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究竟为什么要抓我啊?”亓安夏接着问道。
显然,她是拖延时间。因为她手中有一粒血晶石,里面储存着一些平时集来的天然灵气,以应不时之需,刚好可以勉强施展一次“虚腾术”的。为了不让灵气自然流失,她是在上面加了封印阵法的,解开这个封印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想抓就抓那有什么为什么?”福万年有些不耐烦了。
“那要看你抓不抓得到?”亓安夏话音刚落。低叱一声“走”,一下子消失在结界中。
亓安夏成功逃出结界外,惊魂未定,依在一棵树上,长出了一口气,看看手中的血晶石,已经碎成了一撮粉末。拍拍手,头一扬,向身后看了看,得意地道:“哼,能抓住本姑娘的人还没生出来呢!”昂首阔步向前走去。
“砰”。她还没走两步,就像撞到一堵无形的墙,被弹了回来,很没形象地一屁墩儿坐在地上。
不过,这雨夜也没人看到,也无所谓了。但关键不是这,而是这儿哪来的无形墙?
亓安夏瞬时冷汗涔涔。“这个狡猾的老妖怪,竟设了两层结界!那是何等的修为啊!”
“哈哈,跟本座玩儿?玩不死你个小丫头片子?”福万年的声音又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这老妖怪?下来啊!与本姑娘决于死战!”亓安夏“唰”抽出她的薄剑。
“好一把‘风翼’剑,都是本座的了。哈哈!”
福万年像一只极有耐心的老猫,盯着亓安夏的一举一动,躲藏黑暗中也不急着现身。
这风翼剑正是宁春白唯一的遗物,亓安夏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可她也不经常用。一则她精通各种借力阵法,毋须用兵器;二则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念想,她舍不得用。
风翼剑曾是外公宁远枫最得意的一件兵器或者说法宝。据说这天下间也只有养天和破天二剑能克制此剑。
这也只是“据说”。其实还有一种说法,这风翼剑也从未与养天剑、破天剑正真对抗过,若要一定论个高下,鹿死谁手未为可知。
不管怎样能与养天和破天二剑相提并论,这足以证明此剑不凡。养天、破天二剑是全天下公认的无上神兵——养天,守,固若金汤;破天,攻,所向披靡。
想当年宁春白一剑风翼差点就劈散了嘲风凶魄,此剑的威力便可窥得一斑。只是以亓安夏的修为能将其威力发挥到几成,那也未为可知了。
亓安夏此时已无外力可借。她心中默念心诀,准备拼着自已微弱的灵力,借风翼剑来结一个自名为剑裳的守护剑阵。
她暗付道:以风翼之威或许能挡住福万年一时半会儿,再伺机寻找脱困的办法,此处离太和城当也不远,若是能守到天亮便有逃脱的希望。因为,说不定就有高人发现此处有妖气,前来相助。
突然,黑暗中如平静的水面轻起一丝涟漪,福万年如同从无边的黑暗中聚起的一团影子,悄然飘落在亓安夏身边。
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决定早些回去复命。
妖王今日要见一位重要的客人,他必须要按时带回亓安夏回去,并在场陪同。这是妖王钦定的,也是他莫大的荣耀,另外三位护法可是没法享此殊荣的。他想想都兴奋。“是收工的时候了。”
他漆黑的爪子与黑暗融合,像是盐粒掉去热水中溶解在了黑暗里,无声无息地在亓安夏的玉颈处重新凝结,悄然扣了上去。
“啪”的一声,本在亓安夏手中的风翼,如灵蛇出洞,奋力一弹,白光闪过,电石火花,如同烈风挟着奔雷,恰到好处地击中那只黑暗之手。同时,幻化出九把剑影,飞旋在亓安夏的周围,莹莹剑光将她周身照得飒亮,如同身披一件缀剑而织的云衣霓裳。
剑裳,真是阵如其名。
亓安夏的守护剑阵剑裳在危险降临那一刻,准确无误地触发了。
福万年的手像被烧红的铬铁烫了一下,闪缩了回来。他毫不怀疑,再晚丝毫,就算他有着数千年的修为,那只手也定会被那剑光绞得粉碎。在一刹那,他真切地感到了锋利的冰凉,没想到这小丫头果然不负阵法奇才之名。
“哈哈,没想到这风翼剑是如此的厉害,我数千年修为都能真实的感觉到它的锋利。它竟能杀妖身,同样也能杀神仙魔道之身吧?我若得此利器,那我岂不是可以……?”福万年也明白阵法虽妙,却是趁着风翼之犀利,内心的某种欲望像是浇上了火油一般,“腾”的一下窜了起来。
可是,一想到妖王那残酷的手段,就是他这个妖界的老油条儿,后颈也是没来由的发冷。他心中刚升起的火焰被兜头一盆冰水浇得没了半点儿火星儿。“还是先抓了她,再请妖王将此剑赐予我。”
“小妮子,你强行催动你自身修为发动如此精妙剑阵,怕是强弩之末了吧,能撑几时?你是不要命令了么?本座可不能就让你死了。哼!”
