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未来
创作者：亡灵法师公会现任会长：亚里士多德副会长：暂无会员：阿基米德，伽利略，牛顿，但丁
第五章阿基米德的梦想
虽然是夏天，但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叶开望着窗外斑斓的光影，杂乱的投射在面前的墙上，形成一张怪异的画面。孤独的叶开试图解开这种图案背后的含义，但很快就被他放弃了。叶开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在心里抱怨着北方干燥的空气，起身朝厨房走去。打开了冰柜，取出饮料想要解解渴，却发现饮料瓶已经空了。在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后，叶开取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电话那头很快响起一个年老的女声，大着嗓门喊道“小开呀，这么晚还没睡呀。熬夜对身体可不好，没事别老呆在家里，多出去转转透透气。”面对着这种夹杂着抱怨的关心，叶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感觉原本虚无的心里变的踏实起来。张妈，五十岁典型的家庭妇女，孩子们都早已成家，张妈本身又不是一个习惯清闲的人，在叶开十几岁的时候就被叶开的父亲叶之焕雇来专门照顾叶开。“张姐，没什么事。家里的雪碧没有了，您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一瓶。”叶开喜欢叫张妈张姐，因为他怕把张妈叫老了。可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母亲的过早离世对他的打击，让他对妈这声称呼，有种奇怪的偏执。“小开呀，别老喝碳酸饮料，对你身体不好。电视上最近讲呀，多喝水，少喝饮料，饮料容易致癌。”听到张妈煞有其事的劝说，叶开无奈的挠挠耳朵。张妈人勤快，心眼也好，就是喜欢唠叨。也许人到了某个年龄，都会或多或少的有这种习惯吧。对于早已熟悉的叶开来说，实在是有点无可奈何。但他也有自己的解决办法“嗯，张姐知道了，我会少喝的，您明天来别忘了带，好了您早点休息吧，就这样了。”说完挂掉了电话，挂断前电话那头明显还带着不满，不过叶开已经听不到了，所谓耳不听为净。有时候就算关心的话，听的多了也会很烦的。挂掉电话的叶开帮自己倒了杯水，不由得想起张妈的话，电视上最近似乎总是在讲一些关于健康的东西，请一些自称专家教授的人，告诉你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实在是很傻的事情。也许只有张妈这样的人才会去关注这样的频道吧，在网络的时代，叶开早已不知电视为何物了。客厅里的液晶电视，是一次都没有开过，以至于有一次张妈边打扫电视上厚厚的灰尘，边抱怨叶开的游手好闲。
解决了口渴的叶开，重新回到了卧室里电脑前的椅子上，盯着电脑发了会呆，打开了眼前长方形的盒子。屏幕上很快显示出各种信息，叶开在通讯器上登陆，随后点开了那个叫做亡灵法师公会的群。
时间：公元…年…月…日，星期五，晚8点整。亡灵法师公会第二次会议。
参会人亡灵法师公会会长（现任）：亚里士多德副会长：暂无会员：阿基米德，伽利略，牛顿，但丁
亚里士多德：尊敬的会员们，欢迎光临真理之门前。请各位尊敬的会员一起来宣读会宣。
果然这时其他人早已进入，叶开笑了笑，随着亚里士多德的开场白，打出了一行早已熟悉的文字。
阿基米德：研究科学，思考哲学，探讨神学。
牛顿：研究科学，思考哲学，探讨神学。
伽利略：研究科学，思考哲学，探讨神学。
但丁：研究科学，思考哲学，探讨神学。
亚里士多德：研究科学，思考哲学，探讨神学。尊敬的会员们，本次会议议题接以次会议。请结合以上会议，设计出汝等的未来吧，吾将和汝等一同见证。
