用了!耿志勇挺高兴,离开车管所准备回家。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是欧润堂打来的。

“我公司有个青川雅苑工程,明天上午举行奠基剪彩活动,你代替我出席一下。你会开车吗?”

耿志勇说:“当然会,开车是我的老本行。”

欧润堂非常高兴:“太好了!你开我的车去!这是一次考试,祝你成功!”

次日,耿志勇开着欧润堂的劳斯莱斯来到青川雅苑工地。剪彩活动规模很大,请来了管乐队、仪仗队,还铺了红地毯。各方来宾济济一堂。耿志勇头一次出马,难免有些怯场。他抱着多握手、少说话的宗旨,好在没出什么大娄子。尽管看上去似乎有些异样,但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没怀疑他是替身,对他恭恭敬敬,一口一个欧总。

活动结束,耿志勇把车还给欧润堂,告诉他一切顺利。欧润堂乐得手舞足蹈:“好!好!这下我放心了!”

耿志勇也很高兴。他已经通过了考试,成为一名合格的替身,生计问题不用愁了。这时车管所也传来了好消息,那辆奔驰商务车已经找到,警察叫他马上去一次,与车主当面对质。

熊占魁!我来了!

耿志勇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刚要上去,忽听得边上有人喊“耿志勇!”

耿志勇一回头,见几个男人突然朝他围过来。耿志勇心里一沉,想作出反应已经来不及了,对方一拥而上,将他的双臂紧紧抓住,反拧到背后。其中一人把证件在他眼前晃了晃,厉声说:“我们是警察!乖乖的跟我们走!”

耿志勇暗忖,什么警察!分明是熊占魁的人,想先下手为强!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对方竟然拿出手铐,咔嚓把他铐上了。大白天的,歹徒没这么大胆。看来这伙人真的是警察。耿志勇又困惑又愤怒,挣扎着喊:“凭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

警察根本不搭理他,把头套往他脑袋上一罩。耿志勇顿时两眼一抹黑。等头套取下,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审讯室里了。

一名警官掏空了他的口袋,将他锁在椅子上,开始审问他。一个小警察做记录。

耿志勇做梦都想不到,经常在电视里看到的一幕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气得差点爆炸,可着嗓子喊:“你们竟然徇私枉法乱抓人!熊占魁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警官一愣:“你胡说什么?熊占魁是谁?”

耿志勇大叫:“别演戏了!你们跟他合穿一条裤子!我告你们去!如今是法治社会,不信没有讲理的地方!”

警官看着他笑起来:“我演戏?明明你自己在演戏!你把赃物藏哪儿了?”

赃物?什么赃物?耿志勇被弄得一头雾水,坚决否认自己曾经盗窃过,警方肯定搞错了。警官冷笑,吩咐放录像给他看。

小警察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只见耿志勇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从他进入锦宏公寓3号楼开始,直至他乘电梯到16层b座,走进李春艳的房间,十多分钟后离开,全过程都被大楼的监视探头拍了下来。

不看耿志勇心里还没底,一看他反而坦然了,放松地架起了二郎腿。警官问:“看清楚了没有?这个人是你吧?”

耿志勇说:“是我没错。我去那儿是找人,不是做贼。”

警官拍桌子:“狡辩!案发那天晚上除了你没人去过那儿,你不是贼谁是贼?”

耿志勇理直气壮:“这说明不了问题,贼也许是爬窗进去的。那套房子的主人是我朋友,我还有钥匙。”

听他这么一说,警官也有些迟疑了,拿起从他口袋里掏出的钥匙看了看,对小警察耳语几句。

小警察走开了几分钟,回来又跟警官说了句悄悄话。警官朝耿志勇眼睛一瞪:“你撒谎!房子的主人根本不认识你!”

耿志勇愣住了。难道那套房子不是李春艳的?有这可能!

耿志勇喊:“房门钥匙在我手里,这总不是假的吧?”

警官沉吟了一下,决定带耿志勇去现场。来到锦宏公寓3号楼16层b座,房子的主人接待了他们。他是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警察拿着从耿志勇兜里搜出的钥匙:“这把钥匙是你的吗?”

