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志勇跟着她来到一条小巷里。女孩指着一个院子说,牛壮家就在这儿。
耿志勇探头看了看,这是个大杂院,里面至少住着五六户人家。仇人近在眼前,复仇的计划可以付诸实施了。耿志勇心里一阵激动。
马路对面有一家小饭店,正对着巷口。耿志勇要了几个菜、一瓶啤酒,坐在饭店里等着牛壮。不料连等了好几天也没见牛壮的影子。耿志勇并不气馁,他有足够的耐心等下去。
这天一早他又来到了小饭店。老规矩,一瓶啤酒,一盆糟毛豆,一盆宫保鸡丁,一盆虾仁炒蛋。老板巴结地送来一壶茶,说是上等碧螺春,给他漱漱口。耿志勇闻了闻,喷香,真是好茶。他谢过老板,递了一根烟过去。老板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凑过来小声问:“你是警察?在这儿蹲点?”
耿志勇摇头:“不,我是来要债的。”
老板笑道:“得了,我鼻子一闻就知道你是警察!”
耿志勇暗自好笑,这次你的狗鼻子失灵了!
老板接着说:“头回生,二回熟,三回见面叫叔叔。今后还要请你多照应点。”
老板朝耿志勇抱拳拱手。耿志勇差点笑出声来:“你这么心虚,莫非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
老板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想交个警察朋友,以后碰上地痞来捣乱可以镇镇他们。”
耿志勇见老板认了真,忙说:“跟你开个玩笑。你搞错了,我的确不是警察。”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我可不想落个冒充警察的罪名。”
老板的笑容僵住了,像被喷了凝胶似的。随后猛地一拍额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拿起茶壶转身就走。
这个烂小人!翻脸比翻牌都快!耿志勇正哭笑不得,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晃出了小巷。一米九的个头,腆着肚子大摇大摆,正是牛壮。好小子!终于等到你了!
耿志勇刚要起身跟踪,不料牛壮竟穿过马路径直朝小饭店走来。
见鬼!莫非他发现我了,来找我报一箭之仇?
小饭店只有一扇门,跑都没处跑。耿志勇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那儿,摆出一副思想者的姿势,用手把脸遮住,想侥幸混过去。还好,牛壮并不是来报仇,而是来吃早点的。他要了一碗大排面加两只卤蛋,吧唧吧唧吃得像猪一样。吃完了一抹嘴起身就走。
耿志勇随后出门,见他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尼桑。耿志勇开着林小凤的保时捷,悄悄跟上了他。
在牢里的时候,耿志勇已经把复仇计划思考过千百遍。常言道,雁过留声,鱼过留痕。熊占魁的物流公司有几十辆车,业务涉及大半个中国。假如他搞走私的话,规模肯定不小。只要设法拿到证据,一定能将他绳之以法,让他也尝尝作阶下囚的滋味!
半个多小时后,牛壮把车开进了一个名为哥德堡庄园的高档别墅区。门口有保安,还有电子监控,进出都要刷卡,安保措施很严密。不过耿志勇并未受到阻拦。保安见他开的是一百多万的保时捷,手一挥就放行了。正如他所预料的,一辆豪车就是万能通行证。
耿志勇跟在牛壮后面,目送他进入了一栋别墅。远远望去,车库门开着,里面停放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商务车。这儿无疑就是熊占魁的住所。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耿志勇心中暗喜。他用手机记下了门牌号,刚打算离开,忽见一个年轻女子牵着一条狗走出了别墅。耿志勇心头顿时一阵痉挛,像遭到电击似的。
李春艳!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
李春艳从保时捷旁边缓缓走过,很平静很从容,显然她每天早晨都会这样出来遛狗。
你这妖妇!你在富贵窝里享福,却害我在监狱里受罪!耿志勇满腔怨愤,真想下车拦住她,朝她脸上狠狠啐一口。
耿志勇拼命绞着双手,好不容易才压住这股冲动。复仇的战车已经启动,现在决不能打草惊蛇。
耿志勇离开哥德堡庄园,驾车在周围转悠,想熟悉一下环境。这时他偶然看到了一家房产中介的广告,哥德堡庄园有一栋别墅要出租,位置恰恰在熊占魁家斜对面。
这么好的机会简直打着灯笼都难找。可是每月2万元租金却让他犯愁。他身边已经没钱了。犹豫了半天,只能硬着头皮向欧老板借了。没想到欧老板一口答应,立马把5万元打到了他的银行卡里,甚至都没问他要钱干什么。欧老板真是慷慨。谢谢欧老板。
耿志勇租下了那栋别墅。现在是万事齐备,只欠东风了。那个东风就是齐小满。要想拿到熊占魁的罪证,还需要这个盗窃高手帮忙。
耿志勇出狱一个月后,齐小满也刑满释放了。耿志勇和他通了电话,当晚在大富贵酒楼设宴为他接风。
为了说话方便,耿志勇特意开了个包房,一边点菜一边等人。约定时间过了半个多小时,菜都已经上桌,齐小满终于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耿志勇有些不满,皱着眉头刚要开口,齐小满抢着说:“别埋怨我了,我正倒霉呢!呸呸呸!太上老君急急如勒令!”