阿基米德：未来呀，多么遥远的事情，还是请各位先听听一个关于即将发生的故事吧。
第一节老夫妇
杨帆来找李向阳的时候他正躺在小木床上，直愣愣的望着墙上的老式挂钟发着呆，直到面前穿羊绒淡灰毛衣的老太婆一遍遍的在自己耳边叫嚷着，唠叨着，吵吵着，他才带着一股莫名的怒气死死的瞪向自己老伴那布满皱纹的脸庞，咆哮道。“怎么了老婆子，你今天是抽的什么风，烦不烦呀你。”杨帆却没理会半躺着的干瘪老头的抱怨，只是一个劲的重复着刚才的话“老头子快来，有个年轻人说能让咱俩活到一千岁。”听到老太婆的话，李向阳消瘦的脸颊上浮现出猥琐的笑“嘿，老子还能让你到月球去呢，你相信不相信？”没想到听到这话唠叨个不停的老太婆忽然也嘿嘿嘿笑了起来，边笑还边说“老头子你都知道了呀，那个小伙子说了他们公司正在测试一项新服务就是把像咱们这样的送到太空去，不过就是听说这服务挺贵的。”“老婆子这个有本事的年轻人在哪呢，你可千万带我去瞧瞧。”李向阳觉得今个真他娘的有趣极了。
茶几的对面就坐着老太婆口中的那位小伙子，李向阳眯着眼打量着对方，西装革履，油头粉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东西此刻正满脸堆笑的向自己点头，边点头边说道“您好李先生，我相信对于我们的服务你一定还有很多问题是吧。没关系您尽管问，我会详细的为您一一解答。”“没问题。”李向阳把脸一横，用眼角撇着这个把骗子俩字写脸上的年轻小伙，一脸的不耐“好了你可以该干嘛干嘛去了，你老子我要回去继续睡觉了，老年人呀睡眠就是他娘的多。”李向阳开始赶人了，只是听到这话年轻人却并没有走的打算，只是笑的更亲切了，那张带着七分俊两分俏外带一分憨的国子脸此刻笑的俩双眼皮都不见了。“李先生没关系，我能理解，不客气的说，对于像您这样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年人，嗜睡是很正常的。”“你他娘的龟儿子说什么呢，信不信老子抽你大嘴巴子，不打听打听你老子我李向阳在这片胡同巷里是混什么的。”前一刻还萎靡不振的干瘪老头此刻涨红了脸把玻璃茶几敲得突突的响，要不是旁边杨帆死命拉着他另一只手不放，李向阳可以向毛主席保证不把面前这油头粉面，出言不逊的王八羔子抽的他娘都不认识他，李向阳仨字改明就倒着写。
“您老别动气，先坐下来喝口茶顺顺气。李先生其实我当然知道您的光荣事迹了，八岁参加红军长征，五十年军旅生涯，您可是老革命先辈了。”“算你小子还知道点老子以前的事，什么叫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老子我硬朗着呢。”李向阳用俩弹珠似黑白分明的老花眼死死的瞪着依旧满脸堆笑的小骗子。“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可您也要承认以您现今九十高龄，早已过了古稀了吧。”“没错，是又怎么了，老子现在活的好好的。告诉你小子你要是卖什么狗皮膏药，中医西医的立马给我滚蛋。你这样的骗子老子我见的多了，但像你这样敢当面咒我死的还是第一个，记住了小子，记住了。”干瘪老头李向阳一把甩开老伴杨帆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对着已经白发稀疏的老伴的小脑袋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骂了句死老太婆胳膊肘总他娘往外拐，该不会看上这小兔崽子了吧。这边正想着那边的小兔崽子又开始讲了起来“唉，李老您教训的是。可我确实不是卖药的。还没正式介绍过呢吧，我是新世纪冷冻基金的销售代理，钱思佑，您老叫我小钱就行。”李向阳听到眼前的国字脸小年轻介绍到这里，笑了“新世纪冷冻基金？你小子不会是卖冷鲜肉的吧。”“这个，其实您说我是卖冷鲜肉的也算说对了，不过。”年轻推销员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完了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李向阳看到这里火爆脾气又上来了，俩绿豆小眼一番白，骂道“你这小子不过个屁，有什么屁快点放完，老子还要去补觉呢。”