福万年有点投鼠忌器的无奈。妖王的指令是将她毫发无损的带回去,他若强攻,破她剑阵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亓安夏现在已无后继之力,被强行破阵很可能脱力而亡。福万年若是带个死人回去,毫无疑问妖王也会让他变成一只死妖。“福一夜!”
“属下在!”福一夜也是从黑暗中凝聚而来。
福万年瞥了他一眼,诡异地轻笑一声,不经意间一伸手,一团黑气就将福一夜裹住。
一阵寒气从福一夜的心底冒出,瞬时间他浑身上下丝毫不能动弹,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只见福万年手一挥,他全身一轻,就飞向亓安夏的守护剑阵。
又来这招儿?妖不亏是妖,狠毒之极人不能及。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声,福一夜已经被风翼搅成了碎片,碎肉飞溅。
亓安夏心里一惊,她都没想到这薄薄的风翼竟是如此霸道!要知道以妖身之强悍人间的兵刃是很难杀死了,除非连妖灵一起抹杀。
可是眼前的福一夜死了不能再死了,就如同她砍的不是妖,而是瓜果菜疏。
然而,就在亓安夏诧异的时候,福万年全身突然散开,如清水里的一团墨,迅速扩散,趁着风翼斩杀福一夜时产生的一丝丝呆滞,渗入阵中。这就是他牺牲福一夜所要的效果。
福万年算准了以亓安夏自身的灵力,是不可能做到间不容发的。
亓安夏只觉一阵黑气扑面,浑身力气如同抽空了一般,全身一软就倒在了地上,风翼剑也落在了她身边,她心里中一凉,惧怕到了极点:被妖抓住了,这下子完了!
她想伸手去拿风翼,可是动动手指就重如千均。福万年几千年的妖力,封住她全身之力好似吹灰一般容易。
福万年得意笑道:“小妮子放心好了,本座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带你见一个人而已,怎么就不配合呢?嘿嘿。”
“谁?”亓安夏无力地问道。
“你马上就能见到了,还有省点力气吧。”
福万年一撩黑袍,一团黑气裹住亓安夏,轻轻飘起。时间不早了,他得赶回妖都了。
亓安夏这会反而不再那么害怕了,因为怕也没用了。
妖界四大护法之一的福万年亲自来抓她,绝不会是要杀了她那么简单,肯定有另外的目的。这个目的,她似乎以及大概能猜到几分。难道他们妖族想要……?
亓安夏想通了一些问题,心里莫名悲伤,泪水一下子满出了眼眶。这一刹那,她想到了娘亲,那温柔的双手,美丽慈爱的笑容,想到了最后一次吃到母亲做的粥的味道,也想到了那个能做出相似味道的那个无赖。
这个无赖自然是蔺敬衡了。她之所以一直认定他是无赖,就因为他曾蓄意用狗来威胁过自己。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短暂的相处中,她感觉到了生活的真实,如温润的宝玉有质感的存在,也有瑰丽如梦幻般的光彩。
她可能自已都不曾识到这些天的等待,也许就是为了再见见那个无赖。
“这一去,前路多舛,生死难料,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那个家伙。”
亓安夏竟有一丝没来由的释然,安静的闭上眼,随着福万年飘起。
“区区畜生,安敢欺我人类!”一声怒叱,从四面八方涌来。
福万年挟裹着亓安夏没飞几步,就从空跌下来。这喝声之势如天之将倾,生生把他压了下来,心头一阵慌闷。
亓安夏反而是心头一片清明,心中暗喜,身心又轻松了起来。她知道自已可能得救了。
“何方神圣?敢坏本座的好事?”福万年色厉内荏地怒喝道。
他非常清楚来人修为深不可测,一声叱咤就能把他的护身妖气震散,从空中跌下来,就是妖王全力一击也不一定能凑效。“难道是天上来的?”
“放下这位姑娘和她的兵器,赶紧滚!”虚影一闪,一个身着玄衫,脸戴紫金面罩的人凭空出现在当场。
“阁下是什么人?本座虽为妖,可也不杀无名之人!”福万年心中匆匆闪过几个念头,胆色又壮了起来。“此人绝不可能是天上来的人?他身上无一丝仙气不说,甚至好似有一点无法掩示的死气。而且,他看似也有所顾忌,否则也不会戴着面罩了。至于,他顾忌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福万年在电石火之间已是心有万念。人间那几个老妖怪,差不多都交过手,虽是不好惹,但三五百招儿之内也别想打倒我。那么此人定是用什么秘法,强化了他一咤之力,偷袭得手。
此时,当面锣对面鼓,岂有好怕的。
“滚!”
