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人拍自己肩膀,张启才惊醒。船已经靠岸,张启跟随刘伯上了岸,这是一个埠头,船只来来往往,一派繁忙,岸上虽然没后世那种人头攒动的喧嚣,但也是熙熙攘攘的,船家在客人上岸后,把船撑到前面大约五十米处,等候上船回程的人,一切秩序井然。
张启跟着刘伯,走在这三百多年前的街道上,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座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交通运载工具:有轿子、骆驼、牛马车、人力车,有太平车、平头车,形形色色,样样俱全。
耳边是喧嚣吵闹的声音,张启有种时间的错位感,前世到底是一场梦,还是自己现在正身在梦中,想到几年后,顿时没了心情,紧跟在刘伯后面,来到那家“怀正当铺”前,张启收拾了下心情,初来的新奇已经没有,心下准备着接下来的说辞。
刘伯老远就见到他那个所谓的熟人,在张启看来就是一个伙计,打杂的,根本说不上话的角色,对这个人也不报什么希望,心里这么想,但还是对着刘泉点了点笑了笑。
刘泉看了看张启,把刘伯拉到一边,低声说到“这就是你前些天捡的那小子?”
刘伯回头看了眼张启,人模狗样的,卖相是不错,就点点头。
“刘伯,别说我没提醒你,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你当心惹祸上身”
“我看着这小子不像什么歹人,况且他图我什么?”
“万一他是避祸的罪人什么的,官府查不出什么还好,如果有个万一,你就要当心晚节不保,这么大年纪还得刺配什么的”
刘伯不语,显是刘泉说到他心里去了刘泉见刘伯不吱声,接着说到“你知道么,你昨天当的东西,我们掌柜和东家研究了一宿,愣是没看出这是哪里的东西,上面还刻着看不懂的文字”刘泉说道后来越发显得神秘,其实只是刻着字母和数字,大明人没见过,即使有泰西人,那都是精通中文的,都不会用西方字母。
刘伯一听,心里忐忑,难道是个祸端,一这么想,心里更拿不定主意,心情也随之一变,已不复开始的高兴。
张启偶尔听到些词,也弄大概猜出他们说了些什么!人们的猜忌心一旦起来,在没弄清楚之前,心里会有疙瘩,怎么也抚不平的,张启知道即使以后住在刘伯家,他心里也有一分的提防,张启也没有怪罪刘泉的意思,毕竟人家也是好心提醒了刘伯一下,毕竟自己来历不明,没有前科和身世,说不清身世,没有路引,自己的到来就很成很大问题,随便说个身世,有心人一查就知道是假的。
为今之计只有拿了钱,到县衙去落个户,管事人很快也就出来了,很客气的把刘伯和张启请到了内室,仆婢上了香茗,刘伯很拘束,张启没客气,端起茶喝起来。
见管事人来了,刘伯立刻说到“东西是他的”好似要急切的要跟自己摆脱关系。
张启看着刘伯苦笑了一下,也不点破,朝管事人点点头。
“鄙人是这怀正当铺的掌柜齐德,年轻人你可以叫我老齐”齐德客气的跟张启说到,没有理会刘伯。
“齐掌柜,我也就开门见山,日前,刘伯拿在下的项链来贵宝铺来典当,贵铺开出的价格委实难以让人接受。”张启沉吟着斟酌着下面的话。
齐德一笑,“小友,想怎么办!”想看看张启的反应“在下的意思是,能否适当提价,如若不是在下急用钱是万不会拿出来典当的”张启嘴上说急用钱,其实心里并不是那么急,一个在后世如此浓重的商业氛围下成长的年轻人,还会怕找不到挣钱法子。
齐德看着张启的表情,希望能猜出什么,可惜让他失望了,张启脸上,他什么也看不出,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子,这年纪的年轻人,还没有他看不穿的。
齐德并不接话,只是兀自捧着茶杯品着茶,张启也不急,也捧着茶杯品着,茶汽氤氲,让人看不到张启的表情,两人坐了大约一盏茶时间,都不说话,刘伯看着俩人,都好像没事的人一样,各自品着茶,张启做着不怎么符合他外表年龄的老成状,一种人说不出的违和感。
让齐德惊讶的是,看张启的意思,只要自己不说话,他也没说话的意思。
又是一阵沉寂,最后还是刘伯说话了“齐掌柜,成与不成你给话啊”
齐德却看向张启,见张启依旧没说话的意思!真沉得住气。
“如我不加价,你是不是要赎回?”