耿志勇差点笑出来:“乱七八糟的!出了什么事?”
齐小满叹道:“麻绳穿豆腐,别提了!来这儿的路上遇见一个大款,财大气粗的,撞了我还骂我瘪三。我气不过,就掏了他的钱包。”
耿志勇直摇头:“刚出狱手又痒了!真是贼性难改!”
齐小满辩解说:“这次倒不是手痒,是仇富心理。可没想到他和我一样也是瘪三,钱包里只有几百块钱,还一股肉臊气,八成是卖烤肉串的!”
齐小满把钱包扔到桌上:“不信你闻闻。”
耿志勇笑道:“我可没这闲功夫。来小满,咱哥俩干一杯。”
“多谢耿哥。”齐小满把酒一饮而尽:“监狱里管教是领导,出了狱耿哥就是领导。今后我就跟着耿哥了,决心在耿哥的监督下重新做人。”
耿志勇摇头道:“我可是个穷光蛋,你跟着我不怕吃苦?”
齐小满拍胸脯:“不怕!既然是哥们,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好!那就说定了!”耿志勇随后话锋突然一转:“假如我要你去偷东西,你会去吗?”
齐小满愣了一下,笑道:“耿哥考验我呢。放心吧,我一定改邪归正,再不做小偷了,再做你砍我的手!”
耿志勇望着他,一字一字说:“再做最后一次,为了我,行吗?”
“不是开玩笑?”
“当然。我怎么会开这样的玩笑。”
齐小满悻悻道:“闹了半天你不是为我接风,是要利用我!”
耿志勇说:“你只不过被人骂了句瘪三就要报复,我被人骑着脖子拉屎,你说我能放过他吗?”
齐小满很好奇:“谁这么大胆敢欺负你?到底怎么回事?”
耿志勇说:“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有人抢了我的女朋友,把我关进疯人院饱受折磨。我坐牢也是被他陷害。这样他还不罢休,又收买滚地龙想要杀我。这个疯狗恶狼!”
齐小满义愤填膺:“妈的太过分了!不能放过他!”
耿志勇说:“他肯定做了犯法的事情,我想反过来把他送进监狱。你要帮帮我。”
齐小满一拍桌子:“好!为了耿哥,我豁出去了!”
耿志勇说:“我计划得很周密,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
当晚趁着月黑风高,耿志勇带齐小满悄悄住进了他租下的那栋别墅。从这儿监视熊占魁家,可谓一目了然。
熊占魁家住着四个人,除了熊占魁、李春艳和一个保姆,还有牛壮。他显然是熊占魁的贴身保镖。情况已经摸清,就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动手了。
两天后,机会突然出现。耿志勇在窗口看到,牛壮把那辆商务车开出了车库。熊占魁和李春艳上了车,绝尘而去。估计是下馆子去了。不久保姆也锁上门离开。现在屋里空无一人。想不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真是天助我也!
开锁是齐小满的拿手好戏。他三下五除二,打开了熊占魁家的门锁。耿志勇随后跟进。他们的行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别墅区里一片静谧,只有鸟儿在吟唱。
两个不速之客开始找保险箱。熊占魁他们起码三小时内回不来,可以放心大胆慢慢找。
经过一番搜索,终于在储藏室一角发现了被衣物遮掩起来的保险箱。它被焊死在墙上,无法搬动,只能就地打开。齐小满看了看,很有把握地说:“这是普通的机械锁,打开它小菜一碟!”
话虽如此,但保险箱毕竟不是樟木箱,齐小满也并非像他吹嘘的那么高明,摆弄来摆弄去,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把锁打开。
耿志勇从冰箱里拿了一个冰淇淋给他,让他坐下歇歇,自己在保险箱里翻寻。里面藏着一沓沓的现金,估计有十多万。可耿志勇连碰都不碰。齐小满好奇地问:“你究竟想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耿志勇说着,忽然在保险箱最底层发现了一个巴掌大的黑皮本子。打开一看,上面写满了人名和电话号码,有些还有地址,像是一本很普通的通讯录。但它本该放在抽屉里,为何却被深深的锁进保险箱?看样子这个小本子并不普通。
耿志勇把小本子放进了口袋,刚准备撤退,齐小满突然小声喊:“不好!有人来了!”