“我说出来您老可能不爱听，如果说错了话我怕您老又该发脾气了不是。”“不是个屁，说，只要你别在我面前胡编乱造老子我不生气。”李向阳俩眼已经翻的只剩下眼白了，年轻人这才小心的说道“我说您说我是卖冷鲜肉的也算说对了，可只对了一小半。首先我不是真的卖肉的，而是提供冷藏服务的。”“老子家没肉给你冷藏。”李向阳冷冷的打断道。只见眼前的小伙笑的更加厉害了，随后伸出食指指了指李向阳，又指了指杨帆，老俩口一下楞了，大眼对小眼半天可这小子就是光笑不说话。最后还是李向阳吼道“小子你在老子面前玩什么花花肠子呢，还玩上哑谜了是不，你小子欠抽。”年轻人听到这话笑的更厉害了“没，哪敢跟您老猜什么哑谜呀。我其实是想说我们公司是做人肉买卖的，我们的服务就是人体冷冻。不过您放心这项服务是通过权威认证的，当您与我们新世纪冷藏基金达成协议，我们将在您即将断气时将您整个或一部分经过特殊处理的冷藏起来，以期在未来的某天以全新的姿态，说白了就是更年轻健康的回到这个世界。我其实刚才已经给杨女士解释过一遍了，只是她好像没有理解所以我只能再次向您解释一次，希望您老能够明白。”李向阳听到这里已经没有力气发脾气了，他揉了半天腿最后还是在杨帆的帮助下才重新站起来，之后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对着依旧面带笑容端坐椅中一身西装的推销员骂道“放屁。”
推销的走后李向阳重新躺回小木床翻来覆去的感觉心里不是味，想发火吧老婆子又急冲冲追着人家跑了出去。“什么他娘的玩意。”李向阳骂完索性一骨碌又起来了。慢慢悠悠的溜达到门口，正好碰见杨帆进门。“你追那小骗子干嘛，吃多了不是。”李向阳劈头就骂。“唉，老头子你这是生的什么气。人好好的跟你介绍他们公司产品你可把人家骂走了不是，还好我要了张名片，上面有那小伙子电话的。”“赶快给我往外扔了，要这小纸片擦屁股都嫌硬。”李向阳翻个白眼气鼓鼓的朝屋里走去。“呵呵，老头子你真会开玩笑，人小伙子名片多精致，再说金属咋能拿来擦屁股呢，不怕把屁”“闭嘴。”不等杨帆把屁字说完，李向阳赶紧回头打断。他知道老太婆要说什么，真他娘的什么事，李向阳狠狠的想象着自己一老拳把刚才的国字脸揍成果子脸的样子。
到了下午李向阳自个热了袋奶就着半个馒头慢慢的泡着吃，直到这时候他心里的这股无名火才消停了点。“老婆子我去找沈学究那老小子下棋去了，你要去串门可要记得把门锁好。”杨帆这时候正望着窗台上摆着的一盆小金兰出神发呆，听到老伴的话似有所觉的点了点头，就是谁也不知道这话她究竟听见没有。李向阳也懒得追究，自顾自渡着小碎步朝巷子里溜达。刚出门就碰见老王家的闺女接小孙子放学回来，手里还提着框菜，李向阳看里面装着一条鱼半只鸡小半斤蜡牛肉，另加几颗芹菜半拉白菜一根胡萝卜，还有四五个洋葱大蒜，满满的一筐看的李向阳直流口水。“我说王家闺女呀，今儿个家里是有什么喜事了，可是要摆桌满汉全席吃呀，老李我可是羡慕的很呐。”穿着大红坎肩的中年妇女听到这话咧嘴一笑，露出俩泛黄的豁豁牙来，热情的招呼道“李叔您老拿我开什么涮呢，还不是常飞他们小两口今天回家了吗，我可是一大早就跑市场去了，这不才买了点鱼呀鸡呀的，再说我哪会做满汉全席呢。您老要有空等下也去家里坐坐，小常最爱听您老讲您以前打仗时的事了。”“不了不了。”李向阳赶忙笑道“沈老头还等着我在棋盘上杀个几局呢。”王家闺女一听这话就把脸拉长了，没好气的说道“李叔您老可是嫌我做的菜不好吃，我跟您老说可千万别跟我王萍客气，今个碰见您了这场鸿门宴您还非吃不可了，走把杨婶也叫上，你们老俩口呢今天就到我们家当回上宾去。”说着王萍就去拉老头的胳膊，这下李向阳尴尬了起来，赶忙连连摆手，那边的小孙子看见自己奶奶和一个干瘪老头拉拉扯扯一下哭了起来，边哭边喊“爷爷奶奶你们别打架，老师说了打架不好，要打屁屁的。”那边俩老的经这小鬼头的这么一闹，又都笑了起来。最后还是李向阳先开口道“行了行了王家闺女，你呀就饶了李老头这次吧，今儿个真有事，改明有空我和你杨婶一定到你家去串门。”那边中年妇女一把拉过小孙子，回过头笑道“好嘞，您老可一定说话算数。”“放心吧，算数算数，我李向阳是谁呀，一个唾沫一颗钉。”
