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得知新药的临床效果不错，而且毒、副作用都很小，施岚满心欢喜，这样的新药她已经有十几年没遇见了。她拿出钥匙，脸上带着难以控制的笑容打开家门。光亮到达她视线以前，沙沙的声音便传入她耳朵。穿过黑暗的入户花园，转身站在大厅门廊下，电视的光线顿时跃入她眼帘。电视虽然开着，却没任何节目，白加黑的雪花在屏幕上闪烁着。忽然，屏幕上跳出几个人影，把她吓了一跳，电视里面讲话的声音渐渐清晰后，她才恍然电视节目开始了。
“回来了？”施岚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女儿姜怡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晚饭吃了吗？”
“饭盒吃过了。”她的答案和往常的一样。
“也就是爸爸今晚就不回来了？”女儿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和她丈夫要么只有一个人在家，要么就干脆没有人回家。然而今天例外。
“刚刚我收到研究院的电话，说新药的临床效果出来了，很不错。你爸爸今晚应该会回来，咱们实在是太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施岚说。
“我劝你们也别太辛苦。”姜怡的声音刚落，电视又传来沙沙的声音。
“电视怎么了？”施岚转过去看着电视，一脸疑惑。
“我在调电视节目呢。”
施岚应了一句，寻思这电视虽然有六十英寸那么大，但她已经忘记自从他们新屋搬进来置办后到底有没有开过。不过从姜怡正在调电视频道看来，应该是没有开过的。
“想看电视？”
“闲着也是闲着，就调一下频道。调好了，看看新闻节目也好呀。”
“电视最好还是少看一些，新闻是这样，电视剧就更坏了，看多了，脑子会变傻的。”施岚不由自主地抨击起现在的电视节目质量来，虽然她在家里不看电视，但是在学校饭堂吃饭的时候，她总是被迫去看一些，这一看就产生了她对电视节目的糟糕印象来。
“知道了。”
“对了，你高考成绩单出来了吗？”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她女儿似乎跟她说过参加高考的事情，只是那时候实验正处于攻坚阶段，她不出空去理她。
姜怡尴尬地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施岚才恍然女儿这会儿正在高考后成绩出来前的忐忑不安和空虚无聊的轮番煎熬中手足无措，不禁为自己身为母亲却到这会儿才体察女儿的痛苦感到惭愧。
刚想说什么，姜怡却像是被电视里面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似的，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的方向出了神。施岚转过身去一看，电视定格在最后一个频道上，这个频道正在播放一个旅游节目，介绍的是海岛毛里求斯的自然风光。热带海洋甚是美丽，蔚蓝的天空上，炎炎烈日普照，湛蓝的海洋里，五光十色斑斓。
“话说，你爸爸老家也挺漂亮的。那里有个海滩，比得上刚才电视上的。”
“哦？”
“就是沈关呀，没听说过？”
“之前有新闻说，有一只小海豹从下水道爬到街道上，就是在沈关发生的事。”
“竟然有这样的事？”
“估计是随海水进入下水道的。”
“对了，你爸爸老家你没去过是吧？”
姜怡点点头。
“要不咱们到沈关去玩一下吧。”
“去沈关？”
“对的，咱们一家三口。”
“你们不是很忙的吗？”
“为了新药的事情，我和你爸都整整三个月没放一天假，也累得够呛的。”他们岂止三个月没有放过一天假，他们几乎数十年如一日地在大学实验室和医院两点一线，“你就当陪陪咱们两个老人家？”
“乐意至极。”姜怡微微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咱们在那儿还有套房子，就在市政府里面，到了沈关咱们可以住那里。”
