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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情动

我呆坐在床榻上,大脑是一片空白,耳边依稀还在回响着,在寂静夜空中,焰火炸开的声音。

“幽幽姑娘,先洗漱更衣再歇息吧。”灵儿清脆的声音把我拉回到现实,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恍恍惚惚的回到了道观。

她从盛好热水的铜盆里捞出毛巾,绞干了递到我跟前,我愣愣的抓过毛巾,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便塞回给她,“你先去休息吧,不用在我跟前伺候了。”

说完我便一骨碌,往床塌上的被子里一滚,背对着她不再言语。只听得她端着铜盆走出房门轻轻将门带上,世界恢复了沉寂。

我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这几天的时光伴随着柳蒵笙的出现,将我这潭平静的死水,掀起了惊天巨浪。他说他要娶我,他问我欢不欢喜,他吻了我……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让我恍然如梦中。虽然我早已决定不理会男女之事,然而柳蒵笙步步紧逼,让我无处可逃。

我该如何是好?脑子里是一团乱麻,我攥紧了被角将自己团团裹住,想让自己恢复平静,耳边却清晰的传来,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迷迷糊糊进入梦乡,梦境中我竟身处在自己几经梦回的那个大院,只身站在我跟前的那女子,她的背影依然是清冷哀伤。一直以来我就对她充满了好奇,此时再次在梦中相遇,我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一看究竟。

然而,没等我开始动作,那个女子竟兀自停止了啜泣,缓缓的向我转过身来,她的脸被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在纠缠的发丝间闪着一抹幽光——那是一双干涸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过匆匆一眼,便让我浑身都起了战栗,原本想要说的话都只得生生咽了回去。我一退缩,她便决然的回过头向前移步,似乎将要离去。

“等等,你别走。”见她要走,我顾不得心中仍有惧意,慌忙朝着她大叫,想要挽留住她。

我怕她这一走,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要知道在此之前,我从不曾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即使我充满疑惑,也只能作为旁观者,任由这个梦境千篇一律的重复着)但女子仍是我行我素,对我的呼喊置若罔闻。

见她不理会我,我干脆疾步走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被我这么一拉,她被迫停下了脚步,再次徐徐向我转过身来,仔细一看,我这才惊恐的发现,她全身竟布满了斑驳的血迹,而此刻我正抓着的她的左手,手掌已被人齐腕切断,鲜血正沿着伤口汩汩往外冒,原本素白的袖口完全被鲜血给染得通红……

见得此景,我的手不受控制的剧烈的颤抖起来,像是被烫着一般,我飞快的松开了她的手,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手中已然沾满了她的鲜血,一滴一滴,从我指尖滴落……

“呀——”我大叫着从梦中惊醒,腾地坐起身来,将手伸到眼前一看,手掌上干干净净,这才心中稍定,只觉背后冷汗涔涔,衣衫早已被汗浸得透湿。

我呼呼的大喘着气,让自己安定下来,又觉咽中干渴难忍,想要起身去端杯茶水解渴,却发现自己全身软绵,竟是使不上一点气力。脑中一阵眩晕袭来,我坐立不稳又歪倒在床榻上,很快便双眼迷离,意识渐远。

这一次我却没有再做梦,等到再次朦朦胧胧睁开眼时,却发现房里已多了几个人影,其中有一人就坐在我塌边,正满眼焦急的看着我,此人不是柳蒵笙是谁。

“幽幽,你醒了?”见我醒来,他急忙往我跟前凑来,他的脸一靠近,我的眼前便浮现出那个烟花璀璨的夜晚,他的脸也是离我这般近,然后,他吻了我。

心突的一跳,我赶紧别过脸去,“你,你怎么来了?”

“幽幽姑娘,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少爷可一直在这陪着你呢。”不等柳蒵笙开口,旁边站着的坠儿有些为她家主子打抱不平似的接过了话茬。

“我竟昏睡了这么久?”我回转脸,有些讶异的问道。

“是啊,昨晚姑娘浑身发烫,昏迷不醒,可把我们吓坏了。”坠儿一边说一边看向柳蒵笙,面上露出心疼之色,“少爷一听说姑娘病了,就什么也不顾的跑了过来,给姑娘请了郎中来看,然后就一直寸步不离的照顾姑娘,我和灵儿都插不上手。”