好容易打发了王家闺女，老李头迈着小碎步哼着小曲慢慢悠悠的朝沈学究家的院子方向溜达。李向阳注意到院门口停的那辆黑色路虎，知道沈家小子回来看他爹了，边想边走间刚到门口就听见沈老头尖细的嗓子喊道“滚，都给老子滚，老子就没你这么个儿子。”还没进门一听这话，李向阳原本就眯缝着的小眼这下乐的只剩一条缝了。心里估摸着沈老小子的便宜儿子指不定又怎么惹着自己老子了，这种热闹这几十年倒是遇见不少。李向阳一边回忆着沈家公子过往的罪状，一边开口喊道“老沈呀，我这还没进门就听到你老小子那不男不女的调调，可是自个儿儿子回家跟你团圆了，老李我可羡慕的很呀。”李向阳刚跨过门槛就看见穿着一身老式中山装的沈老学究，菱角分明的长脸上铜铃似的俩牛眼允自瞪的老大，又厚又浓的粗眉毛摆在那里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修长的身子瘫在院子里摆着的朱红太师椅上气的噌噌的喘气，活像一个破风箱。
“李叔你快劝劝我爹吧，他心脏前一段时间才搭的桥，现在这么激动我怕他身子吃不消。”李向阳听到招呼这才转头朝原本背对自己的两个中年男女看去，不用细瞧李向阳就知道是沈家的不孝儿子带着自己媳妇过来给老子问安的，只是不知道又怎么把老小子惹到了。此刻沈上进正一脸无奈的给自己打着眼色，李向阳鼻孔朝天全当没看见，转过头对依旧瘫在椅子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沈学究笑道“别人家儿子带着媳妇回门都乐的跟过节似的，忙里忙外的招呼着嘘寒问暖，你这老小子倒好还往外撵，今儿个真是叫老李我大开眼界了。”“你，你，你个老臭嘴知道什么，这小子今天，今天，今天带着自己老婆跑过来跟我要房子存款，还要我，我，我把退休金给他。我沈从文还没死呢，这就跑来分家产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沈上进，今天就是我自己把这房子连着所有的钱都烧了也不会交给你。”李向阳听到这话一下愣了，随即满面怒容的狠狠剜了低头站着的小两口一眼，语气冰冷的念叨道“你们沈家的家事老李不会管，可沈老小子要烧自己家房子这事吗。老李我这人打小就喜欢看热闹，这热闹越大老李我越开心。老沈呀，我说你可要记得别把那副车马炮也给烧了，能答应我的话我这就回家给你取汽油去。”说完甩手就朝外走，沈上进两口听到这话脸都白了，赶紧一人一个胳膊又把李向阳给架了回来。眼看李向阳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沈上进老婆赶紧解释道“李叔叔您别听爸说的，其实我和上进这次赶周末回来就是想和爸商量一下让他搬到友谊养老院去。我爸他最近身体不好，在家又总是一个人，我们俩还要忙公司的事也没时间照顾他。之前也考虑过请个保姆或者把他直接接到我们那去，可爸死活都不同意，我们这才没办法联系了养老院。”那边沈上进也赶紧解释道“是呀李叔，你还不了解我爸的脾气吗，那牛劲一上来真是说什么也没用。其实我们俩这也是关心我爹的身子，毕竟这么大年龄的人了，自己在家让我们怎么放心的下。前段时间爹心脏出问题要不是你刚好来找他下棋可能。唉，你还是帮我劝劝我爹吧李叔。”“那你们要他交出房子和存款是怎么回事，老沈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就算要送到养老院去也不用现在就让老小子把自己那点老底都交给你们俩吧。”李向阳似乎有点明白了，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要真是这么简单依老小子的性子没必要发这么大的火，看来里面还是有什么猫腻。