“你们一直都有请人打扫那里的卫生吗？”姜怡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施岚尴尬了。
“没有？”
“自从你爷爷奶奶不在后，那里就没人管，到现在已经多少年了？”她想了想，连忙打住，“都十几年了。”她一脸为难，“一经你提醒，大概是一屋子尘，住人大概不太可能。”
“住酒店可以吗？”
“住民宿吧，那里海边有很多民宿。我第一次去沈关的时候就是住海边民宿的，那时候我手头又紧，又不好意思直接住你爸的家里。不过却发现，住海边民宿的感觉真不错。”
“好的。”
“火车票之类的……”
“趁着我闲得发慌，这些事情还是由我来吧。”
“可是你还这么小……”
“妈妈，我可是很能干的哟！只是时间方面，你们真能抽出时间吗？”
“当然能，听你的安排，随时都行。”施岚轻轻一拍姜怡的肩膀，说。
从决定到出发只是一个星期的事情，他们乘坐的列车穿过闹市，越过郊外，便疾驰在一望无垠的平原上。铁路沿线有不少平房，平房周围种植着杨树。杨树，就像是这平原地带的主宰者，放眼看去的能看见的都是杨树。这些杨树三五棵地聚在一起，隔一段距离，又三几棵地聚在一起。杨树从他们的视线消失不久，出海的巨河呈现在他们的眼前。此时的巨河有着比大海更引人注目的绚丽色彩。西下的夕阳映照在巨河之上，金色的粼粼波光闪耀着，仿佛利剑般刺入他们双眼。他们眯起眼睛，外间的诱惑却迫使他们在罅隙间捕抓美景的痕迹。
经过巨河，火车又行驶了十多分钟，进入沈关火车站。列车停下来，施岚发现丈夫姜云一脸凝重。
“爸爸，怎么了？”女儿却比她首先开口。
“没什么。”姜云擦了擦额头，“有些紧张，我已经十几年没回来了。”他扶了扶眼镜，想了想，说很近的，跟我走吧。
三个人一人拖着一个皮箱，随着人流走出火车站。
出了火车站，人就没施岚想象中的多了，沈关火车站的人流远远比不上信城的。他们跟着姜云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姜怡忽然指着远处问那个是不是刚才咱们看见的火车站的大钟？
姜云顺着姜怡指示的方向看去，站在原地想了想，说咱们大概是走错路了，这些年变化太大了。
施岚惊慌得要命，不知道怎么办。
“爸，妈，”姜怡眨了眨眼睛，“要不，咱们打个车吧？”
“好，好的。”姜云拖着行李箱站在路旁边，一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这里去市政府大概多少钱？”
“你们去市政府干嘛？大包小包的，上访吗？”出租车司机一脸好奇。
“咱们住那里。”姜云说。
“老哥哥，你别骗我，我可是本地人，市政府都是办公的地方，哪里有住人的！”
“我真是住那里！”姜云急了。
“这位大哥，我爸爸是本地人，他十几年没回这里了，看这儿的造城速度，想桃花依旧在是不可能了，早已人面全非，所以……”
“靓妹子，你这话说得文绉绉的，我听不懂。”
“市政府是不是换地方了？”
“这不听懂了吗。”
姜怡盯着司机。
“早换地方了。”
“那我爸刚才想去的是旧市政府，旧市政府有宿舍，是吧？”
“上车吧！”
“请送咱们去沿海中路273号。”
“我记得以前市政府的门牌不是沿海中路273号。”姜云说。
“沿海中路273号是咱们今天要住下的民宿，咱们先把行李放好，再去旧市政府不是更好吗？”
“咱们有地方住为什么要住民宿？”
“阿云，那里已经有十几年没人打扫了。”施岚再次确认她和她丈夫乃天生一对。
“对，司机大哥，就按我女儿说的去做！”姜云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出租车司机盯着眼前这个瘦小的老头子，其貌不扬的脸上带着一副厚厚的近视眼镜，丝毫不浑浊的眼珠子显示他绝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只是缺乏生活能力。
去到民宿，他们又饿又累，所幸的是民宿的饺子刚好出炉。应姜怡的要求，民宿老板准备了他们的份，他们放下行李就直接到大厅吃了。