中年男子看了看:“是。几天前我开门后忘了拔下来,不曾想落到了小偷手里。”

这下耿志勇彻底傻眼了。警官冷笑道:“你的谎言穿帮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耿志勇无话可说。他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猪毛,憋得透不过气,但脑子里却犹如打开了聚光灯,铮亮铮亮的。中年男子和熊占魁是一伙的。李春艳约他幽会压根就是个圈套,目的是引诱他进入盗窃现场,把一顶贼帽子扣在他头上,让他进监狱。

随后警察押着耿志勇前往海棠苑,在他的住处搜出了钻戒、名表、金项链等赃物。毫无疑问,这些所谓的赃物是熊占魁派人放在他家里的。但他浑身是嘴都说不清。难怪李春艳打听他的住址,难怪坚持要去她的住处,难怪她说全都安排好了,原来其中暗藏玄机!这个局与张都监陷害武松何其相似,肯定是从《水浒传》里偷来的!

耿志勇突然仰天狂笑,止都止不住,像个疯子似的。连警察都被弄得毛骨悚然。

耿志勇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他做梦都想不到李春艳还有演员的天分,演得多好啊,楚楚可怜像真的一样。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金钱的魔力的确太可怕了,竟然能把一个天真淳朴的女孩变成阴险恶毒的妖妇!

耿志勇的心仿佛被一只利爪在撕扯。他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海棠苑是个安保措施严密的高档社区,从未发生过刑事案件。警车的突然出现自然引起了轰动,不少人跑来看热闹。林小凤也在其中。她吃惊之余立即通知欧润堂,你的替身被抓了。正在开会的欧润堂也很吃惊,急忙中断会议,赶来了解情况。

林小凤告诉他,据说耿志勇犯的是入室盗窃罪,金额还不小。欧润堂听罢双眉紧皱,一根接一根抽烟,呛得林小凤直咳嗽。林小凤不满地说:“抓就抓呗,你干嘛急成这样?犯得着吗?”

欧润堂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替身,我不想失去他。”

林小凤哼道:“我早说了,他不是好人,现在相信了吧?”

欧润堂不耐烦地说:“他是不是好人我不在乎,在乎的是不能让他坐牢。赶紧替他找律师,要找最好的,费用不计。”

区区一个替身,值得为他花这么大代价吗?林小凤实在想不通,但并没多问。心想反正不花我的钱,关我屁事。

林小凤找到滨海市办理刑事案最有名的张大律师,重金聘请他当耿志勇的辩护人。张大律师不敢怠慢,立即去公安局调取案卷仔细研究,然后到看守所与耿志勇会面。

耿志勇正有冤无处伸,见律师来了,以为找到了救星。不料他刚开口喊冤,张大律师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别浪费时间了,这件案子证据确凿,事实清楚,想翻案根本不可能。”

耿志勇激动地说:“我是被人陷害的!请相信我!”

张大律师冷冷道:“我不是法官,我相信你有用吗?”

耿志勇气不打一处来:“你算什么律师!胳膊肘往外扭!我不要你辩护!你走!”

张大律师说:“你想想清楚,我是惟一能帮你的人。如果这是个圈套的话,那也是天衣无缝的圈套。你的罪犯金额高达8万多元,假如你不想坐5年牢,那就听我的,老老实实认罪,争取从宽处罚。”

耿志勇情绪失控,大喊大叫:“我没犯罪,你让我认什么罪?”

张大律师说:“不管你犯没犯罪,都得认罪,这是你惟一的出路。”

耿志勇像是三九天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不禁浑身冰凉,仰面长叹。天啊!难道我就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了吗?还有没有天理公道?

张大律师说:“法律就像一把刀,能保护人,有时候也会伤人。你只能面对现实。”

张大律师的话也像一把刀,锋利而冷峻。倔犟执拗的耿志勇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在现实面前屈服了。

不久法院开庭。张大律师在辩护时指出,耿志勇虽盗窃金额较大,但他是因为拣到了钥匙临时起意,而且是初犯,此前没有任何犯罪记录,应考虑从轻判处,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张大律师是当地法律界的名人。法官多少给了他一点面子,决定接受他的意见,判处耿志勇有期徒刑3年6个月。法官同时告诉耿志勇,若不服本判决,可以在15天内提出上诉,否则判决将自动生效。

欧润堂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怪张大律师不给力,6万元律师费白花了。

熊占魁对这个结果同样不满意。他煞费苦心设下圈套,本打算让耿志勇在牢里待10年以上,可没想到赃物中的那枚钻戒鉴定下来竟然是假的,导致犯罪金额大幅降低,仅判了3年半!真他妈可恶!他怀疑李春艳对耿志勇旧情未断,把钻戒调了包。但李春艳坚决否认。没凭没据的事情,他已无心追究,耿志勇才是他的心腹之患。他忘不了耿志勇在酒楼说的那句话——咱俩不共戴天!我不会放过你的!耿志勇是个一根筋的人,说得出做得出。3年半一晃就过去了,到时候他岂肯善罢甘休?