“李叔叔，这也没办法呀。爸爸他年纪这么大了，万一哪天有个万一，再不然以后脑子不好使了怎么办。话说回来到了养老院一切都有人安排也用不到这些东西了不是。”这边儿媳赶紧解释，沈上进听见老婆的话赶忙补充道“是呀，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这些东西以后还不是我的。只是爹太犟了，我们怎么解释都没用，李叔你是明白人，你倒是说说我说的在理不。”李向阳这下没话说了，这本来就是他们沈家自个的事。沈老小子哪天要真两腿一蹬就这么去了这么些家当确实是只能给他这根独苗，说到天老爷那里去也只有这么个理。只是理是这么个理，真看到俩小的这么做就不一样了，李向阳觉得自己现在闭上嘴最好。“老臭嘴呀，我现在真是挺羡慕你的，你说我当初要这么个东西干嘛。”院中众人沉默间，那边椅子上的浓眉老者好像缓了点气，只是说出的话还是轻飘飘有气无力的。“羡慕我？沈老小子，你嘴什么时候也学的这么毒了。”李向阳可不在乎你是不是心脏有问题，老子自己还三高呢“是，老李我是没儿没女死了也没个人披麻戴孝。你让你家的沈大公子沈大老板好好孝顺你吧，以后下棋别找老头子了，叫你家宝贝儿子陪你下父子局吧。”李向阳板着张脸，大步朝大门走去，还没等走出大门，刚还瘫在那里喘气的沈从文一下站了起来“李老哥呀，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实在是今天这两个畜生把我气糊涂了。”沈上进两口子也赶紧又把李向阳拉住，死活不肯放手。李向阳一看挣不开，只得回头冷笑道“沈老小子你要脑袋瓜子出了问题呢，赶紧去医院看看。今儿个我话撂这儿了，不要怪我不念咱俩这几十年交情，我老李说话一个唾沫一颗钉，你呀好自为之吧。”
“呜呜，李臭嘴，李老头，老哥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没想到听到这话原本站起来的沈从文又倒了下去，捂着脸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扇自己的嘴，啪啪的挺响，李向阳想到“行了，行了老沈呀，老哥这辈子就那么几件破事，你只要给我保证以后别再提起这事，咱们呀就棋照下，茶照喝，谁要让你不舒服。”李向阳俩眼瞟了低头不语的小俩口一眼“哼，就是跟我李向阳过不去。你们俩就别操自己老子的心了，你老子跟老李我都一把年纪又不是小孩子，等真摊到床上不会动的时候自然会叫你们拉走的，你俩给我该干嘛干嘛去，老李我和你们老子还要在棋盘上杀个雌雄对错，现在给老子滚了，看见你俩这憋样就来气。”
“我说老小子，我的表演还到位吧。”等沈上进两口子走后，李向阳一脸贼笑的问。“老臭嘴今天表现还不错，这个月的茶钱我出了。”沈从文望着棋盘不为所动。“怎么到你这破屋子喝个烂茶还问老李我要钱了。我怎么不知道，把老小子你的账本翻出了给老子瞧瞧，看看记到哪里了。”李向阳一把拉住沈从文的袖子跟甩竹竿似的卖力摇晃着。“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可你今天把热闹也看了，面子也挣了，还想要里子不成。”沈从文知道拗不过这老伙计只得连连摆手告饶。“别的不多说，这个月老李我的酒钱我看怎么也跑不了你的。”“我不喝酒，走马吃车，将军。”李向阳听到后半句赶紧去瞅棋盘，只见一只黑马已然架到自己红将军的田字格内，赶忙跳士憋住马腿。“老小子够阴的，不过你家那宝贝儿子恐怕不会放过你吧。你还没告诉我今儿个你们沈家到底是唱的哪出呢。”说到这里只见沈从文方方正正的长脸上闪过一丝疲惫，心不在焉的说道“其实我已经把这老宅子卖了，还加上我所有的家当都一股脑打包出去搞投资去了。”“呵，老小子你多大年纪了，还这么爱开玩笑。”李向阳笑道，可等他回过脸去，只见沈从文依旧低头直直的盯着棋盘，一点笑的意思也没有。“不会吧，老小子，难道你家的兔崽子这次来真是来要你老底的。”李向阳楞了，脑子半天转不过弯来，只能急急的问道“可你到底投资什么了，不会又是什么基金吧。难道你忘了上次助学基金的事了，那次可把我坑惨了，倒是老小子你没跟着起哄，这次到底是什么投资你快跟我说说。”沈从文这才从棋盘上抬起眼扫了李向阳一眼，一脸好奇的问道“那个小伙子刚不是去你家了吗？他没跟你说吗，就是那个新世纪冷冻复苏基金会。”
