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那血红剑影去而复返,吞吐着赤红的剑芒,从葱郁的山林间激荡着更加尖锐的鸣啸狂卷而回,挟着无匹的气势瞬间轰击在那层透明的无形屏障上,劲风四射,风雨倒灌,吹得草折叶飞,马车周围一片模糊。
场间还在痛苦挣扎的蒙越几人,直接被这如雷的撞击声生生震晕了过去,凄惨的挺在雨地里,不再动弹。
数息之后,劲风消散,那血红短剑的剑尖平静的抵在马车前那凝若实质的透明屏障上,仿若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如上次一样,却又有所不同。
咔!
咔!
就像是初春池塘上的薄薄冰面砸进了一颗石子,开始破裂,在安静的场间显得很是清晰,又像蛋壳破碎,动魄,惊心。
一道细微的裂纹从剑尖处生成,并开始缓缓的延长,变大,像蛛网一样慢慢的覆盖了整个的透明屏障,摇摇欲坠。
血红的剑尖顺着慢慢扩大的裂缝,缓缓的探了进去。
一寸!
两寸!
三寸!
……
整个血红短剑缓缓的插了进去,平稳而坚定,向着乌黑马车的锦帘刺去。
随着血红短剑慢慢的没入屏障内,啪的一声,整个透明屏障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碎成片片光屑消散在空气中。
哼!
车厢内传来一声怒哼,随后归于无声。
血红短剑没有了屏障的阻碍,血腥之气大作,欢鸣一声,骤然加速射向马车最后的一道阻碍——锦帘。
就在血红短剑即将刺破锦帘,钻入车厢的时候,
锦帘突然无风而动,荡开了一角,一条黑影闪电般探出,刚刚好打在血红短剑的剑尖之上,砰的一声闷响,血腥之气骤散,血红短剑猝不及防,悲鸣颤抖,歪斜着倒射而回,狠狠的砸在马车前的空地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泥土飞溅,打的旁边的树干笃笃作响。
未及眨眼,坑中的血红短剑便剧烈的跳动起来,倏地一下激射而起,射进了刚才出来的密林之中。
一时间,除了风雨,再无他声,安静的有些诡异。
这时,锦帘完全被掀开,一身黑衣的秦叔提着黑色的大铁尺站了出来,随意的站立在车厢门口,平静的盯着前方的那片密林,显得云淡风轻。
一人一尺,就这么随意的站在那里,却像是一座黑色的大山,高不可攀,千军难撼。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鬼剑修罗!”
秦叔率先开口打破了场间的安静。因为,他确定了一些事情,还想知道一些事,也是车厢里的人想要知道的事情。
尽管,他们不一定会知道他们想知道的。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红色长衫的青年书生便从林间缓缓的踱出,仿若闲庭信步,一头火红色的长发认真的梳成了流云髻,随性的飘散在脑后,干净的眉眼带着丝血腥的味道,猩红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笑,偏偏肩后直直的背着一把血红色的短剑,剑柄直指天穹,整个人反而透着一种庄正认真的感觉。
红衣青年书生一直走到距离马车十丈之远,才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车厢外站着的黑衣中年男人,看着中年男人手中的那把黑色铁尺,低声感慨道:“殇扬?!怪不得…能抵挡我的修罗!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晋入了开天上境,果然不愧是前旧书楼二楼主秦重。“
原来秦叔的本名叫做秦重,是儒门圣贤庄旧书楼的前任二楼主,他手中的铁尺竟然是闻名天下的戒尺—殇扬!
关于殇扬,龙澜大陆上有这么一个传说:
相传,殇扬尺本为儒门先贤孔圣所用之物,用以对犯错弟子略施惩戒,以达到小惩大诫的目的,取其殇恶扬善之意,名之曰殇扬,代表了公平、公正、善良,是人间大爱之物,曾在千年前的论道之战中,一击净化了魔族圣刀—七夜的血煞壁障,一举成名,只是极少现于人间,差不多被世人遗忘了。
“二楼主?!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不知是何等样人物,竟能够让天罗六剑卫之一的鬼剑修罗为其办事。”
秦重平静的看着眼前的红衣红发,唤作修罗的青年书生,和声说道:
“当真是不简单,如果有机会,倒是想认识一二。说起来,向来神秘的天罗何时也开始做起普通杀手的买卖?难道,这天变了?“
“哼!天罗如何行事自有其道理。不过,马车里的那位可并不是什么普通人物!“被唤作修罗的青年书生脸色变得有些淡,冷哼一声,接着,有些戏谑的反问道:”我倒是很好奇,一直标榜忠孝的圣贤庄何时成为了秦国的鹰犬?开始助纣为虐,做起了这屠村灭户的阴暗勾当?“
“原来是你一直跟着我们,怪不得....“
秦重认真的看了红衣青年书生一阵,才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黑色铁尺,眉头舒展开来,有所明悟。
”还有,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我早已不是圣贤庄的人,所以,我做什么与圣贤庄无关。至于你说的助纣为虐,或者,换个不同的角度,就会有不同的看法。何为善?何为虐?是非永远存在,这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虐。今天,你既然一个人来了,或者,可以让你留下?“
似询问,却又不像,显得理所当然。
秦重看着铁尺的眼神变得愈加深沉,似乎下一秒便有波涛涌出,淹没这片山林。
“想留下我?!我若不想留,便没人能留得下!“
叫做修罗的红衣青年书生感应着对面传来的强大气息,面色不变,桀骜的喝道。天罗六剑卫自有其手段和骄傲,更何况鬼剑修罗本就以身法见长。
“总得留过才知道,我想试试!“
......
......
起风了,
那把铁尺是风的源头,铁尺被秦重握在手心,那他便是风的源头。
无风亦可起浪,何况有风?
风起,浪已至。
秦重缓缓的举起手中的黑色铁尺,齐于眉心,对着修罗的方向,慢慢落下。动作有些缓慢,神情很是严肃,就像是和蔼的夫子在惩罚调皮捣蛋的学生,认真而慈祥。
“殇扬见人间!”
一道巨大黑色浪影扑天盖地而起,明明很远,却又像很近,向着红衣青年书生拍了过来,让修罗生出一种感觉,他无法避开这一尺。
这是一种天然的理所当然,学生永远没办法避开老师打手心的戒尺。因为不能、不敢、不该。
但是,水来有土掩,土多了成堤,堤厚了变成了岸。
修罗静静的站在原处看着戒尺缓缓落下,表情显得有些凝重,淡静的看着黑影当头落下,一道血红色的长堤从他肩上的血红短剑开始筑起,向着四周蔓延,把他包在其中,密不透风。
风不透,自然浪不能进。
这一尺,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血红色的长提之上,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