耿志勇侧耳一听,果然隐约有脚步声传来。
齐小满慌道:“完蛋了!又要坐牢了!都怪你……”
耿志勇忙捂住他的嘴:“别出声!”
耿志勇关掉电灯,和齐小满一起蜷缩在储藏室角落里,用衣物把自己遮住,想侥幸混过去。齐小满战战兢兢地念叨着:“阿弥陀佛,无量天尊,耶稣真主,千手观音……”
凡是想得起来的神灵,他稀里呼啦全都用上了。在他狂热的祈祷中,脚步声渐渐远去。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齐小满掀掉身上的衣物,走到门边听了听:“没事了,快跑!”
耿志勇松了口气,刚要伸手开门,不料门哗啦打开了,门外站着一个风韵约绰的女人。耿志勇惊骇之下,脱口叫了声“春艳!”
李春艳也惊呆了,半晌才颤悠悠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一句话勾起了耿志勇的满腔怨愤。他恶狠狠地瞪着李春艳:“你真会装傻!我被你们害成这样,难道还不该来、不能来吗?”
李春艳张口结舌。
耿志勇切齿道:“你们设局让我坐牢还不算,还要斩草除根,置我于死地!若不是老天爷可怜我罩着我,我早就变成鬼了!李春艳,你好狠毒!”
李春艳低下了头,满面羞惭。
旁边的齐小满拽着耿志勇的胳膊,拼命朝他使眼色,要他快走。但耿志勇却越说越激动:“当年你跪在地上乞讨,那么多人围观,有的无动于衷,有的说你是骗子,还有的甚至对你动手动脚。肯帮你的人只有一个,我耿志勇!我不是大款,我也是个打工崽,那2万元是我半年的血汗钱!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不报答我倒也罢了,还帮着熊占魁害我!你……你还有点人味儿吗?你晚上睡得着吗?”
李春艳忽然抬起了头:“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听我说两句!不错,我贪图享受,我对不起你,但你的恩情我没有忘!要不是我把熊占魁栽赃的一枚钻戒换成了假的,你会判十年以上!熊占魁要杀你的事我根本不知道,否则我决不会答应!”
耿志勇脸色铁青,冷笑道:“这么说我错怪你了,你是大好人,应该谢谢你才对。”
齐小满急得直跺脚,拽着耿志勇说:“别废话了,走吧走吧。”
耿志勇把齐小满甩了个趔趄:“不行!我要跟她说说清楚!”
李春艳一声长叹,黯然道:“事到如今还说得清楚吗?你走吧哥,不管你做了什么,我只当没看见。”
见耿志勇还要开口,齐小满真急了,使出吃奶的劲把他推了出去:“啰唆个啥!见好就收吧你!”
熊占魁发现小本子失踪是在两天以后。他的反应就像被绞索勒住了脖子,顿时脸色煞白。
“糟了!本子被偷了!”
李春艳做惊讶状:“不会吧?贼放着钱不偷,偷一个本子干什么?会不会放在别处了?”
“不可能!”熊占魁急得团团转:“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用过以后亲手锁进保险箱的!”
李春艳哼道:“别把话说死,人脑又不是电脑,万一记错了呢?”
熊占魁想了想,打算去书房找找看。这时牛壮匆匆跑来,在熊占魁耳边嘀咕了几句。熊占魁像是脑袋上挨了一棍,两眼发直,身体摇摇晃晃。李春艳忙扶住他,问他怎么了?熊占魁喃喃道:“耿志勇一个多月前就保外就医了,小本子一定是他偷的!”
熊占魁回头指着牛壮大骂:“混蛋!你不是要让他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吗?还拍胸脯说包在你身上,包个屁!”
牛壮急着想解释,可越急越结巴,啊啊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这等于给熊占魁火上浇油,他甩手给了牛壮一个大嘴巴:“什么滚地龙、铁杆兄弟,都是你编的,骗了我20万!”
牛壮捂着脸喊冤:“我哪哪哪敢啊!我说的话,滚地龙真真真真是我兄弟!真真真真的……”
熊占魁暴跳如雷:“我不管你真的假的,反正姓耿的又找上我了!你不是牛,你是头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20万你给我吐出来!”
牛壮哭丧着脸不敢吭声。
李春艳给熊占魁送来一杯茶,劝他喝口水冷静一下:“你也别一口咬定耿志勇,本子未见的就是他偷的。他只会开车,怎么开得了保险箱!”
熊占魁胳膊一抡,那杯茶泼了牛壮一脸,烫得他直哎哟。
熊占魁朝李春艳咆哮:“不是他是谁?你说!”
李春艳悻悻道:“吃了枪药啦?怎么冲我来了?”
熊占魁黑着脸喊:“少在我面前装腔!你把那枚钻戒调了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姓耿的藕断丝连!”“疯了似的!逮谁咬谁!”李春艳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