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候府,练武场上,鸦雀无声,安静到了极点。
一个王境阵法师就这么死了,那可是王境的阵法师啊,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存在。
能有资格参加天幻棋局选拔的,说明在场的少年基本上属于天才之辈,因而他们不傻,不仅不傻,而且很聪明,所以此时此刻,他们内心深深意识到:
或许大秦即将迎来某种意味深远的变革,而引起这种意味深远变革之人,便是那名没有洗髓过、也没有灵力波动的素衣少年。
因为茗绝找回了剑心,因为天字一号院落前的阵法被破,然而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还是:乾元八剑第五剑的问世。
说起乾元八剑,人们会想到一个人,那人便是前护国剑院院长——叶惊云。
叶惊云,叶惊云,大秦禁忌。
“好气魄!”
万米之外,指劲化剑,斩杀一名阵王强者,饶是云川也不由动容。
“的确好气魄。”司无心的内心生出一丝寒意,大秦出现的任何一名强者对她而言都是敌人,敌人越强,那么她的复国梦想便越渺茫。
“不过,一个阵王级别的强者就这么死了,未免有些可惜。”望着鹤袍老者身上还没有凝固的鲜血,云川有些失神,因为他真的觉得可惜了。
“可惜么?大秦燕京,每天都有人死,死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了。”司无心不觉得惋惜,见惯了铁和血的她面无表情。
为利死,为权死,为派别争斗而死,为执著而死,为梦想而死,为邪念而死……
每天的每天,这些都会上演,因为这里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
这里是大秦帝都燕京!这就够了!
虽然整个燕京笼罩在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中。可司无心早早看透了这层,所以才会对一名王境阵法师的死,毫不动容。
“乾元八剑第五剑问世了,这可是件大事。”
那个来自万米之外的声音,语气里有些失神,又有些怅惘,同时又夹杂着失望,似乎失望中还有一缕希望,总之很复杂,难以形容。
毫无预兆。
刹那间,云川整个人一滞,全身犹如被大山压着般动弹不得,又仿佛被冰块冻住,从头冷到脚。
云川呼吸有些急促,因为他知道,万米之外的那名强者的神识正注视着他,虽然这神识很弱,可就是这么一缕弱小神识的注视,便有如此强大的压迫感,足可见那名强者的强大。
虽觉大山压顶,虽觉寸步难行,然而云川还是不退分毫,整个人不动如山,艰难抬起头,朝天空望去,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澈见底,面容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司无心感受到了云川的异样,随即明白过来,天云宫宫主李缘离的神识正将他锁定。
不过司无心有些佩服,在强如李缘离这般强者的注视下,云川还能泰然自若,了不起,不愧是我选定的‘那人’。
这样想着,司无心的眼里温柔了几许。
半盏茶功夫,那道神识便从云川身上离开,刹那间,那股逼人的压迫感消散无形。
云川努力地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面色似乎好看了点。
正在这时。
“嗖嗖嗖!”
几道黑影闪过,来到茗绝身边,为首的一名黑影将一粒药丸塞入茗绝口中,随即背起茗绝,几个闪掠,消失在练武场上空。
这几名黑影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去,天下候府没有人阻挡,那么意味着这几名黑影身后的势力很庞大。
能让天下候府都忌惮的势力,人们同一时间想到了什么,皆默默不语,皆心知肚明。
云川也觉得这几名黑影背后的势力不简单,但他没有必要关心,也没有必要去想,所以,迈开步子,他便朝来时的厢房方向行去。
“你今天的表现很惊艳,很出人意料。”司无心小跑着,跟在了云川的身边。
云川不语,继续赶路。
“乾元八剑第五剑的问世,将会引起各方势力的关注,包括大秦皇宫里的那位。”司无心继续说道,并没有停下。
云川突兀地站定了身子,忽然意识到,虽然他所做的在他自己眼中很平常,但在别人眼中并不平常。
云川只是想破去天幻棋局而已,他虽然想闹出大动静,但这动静似乎大过头了。否则那名王境级别的阵法师不会死,天云宫宫主李缘离的神识不会在他身上停留。
“你说的都对,可我是我自己的,我所走的,只不过是我希望走的路。”云川有些感慨,又仿佛不是,说完,继续大踏步前行。
云川说的没错,从他来大秦帝都燕京的那一刻起,他所作所为,都出自于他的本心,或者他希望去走属于自己的路。
“没有人不喜欢走自己喜欢走的路,很多时候,人总是走了自己讨厌的那条路。”司无心有一刹那的失神,随即缓过神来,再次跟上了云川的脚步。
云川不语,因为司无心说的也对。
而另一边。
云川和司无心动身了,顿时将场上少年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洗髓过,却身坏天字号院落玉牌,却教会了茗绝乾元八剑第五剑,且身边的书童也是个阵师,甚至有肯能是大阵师……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是谁?”