想到这儿,熊占魁不禁打了个冷颤,急忙把牛壮叫来商量对策。

“在这儿你是地头蛇,我只能靠你了。”

熊占魁边说边亲热地拍牛壮的肩膀。牛壮还从未受到老板这样的礼遇,一激动结巴得更厉害了,啊啊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熊占魁急得团团转,头皮都快抓破了。

牛壮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说出了他的主意:“我想的话,干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那个讨讨讨厌的家伙永永永永……”

熊占魁实在等不及了,接口道:“你想说让他永远消失?”

牛壮啪的一拍大腿:“没错!就就就就……”

“别叫舅舅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熊占魁喷了个烟圈,缓缓道:“这……有点过分了吧?”

牛壮对自己的老板非常了解,他这么讲其实就是同意了。牛壮说:“我有个铁铁铁杆兄弟在滨海监狱服服服服刑,我想的话他很很很需要钱,可以让他动手。”

熊占魁问牛壮有多大把握?这次牛壮回答得很流利:“十拿九稳。”

熊占魁还不放心:“真的?你这兄弟是什么人?”

牛壮说:“我想的话老板还是不不不知道的好,万一有有有什么麻烦都与老板无关。”

熊占魁非常满意:“行!你不但是我的保镖,还是我的狗头军师!”

牛壮受宠若惊:“我想的话老板过过过奖了。”

“不不,你当之无愧。”熊占魁把耿志勇拒收的那张银行卡扔到桌上:“这事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牛壮笑眯眯地把银行卡揣进了兜里:“老板尽尽尽管放心,我想的话一定叫耿志勇竖竖连着进去,横横横着出来。”

压抑了好几天的熊占魁总算松了口气,心里说,耿志勇啊耿志勇,你真不知好歹!当时拿了钱走人万事大吉,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如今它却成了你的夺命钱!小子,我等着替你收尸了!

耿志勇在规定期限内没有提出上诉。他被关进滨海市监狱,开始了铁窗生涯。看着紧闭的铁门和身上的囚服,耿志勇心中如冰火两重天。冰是因为恋人出卖、蒙冤入狱;火是因为中了圈套、怨愤满腔。我还想让熊占魁坐牢,没想到自己却进了牢房!熊占魁你太阴险太恶毒了!

3年半刑期不算太长。耿志勇暗暗发誓,等出去了一定要报仇,让陷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耿志勇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熊占魁的黑手竟然会伸到监狱里来,自己的处境已危机四伏,可能非但报不了仇,还会把命丢在这儿。

滨海市监狱位于青川江畔,是一座有着几十年历史的老监狱,正在按照现代化标准进行修缮改建。食堂已经建成使用。耿志勇到的时候正赶上吃晚饭。只见新建的食堂宽敞整洁,设施齐全,犯人排队领取饭菜,给人一种进了单位餐厅的错觉。

相比之下,尚未修缮的牢房就显得比较陈旧拥挤,大部分空间被2张上下铺所占据,但拾掇得还算干净,比影视剧里的阴森恐怖的监狱强多了。3个狱友也都稀松平常、客客气气,跟他所担心的红眉毛绿眼睛的恶棍完全不同。在这样的地方待上几年,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既来之,则安之。就当是一次度假吧。

耿志勇心里放松了不少。由于前些日子神经一直紧绷着,他太疲惫了,所以一上床就进入了梦乡。他梦见自己被恶魔追逐,拼命逃也逃不脱,最后失足掉下了悬崖。

耿志勇被一阵疼痛弄醒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掉下悬崖,而是从上铺掉到了地上。黑暗中,几双狼一般寒光闪闪的眼睛正盯着他。

耿志勇吓了一跳,刚要开口,一只手猛地捂住了他的嘴。有人低声呵斥:“别出声!否则就掐死你!”

耿志勇懵里懵懂地被拽起来,愕然发现墙角坐着一个鬼魅般的人影。定睛一看,是大伙称他为“滚地龙”的那个人。他头上顶着脸盘,身上披着毯子,双手还捧着一只鞋当笏板,样子很滑稽。耿志勇使劲揉眼睛,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仍在做梦。

“大老爷升堂!”有人低声喊了一嗓子。其余几名犯人随之吆喝:“大老爷升堂喽!把犯人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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