“妹子是大学生吧？”民宿老板赵海涛把一碟食醋摆到姜怡前面。
“刚刚高考完，在等成绩呢。”
“接你电话的时候，听你把事情弄得头头是道的，我还以为你已经出来工作了呢。一见面，脸看着那么年轻，真是万万没想到呀。”
“她确实挺能干的。”听别人夸赞自己女儿，施岚涌起一股自豪感。
“二老有福气！”
“是呀是呀。”
“快点开吃吧，虽然这大夏天的不容易凉，但饺子还是热点儿好吃。”
姜云夹了一个饺子，蘸了点醋放进嘴里，滚烫的饺子把他热得嗷嗷叫，却不住地说就是这个味，就是这个味，我已经有差不多二十年没吃过了。
“老哥哥，听你这么说，你是这里人呀？”
“是呀，看着不像，是吧？”
赵海涛微微笑了笑，不作声。
“老板，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这里的人大都牛高马大，而我生得瘦小，所以不像这里的人，是吧？”没等老板回答，姜云又说，“年轻的时候，我就老是和书本混一起，也很少找人玩。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知道哪个是因哪个是果，或许是因为动得少，人不长，也可能是人不长，不愿意和牛高马大的人待一块儿吧。”他似乎有些伤感。
“是呀。”施岚叹了口气，她长得虽然不算漂亮，却是在平均水品以上的，但就是因为总是埋首书本，被别人当怪人，一直被孤立。直到读研究生之后，志同道合的人才渐渐多起来。她十分高兴，和他们一起埋首在科学研究当中，一抬头，十来二十年便过去了。
“爸，妈，现在不挺好的吗？”姜怡一脸担心。
“是呀，是挺好的。”姜云夹了个饺子放在姜怡的醋碟子上，“吃，吃，真不错！”他又夹了个放进施岚那里，“这皮又软又有口感的。”
晚餐就在施岚他们谈论从前的事情之中度过。吃完饺子，姜云打了个哈欠，姜怡就问他是不是累了。
“有点累了，好久没走路走那么久了。”
“老伴，看来咱们还是得注意锻炼身体才行呀，都是能医不自医呀。”
“累了就去休息吧。”
“好的，你也快点去休息吧。”
“知道了。”
听女儿这么说，施岚以为她也准备休息了，回到房间关了房门才听见赵海涛说妹子，怎么劳烦您动手呀？便猜想女儿大概是在帮赵海涛收拾碗筷。
“举手之劳。”
“你真是个好妹子，没有丝毫娇生惯养的坏习惯，你爹妈真有本事，把你教得这么好！”
“哈哈，确实是。”
姜怡的笑声十分爽朗，却让施岚泛起丝丝内疚。
“似乎咱们没怎么好好照顾女儿呀。”
施岚想起这些年来，她和姜云都一头扎进新药研发里头，那些新药当中，在小鼠实验阶段失败的还好，但更多的是，在狗试阶段失败的。一次次的失败美其名曰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实际上却意味着他们投入的时间和金钱都恍如哗啦啦的河水般向东流去不复返。
他们在新药研发投入的时间很多，培养女儿的时间却少得可怜。他们也不是不愿意花时间去陪女儿，只是他们实在是没有考虑过如何去养一个女儿。所幸的是女儿一切都好，脸蛋精致，亭亭玉立，脑子还聪明，成绩没有出过全校三甲，性子也好，家务几乎包办无怨言。这一切，施岚不知道女儿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她就是做到了。
“是呀。”姜云摸了摸自己稀稀疏疏地盖着头发的脑袋。
“要不她去新学校的时候咱俩也一起送她去？”
“她考的哪所学校？”姜云看着施岚。
“不论考到哪里，咱们都送她去吧。怕就怕在咱们跟着去了令她更麻烦，就像今天这样……”
姜云迟疑。
“要不咱们问问她的意见吧。”
那天晚上，施岚一倒下床就睡着了，没想新药研发的事情，也没想女儿的事情。旅程让她太累了。那一闭眼就是一夜，一睁眼，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上。
她醒来的时候，姜云已经搞好个人卫生，正走出房门。
“也不叫醒我？”
“出来度假，睡到几点就几点吧，也不着急。”