“是啊,这药都是少爷亲自给姑娘喂的,少爷可当真把姑娘看的要紧呢。”灵儿见机也在一旁附和着。

“好了,你们俩别说了,先出去给幽幽准备点吃的。”柳蒵笙语带不耐,将她们打发了出去。

“我……我又没有叫你来……”我低下头,小声的嘟囔道。

其实听得她二人的话之后,我就有些心虚,可是不知怎的,嘴上就是不愿意承认——我内心是有那么点感动。

“咦?怎么坠儿和灵儿却说,幽幽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叫唤着我的名字?”听到柳蒵笙这么说,我惊得猛然抬起头,只见柳蒵笙正眨巴着他好看的眼睛,一派气定神闲的看着我。

我竟然在迷糊中叫了柳蒵笙的名字?也太丢人了,看柳蒵笙认真的样子倒不像是在说谎。

“我我我……”我还想要找些借口来搪塞,柳蒵笙却没有兴趣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和我深究:“幽幽,郎中说你是邪风入体,感染了风寒,这才晕倒的。”

原来我是感染了风寒么……

“可是让我在意的却是郎中后面的话……”他语气一扫之前的随意,有几分凝重的向我说道,“他说幽幽你长期忧思过重,于身体元气有损,倘若心结不解,长此以往,必成大害。”说到这里,柳蒵笙将手轻轻搭在我覆盖着被子的手上,他磁性的声音带着暖意:“幽幽,你到底有何心结?可否说与我听……”如春风般柔和的嗓音,听得我耳朵痒痒的,眼眶渐渐变的湿热——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也从没有人在意过——我的心里有些什么。

“我……”似有千般思绪涌上心头,我竟不知从何说起。

“幽幽,你不用担忧,有我在你的身边,此生,我定会好好照顾你。”柳蒵笙将手覆在我面颊上,眼中充斥着我不懂的情愫。我只觉面上一阵烧热,一抹潮红不自知的泛上两颊,我勉强伸出手想要推拒,手还在虚空却被他一把抓进手里紧紧握住,我再无力挣开。

“幽幽……”柳蒵笙呢喃着俯下身来,抓着我的手在他的脸上摩挲,他青色的胡渣扎着我的手背微疼,我这才看清楚他此时的面容,眼窝深陷,有些憔悴。看着他那张俊逸的脸上满是疲色,我心里隐隐抽痛,左手不自觉的从被子里抽出来,想要摸摸他的脸……

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住了,我这是怎么了?我赶紧慌乱的收回自己的手,一不小心,却瞟到了那缠绕在我左手腕上的殷红胎记……

突然,昨晚的梦境闪现在我眼前,那些可怕的场景让我又不自觉的全身颤抖起来,脑子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我腾的坐起身来,一把抓住了柳蒵笙的手臂,近乎疯狂的向他问道:“你真的确定要娶我吗?”

“我自然要娶幽幽。”面对情绪激动的我,柳蒵笙的眸子里没有波澜,他神情安静祥和,语气笃定。

他的声音仿佛有种让人心安的魔力,让我慢慢恢复了镇静。“你就不怕我命中带煞,会克你吗?”我咬紧了下唇,有些垂头丧气。

柳蒵笙轻笑一声,似乎对我这个问题并不以为意,“在我们结拜的时候,幽幽就问过我,我的答案到现在还是一样,而且,永远也不会改变。”

他张开双臂,轻轻将我搂入怀中,我能感觉到隔着衣衫他胸腔传来的热度,以及他有力的心跳。我有些恍惚,他的声音却清晰的从我耳边传来:“我柳蒵笙不信命,即使有命运,我也相信,我可以逆天改命!幽幽,我定要娶你,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他的话语充满坚毅,我终于再也抑制不住,一滴热泪,划过脸颊。

眼前的这个人,他如风般随性,虽然随性,却胸有沟壑,从不轻易动摇。他就像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让一直漂泊无依的我起了依靠之心。我想,也许在这个世上,真有这么个人,可以不求回报的接受我……

“你能不能把师父找来?”即使在我内心已经有了决定,但是毕竟师父养育我这么多年,很多事情我必须要跟他交代清楚。而且师父这次化缘走了几天未归,实在反常,我心里着实不安,于是向柳蒵笙提出了这个要求。

“当然,我不但会帮幽幽找回师父,还会回去找我父母向幽幽的师父提亲。”他松开抱着我的手臂,面朝我露出如阳春三月一般,明晃晃的笑容,一阵熟悉的柔软触觉掠过我的唇,我的心跳,开始不能自控的加速……

“幽幽,你安心在这等着我。”柳蒵笙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我面带笑容的目送他离去,心中却难掩一抹淡淡的惆怅,转念,又变成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期待。我的身体在坠儿和灵儿的照顾下渐渐好转,只是,柳蒵笙——却没有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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