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走进父亲书房，小兰正要去添水，接过水瓶，示意自己代劳。融进阳光里，江枫给父亲壶里添上热水。江枫有些恍惚，多少年没这样做过了，三年？五年？
也许更久。
见了江百山，江枫反而没那么急要说出怪蛇的事情。他发现，本质上的性情他与父亲是一致的。恬淡、安静；不喜欢做哪些无畏的抗争。但有时候这种叫做天意的东西让人不得不选择抗争。
“醒了啊，吃了没？”发现儿子给自己添水，江百山感动的几乎泪来，但表面上还是镇定的问道。
父与子，也许这就是一个男人与另一个男人最不能割舍的关系。
江枫拉了个凳子坐下，给自己倒上一杯，说：“没有。”
“先吃点，有什么事情，吃完了再说。”江百山把手旁的点心推到江枫近前，道。
“恩。”
江枫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下，松软糯糯。记得小时候每次父亲都会带这种郡里宝芳斋的点心回来，而且每次他都会给弄的乱起八糟，把好好的点心糟蹋的不成样子。事隔多年，现在想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与父亲渐已疏远。
江百山放下那本《琅琊词录》，说：“那天你回来了就传讯，说有事态紧急，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心累成这样？”
江枫糕点吃了一半，听到这里，赶紧放下，道：“大巴山野兽的事。”
野兽？
不是叶素文？
江百山疑惑，大巴山野兽异变的事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经过几次清剿，野兽已经有几十年不敢出大巴山脉，难道又出了什么问题？
“大巴山野兽的事，你说说具体情况。”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去看惠心婶，发现惠心婶病重，需要天阴草作药引，然后我就去天巴山寻找……就是这样了。”
江枫把盛情完整的讲了一遍，江百山拇指按着下巴，食指轻轻的上下抚摸上唇，陷入思考。
江枫一年前去过大巴山，后来让人帮助李牧的时候，江百山就调查了个清楚，现在了解到事情原委，还不到十六岁的儿子已经几经生死。江枫讲述，他在与鹰群争斗的时候，还有所突破，一想到这里，江百山突然意识到也许这就是突破点。
广德楼上的晦明道人他见过，实力深不可测，如果请他过来的话，怪蛇就容易对付许多。而江枫现在不弱于内气期的修为，正好以考察为借口，请晦明道人到莱阳镇来。而叶素文行踪诡秘，做了许多事情，却始终不见行迹。冯子墨倒是可以考虑，再加上那些人的话，估计即便是杀不了怪蛇，也能将之重创，不敢随便出大巴山脉。
为了确保计划，江百山问：“你确定你现在的修为不弱于内气期？”
江枫点点头，说：“一般内气期高手应该可以战胜，怎么，和对付怪蛇有关系？”
“的确，如果你有了内气期的实力，就能请动广德楼上那位，事情就简单多了。只是，我听你说，在那宝塔状山峰上，遇到了一位叫叶素文的蒙面人。”
难道父亲真的和叶素文认识？
江枫：“那人的确说让我告诉您，他叫叶素文。难道你们认识？”
江百山嘴角极为隐秘的抽搐了下，而后说道：“既然那人这么说，看来是不希望我继续隐瞒你母亲的事情？”
母亲？
江枫知道他母亲叫做叶苏苏，而那满是笑意的眼睛叫做叶素文，二者莫非有什么联系？
江枫看向父亲，江百山叹了口气，知道儿子猜到了个大概，于是说道：“你想的不错，叶素文就是你舅舅，也就是你母亲唯一的弟弟。当年我和你母亲相识，你母亲与她弟弟相依为命，一边照顾弟弟，一边打些零工。正巧那时我游历山水经过，我们相谈成趣，一年后就结为夫妻。你舅舅叶素文也展露出了竟然的管理才能，帮助江家建立了一套完整的情报网络不说，还让江家的铁制品生意形成链条式的回路发展。”
“但就是因为这样，我又无心族事，只想安稳的过日子。于是，引得一些牛鬼蛇神对江家窥看，为了处理族事，我四处奔波，而你母亲那时候已经怀有身孕。只是我们都没想到，那些家伙不仅在生意上狙击江家，连府中也频频出现一些棘手的琐事，你母亲为了分担，并没有告诉我府里的事情，而后在你出生后，因为积劳成疾，撒手人寰……我对不起你母亲，也难怪你舅舅不肯会府。”
江枫听完，久久的不能言语。
这就是母亲么？
风雪中在院中扫出一片空地，就为栽种一树木兰花等待丈夫和弟弟的归来。