说是这么说，但施岚还是加快速度搞好个人卫生。出到大厅，赵海涛正拿着一盆粉条出来。
“二老试试看，你们女儿做的。”
“啥时候学会的？”姜云看着粉条，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现学现卖。”赵海涛抢先回答，“我指挥，她动的手。”
“吃吃看？”姜怡装了一碗摆在姜云面前，姜云拿起筷子挑起粉条嘬了几口，说是这个味，以后在家就能吃到家乡的味道了。
姜怡微微笑了笑，给施岚也装了一碗。
吃完早餐，他们就有姜云带着去了旧市政府宿舍老房子，去到的时候，姜云才想起自己压根儿没那里面的钥匙，连门都打不开。
他们走向窗户，窗户那儿挂着许多的蜘蛛网，姜云从地上随手捡了一支树枝，把蜘蛛网挑开，才勉强能看见里面的光景。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台黑白电视，电视下面是一个木制组合柜，组合柜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已经看不清是什么颜色的。与电视的方向相对的，是一组木制沙发，分别是一张三人座的和两张一人座的。沙发围着一张也是木制的茶几，茶几上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正对着电视的右手边的墙上有一个挂钟，已经定格，左手边，就是大门的所在地。
“要不咱们找个开锁师傅吧？”见姜云呆呆地看着那里面，姜怡建议。
姜云在窗边又站了一会才回到平路上说不用了。
“来都来了，不干些什么就走，总有种白来一趟的感觉。”施岚说。
“不该来的。”姜云的眼睛微微发红，“这回收拾好了，之后不收拾还不是一样，倒不如干脆就别它。”他指着与旧房子相对的方向，“走吧，咱们去海边玩，我知道有个海滩，十分美丽，但是人迹罕至。”
施岚对丈夫的话将信将疑，他对这个城市的记忆定格在十多二十年前，时过境迁，连市政府也人去楼空，更不用说一个十分美丽却人迹罕至的海滩了。果然，不出所料，在去到姜云所说的海滩之际，他们发现这个海滩已经发展成为旅游区了。
所幸的是，时维六月，天气不是很热，暑假也还没到，这个海滩并没有迎来她的旺季。姜云很高兴，在海滩上走了几步就坐下了，面朝大海，说这儿真舒服呀。
受到丈夫的诱惑，施岚也坐下来，海水一波一波地拍打上岸，发出“啪啪”的声音，随着海浪放眼看去，海浪渐渐销声匿迹，似乎被拽进深邃的海洋，回归宁静。
望着大海，施岚觉得很平静。除了平静，别无他感。
“阿怡，你也坐一会儿吧？”施岚建议。
这时候，姜怡刚刚捡起一只贝克，一脸惊喜。
“不了。”姜怡把玩着那只贝壳，“这儿应该有很多贝壳的才是，我到处走走，捡一些回来。”
“那你自己走走，不过别走太远，注意安全。”
姜怡应了句知道了便扬长而去。
望着远方，海和天相接的地方仿佛是个深渊，从深渊而来的海浪颤抖着，把被海之神所厌烦的一切抛弃到陆地上来。这想法产生的一霎，施岚便觉得十分好笑，她太知道地球是圆的，他们的视线尽处不是深渊而是海洋，而潮汐产生的原因是月亮位置不同所带来的引力变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片贝壳被海浪卷上海滩，盯着它，施岚又发呆发了许久，晃过神来，海浪已经差不多淹到他们的脚下。
施岚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把那里的沙子拍掉，“都涨潮了，咱们也差不多是时候走了。”她向姜云伸出一只手。
姜云明明睁着眼睛，却像是刚刚睡醒似的刻意眨了眨眼。他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哦，都这么晚了？”他看着大海那边的方向。
施岚看了看四周：“都这么晚了，阿怡怎么还没回来？”
“她第一次见海，玩疯了吧？”姜云咧嘴笑了。他认为姜怡第一次见到大海就一定会爱上大海的，他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喜爱能够包容一切的大海。