“他到底是哪个大家族、哪个势力的?”
“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见过这么一个人啊。”
……
场上的少年们不解,也有些迷惑,然而更多的还是惊讶。
就在场上少年们各有所思之时,从练武场南面石门处,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名衣着青衣的女子。
“请止步。”
青衣女子头挽秀美发髻,发髻上斜插一只细青竹,白皙的面容被一抹青色纱巾遮挡,再加上一身青衣,整个人就如一汪青色的泉水,灵动,雅致,不着烟火。
“天啊,那不是天下候府六客卿之一的青衣客卿吗?”
“的确是青衣客卿,青衣客卿来访,看来这个少年的身份不简单啊。”
……
见到青衣女子,场上的少年们又窃窃私语起来。
青衣,是天下候府六大客卿之一,青衣既穿青衣,也名青衣。
“见过青衣前辈。”云川听得少年们的议论,知道来人是青衣,随即略微施礼。
跟在云川身后的司无心也略微施礼。
“你叫云川?”云川打量青衣的时候,青衣也看着云川,同时看了眼云川身边的司无心,暗道:好标致的书童。
“是。”云川如实回答。
“你要进天幻棋局?”青衣的第二问接踵而至。
“是。”云川再次如实回答。
“能不进么?”这四个字的字义表示还有商量的余地,可青衣话中那威严的语气在告诉云川:你不能进天幻棋局。
“我要进。”几乎不假思索,云阳脱口而出,语气坚定。
“如果你放弃进入天幻棋局的话,那么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天下候府第七大客卿了。”云川的拒绝,并没有让青衣恼怒,她的声音,依旧轻轻冷冷,似山间鸣泉。
青衣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能够成为天下候府客卿的,可都是成名之辈,至少实力在王境巅峰以上。一旦成为天下候府客卿,意味着身份水涨船高,意味着步入大秦高层,更意味着拥有无数上好的修炼资源。
一旁的司无心也有些惊讶。云川的表现的确惊艳,但现在毕竟还没有灵力,也没有洗髓过,可天下候府却希望云川成为客卿,其中意味,自不必言。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天下候很欣赏云川,天下候的气度也非常人能比。不过,为什么天下候在许诺云川的同时还附带一个条件呢?难道天下候认为云川能够破去天幻棋局?
司无心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的的确确发生在了云川身上。
青衣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在等待云川的答复。
云川看着美得出尘的青衣,他在思索,在抉择。
的确,青衣的话,代表着天下候的意志,而且成为天下候府的第七大客卿很有诱惑力,然而却违逆云川本心。
权势,不过是外物,云阳所来只为逆天改命,所以,天幻棋局他是必须进入的。
“我还是拒绝。”云川毫不拐弯抹角,直接将心中所想说出。
云川最后的这句话,司无心一点也不意外,不为外物所动,这才是真正的云川。
虽然云川脱口的这五字,说的很平静,但听在别人耳中,却犹若惊雷。
“天下候府的客卿他也拒绝了,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他拒绝了。”
……
练武场上,人声鼎沸。
“若破不去天幻棋局,便将人头留下,如何?”青衣似乎料到了云川如此回答,或者说天下候料定了云川会如此回答,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选项。
青衣的语气很淡,可淡淡的语气中,杀意尽显。
场上的少年们再次鸦雀无声。
云川将视线从青衣身上移开,落在了练武场旁边白净的梨花上。细细想来,从到大秦帝都燕京开始,就不止一次听到相似话:死或者留下人头。
云川只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是想知晓自己的身世,现在,仅仅要进入天幻棋局就牵扯出这么多的厉害关系……
果然,命运不是那么好改变的。除了坚定的意志外,还意味着铁和血。
云川又将视线从梨花上移开,转向青衣,随即非常认真、非常坚定地说出了下面的话。
“好,破不去天幻棋局,便将项上人头留在天下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