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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石壁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张易在模模糊糊中,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他想睁开双眼看看,却发现眼睛好像从来就没有闭上过,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眼睛,因为他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块石头,不,严格来说是变成了一面几尺厚的石壁,数丈大小,四方形状,斑驳粗糙,历经风霜,矗立在一片云雾缭绕的地方。

这是哪里?张易不清楚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也不清楚这片云遮雾掩的地方是哪里,更不清楚他为什么变成了一块石壁,但他却能‘看’到周围的一切,甚至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他看得并不远,只有十几丈,云雾来回流动,遮挡了他的‘视线’,他听得也不远,只是感觉周围很温暖,就连‘脚下’的泥土也是软绵绵的,一切都很舒服,而且这里好像也没有白天和黑夜,没有阳光和星星,就这样朦胧的存在着,却又无比的真实。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那阵吵醒他的嘈杂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他像以前那样,想掂起脚仰起头好好‘看看’,结果发现自己只是一块石头,无法动弹分毫,于是他闷闷的想,也许我早已死了,也许人死后就是这个样子。

他这样琢磨着的时候,面前的云雾中突然跑出来一个小男孩,身穿银白流云袍,脚蹬绛红垫龙靴,胖乎乎的小脸,双眼灵动,粉琢玉饰,十分可爱!

那小男孩冲过来看到石壁,似乎愣了一下,左右瞧瞧,表情很惊讶,好像不知道这里竟有一块大大的石壁,于是凑近仔细看了看,伸出小手在石壁上拍了拍,然后心满意足的对着后面的云雾喊话。

“邹天,把这块石头搬到家里,我要拿它来修炼。”

这时张易才‘发现’,远处的云雾中还隐藏着一个人,而让张易更惊讶的‘发现’是,小男孩说的言语,他以前从来没听过,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和他在长宁镇时说的‘话’大不相同,但他却能马上听得懂。

云雾中那人听到喊话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立刻出现在小男孩的身后,一身青色铠甲,肩宽眉阔,满脸络腮胡子,听到男孩要自己将石头搬回家,有些为难的答道:“少爷,这就是一块破石头,没有什么用处!您要修炼的话,我可以找些灵丹妙药来。”

“闭嘴!你搬不搬?不搬我就告诉父亲大人,说你欺负我!”

“好好好,少爷息怒,我马上就搬!”

那个叫邹天好像很怕小男孩的父亲,听到这句话急忙走过来,双腿扎开,两手环抱,没怎么用力,就轻轻松松将上万斤的石壁拔出来扛在肩上,然后踏空而去!

张易只是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被扛着进入云雾中,后来没怎么看清,就落在一处极为干净明亮的院落当中。

这处院落很大,足足有几百丈宽,没有房子,四周只有一圈高高的红色围墙,遮挡了所有的‘视线’,地上铺着厚厚的大青砖,而张易就被安置在靠墙角的一个角落里。

又过了些时候,小男孩回来站在石壁前,笑嘻嘻的盯着石壁转了几圈,然后大大咧咧的拍着石头说道:“石老弟,这就是我修炼的地方,宽敞吧?要不你以后就跟我混算了,本少爷绝不会亏待你,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点头了,哈哈!”

小男孩故意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学他的父亲,还是学家里的其他长辈,东拉一句西扯一句,把石壁当成了一个人,‘套’起近乎来,而张易除了最初的几句话,其它的竟然一句也记不住,明明听得很清楚,结果听完就会忘掉,似乎是有某种力量故意不让他记住。

从此,石壁,或者说张易,变成了一个老老实实的倾听者,小男孩不高兴的时候,会拿它撒气,拳打脚踢,小孩高兴的时候,会给它讲故事,讲那些移山填海追星逐日的故事。

当然,这个小家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站在石壁面前,扮成一位大英雄!

“尔等切莫害怕!看本少爷来搭救你们!”

“孽障,哪里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免得本少爷将你碎尸万段!”

“哼!想从本少爷手中逃脱,真是痴人说梦!”

……

除此之外,小男孩便是整日的修炼,有时将那些深奥难懂的道法刻在石壁上,有时盘膝坐定像模像样的摸索,有时则拿些奇形怪状的兵器翻来覆去的观看,日子过得十分无趣,而这个院子也从没有外人来过,包括那名叫邹天的人,从放下石壁后再也没见过。

不知道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多少年,张易觉得自己也慢慢变的麻木起来,他虽然很同情小男孩,被困在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院子里,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帮忙,他甚至连动都不能动,只能默默注视着这个小家伙。

他每天听着小男孩讲趣事,学道术,却无法记住其中任何完整的东西,只能记得小男孩经常重复的那几句话,以及刻在石壁上的符号,那是另一种张易从未见过的文字,与他之前在村里偶而跟着乡亲们学的那些字完全不同,小男孩每次刻完后往往会自言自语琢磨一番,久而久之张易也开始明白其中一些符号的含义,但是仍然记不住全部。

而最让张易想不明白的是,过了这么多年,小男孩一直没有长大,甚至没有瘦也没有胖,与他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还是一模一样,可能在这个院子里无法感知到天的存在,因为没有日月星辰,更无法感知到年的存在,因为没有春夏秋冬,但是张易很确定,他变成石壁被放在院子里,按照以前尘世的时间算法,至少应该有数十年了。

数十年的光阴,若是他还在长宁镇,可能已经娶妻生子,过着平凡人的生活,与哥哥一起在山中劳作,与乡亲们一起在茶余饭后吹大牛,可能会过得依然很贫穷,但一定会比这里惬意得多,至少不会这么枯燥无趣。

不知又过了多久,暂且认为是某一天吧,那个双眼灵动的小胖子,突然变得闷闷不乐,脸上全是无比哀伤的表情,默默的在石壁前坐了很长时间,然后似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准备转身离开,只是在走之前,他摸着石壁似有不舍,于是轻轻的将小手一挥,但见数丈大小的石壁瞬间碎裂。

“石兄,陪我这么多年,今日就送你一场造化,他日有缘,咱们再相见!”

说完这句话,他伸出手指一点,破碎的石壁立即重新收拢,瞬间凝聚成一个闪着微光的黑色玉佩。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张易猛的一惊,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四周漆黑一片,慌乱中他习惯性的向两边摸去,结果刚伸出手,就碰到一块又冷又硬的木板,又摸了几下,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大木箱子里。

他忽然记起来,这种木箱子还有一个名称,叫做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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