金面人似乎懒得跟他多讲一个字。
“哼,找死!”
福万年也是恼羞成怒,抖出从亓安夏手中夺来的风翼,暗运妖力,向金面人刺来。这风翼剑以福万年数千年的妖力强行催动,虽无法门,可比起在亓安夏手里威力大了何止百倍。剑气如黑色电闪,又似墨色飓风,满天呼啸,其势要荡平天地。福万年还在心中窃喜,此剑真的是好宝贝,若是得到此剑法门,那很多事情他都敢想了!
金面人冷“哼”一声,岿然不动,左手后背,傲然屹立,右手箕张,随手一拂,一股平和之力护住跌在地上还没缓过神儿来的亓安夏,然后毫无停滞,迎着福万年挥去。
“啊……”仅仅一声残缺的惨叫,福万年已墩坐在地上,七窍流着黑血,浑身战栗,眼中全是深深的恐惧和万念俱灰的绝望,像一只无路可逃的小兽,哪还有一丝千年大妖的戾气。
此人到底是修的什么?那随手一挥的之力,福万年已是全无反抗之力,这是一种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种力量,不是妖魔之力,更不是神佛之力。
就是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时,福万年竟然没能感觉到一丝震撼,是那么的平静。被这种力量侵袭过后,他竟然在那一刹那间觉得自已从来就不存在过,自已就是空气,不,甚至连空气都不是,只是一个虚无的存在,肉体灵魂就如同旁人虚构出来的东西一般。
他在这股力量面前,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滚!”金面人反手握着风翼剑,淡淡地道。
是的,他手里握的就是风翼剑。谁也不知道剑是是如何到他手上去的,或者说根本就是一直在他手里。
福万年抹了一把脸上的黑血,打着屁墩就跑了。此时,他连回金面人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一心只想有多远跑多远。他甚至来不及记得自已会妖法,会虚空飞遁的,知道一个字“跑”。
看着福万年消失在黑暗中,金面人撤去护着亓安夏的小结界,扶起她,道:“姑娘快走吧!”
“晚辈亓安夏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敢问前辈如何称呼?”亓安夏问道。
“姑娘不必客气,老夫也只是不愿见那妖孽横行而已!”金面人答道。
“前辈救了小女子一命,小女子若不知恩公大名自愧难当,望前辈明示!”
“亓姑娘就不必客气了。老夫刚才只是用秘法侥幸吓退那老妖,若是等他回过神来,你我都走不了了。姑娘还是赶紧走吧!呵呵,姑娘该不会也想把老夫拖入险境吧?”金面人捋捋露在紫金面具外的长髯朗声笑道。
“那,那它日再见,晚辈定当报答今日救命之恩!”
“接剑!”金面人也不多话,将风翼抛与亓安夏,闪身不见了,就像来时一股突然,或是根本就没有来过。
亓安夏接过风翼,还没回过神儿来。“此人是谁?修为如此恐怖,就算是有什么秘法,弹指间击退福万年这只老妖怪这份实力人间也是少有!唉,不想了回去吧!”
“咦——”亓安夏刚要离去,模糊间发现金面人站的地方竟落下一件东西,拾起一看,顿时心里翻江倒海,泪如泉涌。
“紫凤绫!”不错,这金面人落下的正是一条紫色的绫带。绫上绣着九凤朝阳,这九只金凤是按着一定的规律绣在绫上的。
亓安夏一眼认出了这正是“九凤巡天”阵,一种上古大阵,攻守兼备,不知何时被祭炼在这条凌上,传到她外公宁远枫的手中,而后又传到她母亲宁春白的手里。
它为何会从金面人的身上落下来?当年,母亲就是用它护着了自己的命,后来父亲救回她时候,只收回了风翼剑,根本没有看到紫凤绫,还以为它随母亲一起“去了”。今天它却赫然出现在她面前!怎么回事?难道母亲的死与金面人有关?或者根本母亲就是没有死,被金面人救了?金面人一定知道母亲的一些事情!
亓安夏定了定神,收好紫凤绫和风翼,也悄悄地消失在树林里。
“金面人道底跟母亲有什么联系?他是谁?外公么?不可能,早在母亲出事的前一年就不知云游到何处去了。况且,外公虽然厉害,对付福万年估计一招是万不能将他降服的。紫凤绫如此珍贵的法宝,在一个如此厉害高手的手里怎会随随便便就落下了呢?他是故意丢落下的,一定是了!为何?难道他知道母亲的事情,或是母亲根本就还活着?他只是给我一个提示?”亓安夏回到客栈再也不能入睡,差点被妖怪掳去的惊恐,比起她现在心里的激动,就如甄没在苍海之中的一粟。她心中有无数的想法翻来涌去,都是关于她娘的……
可她却独独不记得,那金面人曾一口道破的她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