李向阳这下明白了，原来是那个龟儿子。“老沈我可跟你说，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西装革履油头粉面，满嘴胡说八道。你知道他跟我家老婆子怎么说的，他说能让我那傻老婆子活一千岁，老子还能让他到月球去呢。”沈从文听到这话又低头思考起了棋局，半天才应道“从理论上来说，没错。我的炮可又把你将死了，老臭嘴这次你可别输了不认账。”“我上相，什么叫理论上说，我最讨厌老小子你文绉绉说些什么书本上的东西，呸，迂腐。还有我什么时候赖皮过了，我跟你说老沈，老李我一个唾沫一颗钉。”沈从文皱了皱浓眉头，掰着指头算起来“今年三月份，你输了耍赖把我棋盘都掀了，你看这颗缺角的小卒子还在这里摆着，去年七月的时候你输了以后吵吵着再也不跟我下棋了，过了俩月又死皮赖脸的拿了瓶酒跑来说要跟我煮酒论英雄，还有去年五月的时候输了棋不算还在我家院子门口骂了半天，你还要我往前数吗？”李向阳听完老脸一热，赶紧转移话题“唉，你说你这么机灵个老头，可别被个小娃娃给骗了。”“老臭嘴我知道你的臭脾气，那小子问我打听你的情况的时候我就告诉他了，依你那死臭脾气，一准把他噎死。你知道那小子怎么说的？他笑着对我说哪怕今天被你骂死他也要去闯一闯你这个龙门阵。看来我没有看错，你果然对于他的产品一窍不通。跳马再将，死棋，老臭嘴你又输了。”李向阳没去看棋盘，只死死的盯着沈从文的眼睛“老小子，你今儿个是不是吃错药了，这小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往常的机灵劲哪儿去了都，我看哪还是让你家上进早点把你送养老院去的好。”“放屁。”沈从文抬头狠狠的骂道“老臭嘴我这辈子最讨厌骂人，可今天我实在忍不住了。你以为我老年痴呆了吗？告诉你没有，也永远不可能。我沈从文这辈子什么都能坏就是脑子坏不了。今天说到这里了我就老生常谈一回吧，就拿上次助学基金的事来说吧，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见那是个什么玩意。不就是在郊区买了几块地建了点房子就敢开学校集资了？傻子才去投资那里呢。是，前面的那些是收利息把甜头赚到了，可等到把咱们这些老头老太太，家庭主妇工薪阶层都拉上的时候，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这船呀，肯定是要沉的。”“那还不是我家那口子死祈白咧的非要去占个光吗，还说能免费旅游，专车接送还送购物卷。我估摸着投资点就当玩玩，哄老婆子开心也好，省的她整天在我耳边吵吵不是。可我一次也没跟她去过，都是王家闺女拉着她整天瞎哄哄。而且当时他们还保证是国家支持，再说谁能想到助学基金能出事呢。”李向阳急道。
沈从文听到这里笑了“是吗，那你就不考虑考虑他们顾司机，租车子，发票子的钱哪里来的。我看你这脑子才是真有问题了。”沈从文说完从容的抿了口冻顶乌龙，又接着道“还是我问你个问题吧老臭嘴，你知道秦王嬴政和陈胜吴广的区别吗？”李向阳刚想回嘴，没想沈从文突然问出这么个怪问题，想也不想的答道“封建统治者和农民起义军的区别。”沈从文听到这话扑哧笑了“老臭嘴呀老臭嘴，我知道你以前是干革命的，但是你这回答也太肤浅了。我告诉你区别在哪里吧，秦王的陵墓还在咸阳，尸骨还躺在自个儿的百万大军守卫之中，而陈胜吴广连名字都快被年轻人忘记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老小子，你想说什么就明说吧，你知道老李我最讨厌你们酸秀才咬文嚼字那一套了。”李向阳冷冷的看着沈从文，只是沈从文依旧不温不火的抿着茶，仍然视而不见。“还要我怎么说明白，这个故事其实是刚才那个年轻人跟我讲的，他刚开始讲我就明白他什么意思了，不过我知道你不会懂，我还是跟你解释解释吧。其实他们公司的服务就是给咱们一个盼头，再活一次的盼头。”听到这话李向阳傻了，这次是彻底傻了，他甚至不知道是自己傻了还是沈学究疯了。再活一次？开什么玩笑。不过有一件事他清楚，就是不管是谁说这种话，哪怕用这种话再跟他说一万次，他依旧只有一个答复。沈从文只见李向阳在自己面前缓缓站起，绿豆小眼里目光呆滞，消瘦的面颊上表情僵硬，连声音都是生冷的“放屁。”