不等张启说话齐德接着说道“加钱不是不可以”齐德话说一半就停下,看着张启。其实昨晚跟东家研究之后,不管是从重量还是做工上来说,这项链绝不止二两银子,只是没想到张启会来重新要价。
张启知道他什么意思“在下也不会漫天要价,齐掌柜摸着自己的良心给就行了”张启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看着能多要点就多要点,来这里的路上张启还想如果价格不合适就要赎回项链的,先不说能不能赎回,就算人家给你赎回,可是那利息就不是自己能给的,况且就算拿到别的当铺,也不一定能典个比现在更高的价钱,所以他改主意了,不准备赎回,项链上的字幕和数字,任是拿到哪家都要引起不必要的揣测,心下就想亏就亏点吧。
“年轻人,我出这个价”说着手指比了个八字。
张启一愣,在他想法中能给五两就顶天了,没想到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张启没什么反应,刘伯却惊住了,八两?
“八两?”刘伯不确信的问到。
齐德点点头,刘伯见张启依然不点头也不摇头,刚才生出的龃龉也忘到脑后,拿手肘捅捅张启,这傻小子,还不答应,别到嘴的鸭子飞了。
“小子,快说话啊”刘伯急道。
齐德盯着张启的,其实他底线价十两,就项链本身价格而言,如果把那文字烙去,最低估计能卖到二十两,当铺不是善堂,所以这个价格已经相当有良心了,来当铺当东西,大都人过了赎回期限都没来赎回自己的物品。大部分人没有能力再赎回自己的东西。
“好成交”张启张嘴说到,他其实知道,再讲下去,那齐掌柜的底线决不在这。
齐德倒是没想到张启这么快就答应下来,他接下来的说辞反倒没了用处。那么精明的小子,怎么会突然就没了下文,那只有一种可能,没过世面的土包子,这么大点的银子就摸不着北了。一个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的人突然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的钱,恍惚之后,当然是不迭的答应了。
齐德摇摇头,开始自己还把这小子当个角儿呢,原来也就这么点见识,八两银子就卖了自己。
张启懒得想齐德想什么,拿了钱,画了压就走,出偏厅时,一个十五六的女子迎面走来,青莲百褶裙,外套白底水红竹叶梅花图样印花对襟褙子,莲步款款,宛如风中翠竹,摇曳生姿,微含着笑意,青春而懵懂的一双灵珠,泛着珠玉般的光滑,眼神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不染一丝世间的尘垢,睫毛纤长而浓密,如蒲扇一般微微翘起,伸手点了点小巧的鼻子,一双柔荑纤长白皙,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的兰花更是衬出如削葱的十指,粉嫩的嘴唇泛着晶莹的颜色,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淡蓝的缨络坠,缨络轻盈,随着一点风都能慢慢舞动。
张启只看一眼就避开视线,盯着人看是不礼貌的,微微朝那少女点点头,然后和刘伯走出了偏厅。
刘媛滢目送着张启离去,然后走向偏厅,齐德见到她来,赶紧站起来“大小姐,你来了”
刘媛滢点点头,“就是他?”声音犹如玉珠落盘,清脆动听,但是却让人觉得中气似乎不足。
齐德看着刘媛滢,这大小姐从小要强,样样比男儿强,她的才气,似乎天下间所有灵气都集中到她身上,只可惜不是男儿身,如是不是男儿身也就罢了,更不堪的是天妒红颜,大小姐从小顽疾缠身,病发时,痛苦不堪,看了多少医生,都摇头,说是活不过十八,大小姐今年十五,如此早慧的少女,却只有几年好活,大小姐似乎也知道了自己寿数,房里的灯经常通宵亮着,仿佛要把这世间的一切装进她玲珑心里。
刘员外有八房小妾,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小妾再也没能有所出,然后随着刘员外年岁越来越来大,他自己似乎也不报什么希望了,全家就把所有的爱护都转到刘媛滢姐妹身上来,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特别是姐姐刘媛滢,从小病魔缠身,更是万千宠爱一身,然后而刘媛滢从小就很懂事,或者说早熟,看着如此早慧的女儿,刘员外除了悲叹着命运的不公,对于刘媛滢的任何要求都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