这本应是母亲的样子啊。
不知何时，江枫父子的眼眶都已经湿润，江枫想到叶素文，道：“从我的观察来看，舅舅好像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只是那天舅舅似乎另有急事，才先行离去的。”
“另有急事？他的布局都已经收官，还有什么事情？”
“这个…难道这你就不知道舅舅去了哪里？”
江百山摇头，很确定的说：“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放弃找他的行踪，只有不久前我才猜到事他暗中操纵河西铸铁的事情，现在又了无音讯，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想到宋管事说叶素文的那一身实力，难道进了宗派？
江枫也不在这件事情多做纠缠，问：“那您看我们该怎么做？”
“这样吧，我一会让人传讯给王管事，他还在郡里，让他去请晦明道人。至于其他人，这个好办，去找负责接洽的人就可以。至于冯子墨那边…还是你去比较好。”
江百山明白，只要晦明道人来了，江枫就可能被带到宗派去。儿子自小没什么朋友，一直把冯丘当成大哥，冯丘虽然前些天，因为冯家要给江枫造成心理压力，而作出一些事情来。但毕竟两个孩子都没有错，现在去叙叙旧也好。
至于江枫，沉默了一会，说：“行，我去冯府找冯子墨。”
江枫起身就走，江百山罢罢手，不忘提醒道：“吃点饭再去，身体要紧。”
“知道了。”
看着江枫的背影，江百山突然有种当父亲的幸福感，看着晚辈从蹒跚学步，到长大成人。他很满足，他想，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叶苏苏也一定很满足，只是不知道她在那边还中不中木兰花。
江枫吃过饭，正准备去冯家，却碰到宋管事和江东在一起，料想宋管事一定是刚刚传讯回来，只是不知道江东干什么去了。
于是问道：“宋管事刚传讯会来啊。”宋管事依言客气了一句，江枫看向江东，“你这是干什么去，不是惠心婶这一两天要来吗，你帮婶婶收拾下房间啊。”
江东满足的笑了笑，说：“我娘他刚刚就到了，说她身体已经好了，我帮她收拾她也不让，我就准备出去买点东西，这不，刚巧碰到宋管事，寒暄了几乎。”
“惠心婶已经来了啊。”江枫喜上眉梢，跟江东说，“那行，一会我办完事再去找你们。”
宋管事在一旁看着，惠心来了江府，往日沉默的江东也多了很多话。江东和江枫二人能够和睦，是他最希望的，不过万一惠心听到叶素文的消息又会怎么想。
于是，跟江东说道：“小东，你出去顺道帮我带点东西吧。”
“行啊，您好带点什么呢？”
“溧阳烧刀子，今天酒瘾犯了。”
溧阳烧刀子只有在莱阳镇的西城外才能买到，江东给母亲买东西必然在东城，这么一来一回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不过，这正是宋管事要的结果。
江东没有多想，道：“行，那我走了。”
江枫二人走出江府，宋管事去跟江百山汇报完情况后，直接去了惠心的住处。
江枫来到冯家门后，让门房去通知冯丘。冯丘出来看到江枫，面有愧色，说：“你怎么来了？”
江枫虽然没有怪过冯丘，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冯丘，直接说道：“我来是有要事，找冯子墨伯父商议。”
“我爹？”
冯丘诧异，冯子墨不问族事，这是整个东莱郡都知道的事，现在江枫招父亲商议要事？
“你确定，你找我爹商议要事？”冯丘把江枫让进门里，说道。
江枫也不隐瞒，一路上跟冯丘把怪蛇的严重性说了一遍，冯丘凝眉，道：“这事还真是得找我爹商量，你跟我来吧，我爹正在院子里练剑呢。
冯丘转身，腰间的子墨剑露了出来，江枫看到，说：“冯大哥，你这是…？”
冯子墨嗜剑如命，与其一块文明的子墨剑，竟然在冯丘身上！
“这个啊。”冯丘轻轻一笑，只是笑的有些凄凉，毕竟今后的方向都消失了，“是我突破内气期，父亲送给我的。”
江枫惊醒，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道：“冯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我们走吧。”
于是，江枫就进了往日只存于想象中，冯子墨练剑的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