回到家的时候李向阳看见家里门还开着，看来杨帆没有出去串门。李向阳没多想朝屋子里走去，进门才发现老婆子还一个人坐在那里。圆圆的脸上本就布满皱纹，此刻凝眉思索的样子让杨帆的脸看上去就像一个皱巴巴的烂橘子。“老婆子一个人坐在那想什么呢，不是跟你说一个人要无聊了就去谁家串串门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是刚串完门回来吗，还是在这一个人坐了一下午呢？”李向阳不耐烦的问道。听到问话，杨帆却没有抬头，只是依旧闭目凝思。李向阳受不了屋子里这个气氛，一下火了起来“杨帆你没事吧你，怎么问你也不说话，是病了还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呀。”李向阳上去一把把杨帆拉起来，老婆子这才睁开眼刚睡醒似的仔细看了看老伴的脸，忽然又哭了起来“向阳呀向阳，你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办呢。”过了一会又咧嘴笑了起来“不会的，我一定要走在你前头。”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可我要走了你可咋办呀老头子，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怎么活呀。”听到这话李向阳一下子蔫了，无力的退了两步坐到了小木床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杨帆失心疯了。
良久的沉默，屋子里只有杨帆哭泣的声音，李向阳从床底下翻出盒猴王又找了半天火柴才总算点着，坐在木床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直到李向阳感觉自己吸进去的不是香烟而是铁汁的时候，他才缓缓的开口“杨帆你记住，你老汉我李向阳，缺了你杨帆不会寂寞死。”李向阳抬起头狠狠的抽了口烟，他的眼睛被烟熏的布满血丝，整个五官别扭的纠结在一起，看起来好似食人恶鬼。杨帆听到老伴的话，忽然又扑哧笑了起来“那就好老头子，我跟你说，我想帮咱们办理这个冷冻计划，到时候就算真的我先走了也没关系。你要是想我了的话，只要到摆着我身子的柜子前，就能再见到我了。那小伙子跟我说了，保存的人体可以让亲人瞻仰吊唁，他还说以后这项业务会替代整个丧葬业，。”李向阳沉默的听着，等杨帆讲完他忽然问道“那要是我先走了呢？”杨帆这时候笑的更开心了“那也没事，老头子我跟你说，你别害怕，到时候我天天去看你。而且那姓钱的小伙子跟我说了，其实把咱们那样保存起来并不算真死，就跟动物冬眠睡着了一样。等以后科技发达了呀，就会把咱们都一一在复活过来的。我都想好了，咱们预订一个情侣套餐，这样咱们就能跟以前一样睡在一起了，而且还有优惠呢。”李向阳自顾自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脱衣服躺倒在了小木床上。杨帆此刻还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之中，皱巴的老脸上不时闪过少女般的红润，就像几十年前他俩刚认识的时候。“老头子，我这就给那姓钱的小伙子打电话，你不知道我想这事都想了一下午了。”杨帆就像得到理想礼物的圣诞节小女孩一样，对着自己那躺在床上闭眼睡觉的老伴叫道。“你要订我不反对，只许订你自己的，拿你自己的钱，不许把我带上。我李向阳死后要埋在乡下祖宗的土里，要冻成冰疙瘩你一个人冻去。”“哐当”李向阳的话刚说完，杨帆脸上的笑就凝固了，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老伴，连手中的话筒什么时候掉了都不知道。