“不过，这也太不同寻常了吧。”比起姜云的单纯想法，施岚多了一丝担忧。能很好地把握分寸是姜怡的最大优点，她不相信姜怡一看见喜欢的东西就忘了时间。
知道不应该到处跑增加姜怡找到他们的难度，他们二人在原地又待了一阵子，等到海水又往上涨了差不多一米的距离，姜怡还是没有回来。
“怎么办？”
被丈夫问到，施岚也不知如何是好，一边说服自己尽量往好的方面想，一边不住地摆弄自己的手指。忽然，她的手机铃声大作，她慌忙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电话。
施岚心中涌起一丝恐惧，不禁慌了神，却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女儿在沈关市公安局东城分局，现在请您过来一下。”然而电话那边传来的并不是姜怡的声音，而是一把苍老的男声。
施岚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这样的，我是沈关市公安局东城分局刑警大队的公安。”对方解释。
“我女儿怎么了？”一听女儿在东城分局，施岚慌了。
“您放心，你女儿没出大事。她只是受到了惊吓，现在人在东城分局呢。您能过来接一下人么？”
“好的，这就来。”知道女儿没事，施岚的高悬的心才放了下来。
“怎么了？”见妻子眉头紧锁，姜云也紧张起来。
“公安说阿怡虽然人没事，但是受到了惊吓，现在她人在刑警大队呢。”
“咱们赶快去吧！”施岚第一次见丈夫对新药研发以外的事情反应如此迅速。
他们离开海滩就截了出租车，一上车就说到东城分局刑警大队。
“东城分局刑警大队？”
“是的。”
“你们的意思是去东城分局吧？”
“刑警大队在东城分局吗？”
“东城分局刑警大队在东城分局！”出租车司机有点不耐烦。
“这样……就去东城分局吧……”
“东城分局就在那边呢，很近的！”出租车司机脾气虽然不好，却没打算坑他们的钱。
“顾不上了，你开车吧！”姜云一关车门。
出租车司机想了想，不再多管闲事，他踩了油门。他从红绿灯那边绕了个弯，开了大概一分钟，就停在东城分局前面。
“就是这里了。”
“多少钱？”
“还没跳表，起步价，七块钱。”
姜云从钱包里拿出十块钱给司机便拉着施岚下了车，冲向东城分局。
“警察同志，我是刚才出事那女孩子的父亲，请问那女孩子在哪里？”一进东城分局，姜云就走向值班室，问值班民警。
“哟，她还在海滩呀，就算不在海滩了，也不该在这里呀。”值班民警说。
姜云望向施岚。
“但是，你们这儿有人打电话给我说，让我来这儿的呀……”施岚解释。
“这样呀，可能是通知你们来辨认尸体的吧，请……”
一听见辨认尸体这四个字，一股寒流从她的心脏流向全身，脑子顿时短路了。施岚被领着走向某办公室，她一步一步地走着，全凭本能地走着。一走进办公室，施岚猛地笑着哭了，姜怡正在大门右手边的棕红色皮沙发上坐着。她背上披着一件米黄色的毯子，脸和嘴唇都是苍白的，她双手微微握拳搭在大腿上，双肩耷拉着，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却似乎没在看任何东西。
“阿怡……”
施岚叫了好几声，姜怡才反应过来。她摇了摇嘴唇，把嘴唇咬出一丝血色来，微微朝着施岚笑了笑，叫了声妈。
“哦，原来这才是你们女儿。”值班民警一拍脑袋，“对不起，我搞错人了，把你们吓得……”他抱歉地看着姜云，“你说你女儿出事了，我以为被害人是你女儿。”他微微笑了笑，“所幸不是呀。”
“没什么幸不幸运的。”刚才施岚听见的那把苍老的男声出现了，那是名五十岁左右的老公安，“毕竟，确实有人死了。”
“出什么事了？”姜云问。
“今天，那边海滩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老公安指着刚才他们所在的海滩的方向，“你们女儿，目击了该起案件发生的经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