晚上李向阳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坐起倒下挨到下半夜才总算合上了眼。就在迷迷糊糊中李向阳突然听见一声惨叫，他猛的坐起看见原本就低矮的老伴的身子此刻蜷的像像个水煮的虾米一样。圆圆的脸在月光下惨白惨白的，豆大的汗珠顺着衣领划下去侵湿了整个后背。李向阳一下慌了起来，想叫人吧却发现嗓子哑了，想摇摇老伴却怕一碰杨帆就这么过去了。就在这极度惶恐而不知所措间，李向阳感觉有人在掐自己胳膊。他猛地转过头去，却看见杨帆此刻一脸关心的望着自己。“老头子你可不要吓我，怎么了做恶梦了，我看你刚才一直在嘴唇发抖，摸你身子也是硬邦邦的，可别是高血压又犯了，我还是打电话叫车送你去医院看看吧。”望着老伴近在咫尺的脸，听着那关切的话语，李向阳忽然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庆幸。他支吾了几句，说明白自己只是做了个梦，等杨帆问他做的什么梦的时候，他却死活都不肯说。
到了天亮的时候，杨帆端着豆浆油条来叫他吃早餐，他还是迷迷糊糊的。“老婆子呀，其实昨晚我做梦梦见你犯病了。你的脸当时白的吓人，身子不停抽搐着，我真怕你就那么去了。”吃早饭的时候，李向阳低着头不敢看杨帆，小声的把昨天晚上的梦给交代了。杨帆却笑了“那敢情好，老头子我就怕你先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等了一会杨帆看李向阳不吱声，才又说道“老头子，我还是帮你把那个订上吧，你放心，拿我的钱，我有钱。”李向阳这次没有反对，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杨帆知道他已经同意了，乐呵呵的收拾起了餐具。收拾完杨帆看李向阳还坐在那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老头子，老沈也订了，他说自己订了个比咱俩保值的，那小伙子也说了，这个服务有好几种呢，到时候你可帮咱俩好好的选一个好的，别被老沈他给比下去了。”听到杨帆的话，李向阳猛地抬起了头，冷冷的说道“我觉得这事得赶紧，老婆子咱们这就叫那个有本事的小伙子过来签合同，你说好不好。”
下午的见面很顺利，期间杨帆一直拉着钱思佑的手问东问西，小伙子腼腆的拍着胸脯一一保证。李向阳突然干巴巴的问了句“这项服务能保证我们可以在未来复活吗？”小伙子眨了眨眼笑了“不能，我们不能保证。”国字脸的年轻人依旧随和客气，只是语气异常坚定“没有一家公司敢于保证未来的事。”他最后解释道。李向阳原本紧绷的表情松弛下来，心不在焉的自言自语道“说到底还不就一个破安慰工程，差点被沈老头弄得老子我都神经兮兮的了。”“当然不只是安慰，是希望。”小伙子解释道“李先生您知道埃及法老吗？他们的遗体被做成木乃伊，至今出土的几千年前的木乃伊的外部皮肤还是保存完好的，这样依照现有科技就能模拟复原出法老生前的样貌形态，这其实是古人的哲学。”李向阳没有搭腔，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之后又挥了挥手表示继续。年轻人又掏出几份文件忙碌起来，不时的指点老两口拿笔签字，很快就办完了合同手续。“很好两位，那么这次合作就圆满结束了。明天我们会派一位专门的护士前来照顾两位，主要是健康方面的咨询服务，这也包含在这次服务中。”在李向阳问道他们不需要这个服务，可不可以取消的时候年轻的推销员表示这是为了更好的保证人体死后细胞的鲜活度而必须拥有的服务，如果取消就需要重新草拟合同，修改款项，最后李向阳只好摆摆手表示默许。最后杨帆要送钱思佑出门的时候，李向阳却说自己要送送他，让老伴把门看好，等李向阳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三分解脱，七分疲惫，也没理会杨帆的问话就一个人回到屋子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