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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口罩下的爱情(8)

又是梧桐花开的季节,四月的校园,处处充满了春天的气息,满树的梧桐花,在蓝天的渲染下,如同一片淡紫色的云朵。校园里弥漫着一股甜甜的,香香的,让人难以留恋的芬芳。然而却没有人有心情欣赏这些,一个星期前全国上下被一股可怕的SARS阴霾笼罩着,近几日情况更为严峻,电视里每天都报道感染病毒的死亡人数,所有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同学们,现在非典疫情十分严峻,我市也发现了SARS携带者,为了大家的健康和生命,我们学校从今天开始封校一个月,所有同学禁止外出!”,辅导员站在黑板前,两只手支架在讲桌上面,眉头皱起,面色沉重的对着大家。

“大家每天都要上报体温表,发现异常者必须隔离,每天傍晚都要给宿舍和教室消毒,任何人不能私自离开学校,更不能和外地回来的人接触,违者开除!!”

听着这句“不能和外地回来的人接触!”,金灵皱起眉头,心被紧紧揪住。阿枫作为学生代表去广州参加全国大学生辩论赛,今天就要回来了,如果不能和外地回来的人接触,那阿枫他们该怎么办?

下午,三点四十分。

阿枫一行人回到学校,刚下车就被直接带到校医务室做隔离检查。

金灵焦急地站在医务室门口张望着,她紧紧咬住嘴唇,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望着医务人员不时的进进出出,气氛越来越紧张。

老天啊,保佑他们都平安无事吧!

金灵双手握在胸前,努力的祈祷!

两个小时之后,和阿枫同行的几个同学都被送到普通的隔离室进行观察,只有阿枫,一直都没有出来!

金灵开始坐不住了,她起身走向门口,将医务室的门打开一道缝隙,紧张地寻找着阿枫的身影,远远地,看到阿枫躺在病床上,一群医生和护士在他身边似乎在争论着什么,他的身体不时有着一些颤抖和挣扎。

忽然,一个不祥的念头在她心里闪过,阿枫……,他不会有事了吧?

她呆呆的望着走廊尽头,过了很久,一位护士从医务室走了出来,表情十分凝重,“陈若枫发烧了,现在不能判断是否是SARS病毒,必须隔离处理,他让我转告你,让你马上回去!”

耳边"轰"的一声,她的脑中一片撕裂的疼痛,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全部涌出,SARS!!这个可怕的字眼终将还是和阿枫联系到了一起!金灵调整一下呼吸,压抑住心中的痛苦,抬头望着护士,“能让我进去看看他么?”几乎是哀求的口气。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SARS四处肆虐吗?陈若枫是从广州回来的,广州那边的情况最严重。他一回来就发烧,你就不考虑自己的危险吗?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也要为同学们想想,如果他感染的是SARS,你难道让大家都做他的陪葬者?!!”护士义正言辞的怒望着金灵,面对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只有杜绝一切感染体,才是最好的防御措施,只有这样!!年轻人也许认为爱情高于一切,可是在生命面前,它渺小的只不过是无可奈何的奢侈品……

走廊的角落里,金灵的身体如石头般僵硬着,走出医务室,来到湖边,她的心疼痛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撕扯。昔日的卿卿我我,如今寂寥无声,人影全无。金灵站在石头旁,抚摸着石头的纹路,心里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我们是在哪里见过?”画面跳转,阿枫那温柔带着鼓励的眼神,那爱上爱情的深情演绎,一下子充斥她的整个大脑。金灵匍匐在石头上,从来没有过的无助感袭上心头,一瞬间,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校长办公室,琳达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爸爸,阿枫被隔离了,医务室不让进,我想去看看他……你帮我想想办法吧!”因为跑的太快,琳达有些语无伦次。

王校长看着女儿脸上残余的泪痕,眼睛红红的,不由得心疼起来,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递给琳达,“你看看今天上级发下来的文件,目前为止非典在中国内地累计病例5003例,死亡324人,中国香港1464例,死亡268人,中国台湾565例,你要是去了,我会担心死的!爱情是什么,值得你搭上一条命吗?”

“可是……”琳达盯着纸上惊心动魄的数字,害怕和犹豫起来。

“别可是啦!等这个风头过去了,我送你去国外留学,阿枫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天下优秀的男人多的是!”王校长安慰着琳达,尽管他心里一直很欣赏阿枫,只是如果女儿的幸福需要用生命去尝试,那是怎样也不可以的。

金灵内心空落落的回到宿舍,一进门豆豆就着急的问,“阿枫现在怎么样?”

“他发烧了,被隔离了。”金灵眼睛红肿着,咬紧嘴唇说,“医务室不让进去,我只隔着窗户远远的望了望。”

豆豆脸色大变,惊慌失措的喊起来,“学校派阿枫去参加比赛,是为学校争取荣誉,现在阿枫发烧了,学校难道就把他抛弃了?”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开始泛红,险些流出眼泪,“现在把他一个人孤单的隔离在冰冷的病房里,每天面对的都是冰冷的温度计,冰冷的消毒药水,冰冷的表情,这该怎么办啊?!!”

金灵轻轻的拥住她的肩膀,眼中有某种情绪慢慢沉积,再抬起头来时,眼睛亮得犹如黑夜里的星星,“他不是一个人,我会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坚定的声音飘零在空气中……

夜晚,皎洁的月亮躲在柔和似絮的云朵间,害羞地望着宁静的校园,大家都沉沉的进入了梦乡。突然,豆豆被什么声音惊醒,走到卫生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她推开门的一刹那,金灵正将一大盆水从头倾泻而下。

“你在干什么?”,豆豆诧异的惊呼。

金灵没有回答,继续端起一盆凉水淋到了身上。

“你疯了吗?大晚上的你淋这么多冷水做什么啊?你想生病吗?”豆豆一把拽下她手里的盆,连忙帮她把身上的水擦拭干。

“明天早上你就知道了!”金灵一边瑟瑟的发抖,一边对她眨眨眼。

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金灵慌忙的开始找温度计,38°C!!确定已经发烧,金灵心里雀跃起来,她迅速的填好温度表,起身准备去医务室,临走的时候叫醒了正在熟睡的豆豆。

“豆豆,我发烧了,帮我把温度表交给老师,我现在去医务室隔离!”金灵怕吵醒其他同学,很小声的说着。

“什么??”豆豆先是一愣,然后血液呼地冲上来,她从床上跳起来,抢过金灵手中的温度表,瞬间明白了,“不行!你这是在拿生命开玩笑,你知道吗?”豆豆惊慌失措的喊起来,心里又心疼又气愤,金灵你这个傻瓜!!

清晨温暖的的阳光照耀在金灵苍白倔强的脸上,“对不起豆豆,原谅我昨天没有告诉你实情,我怕你会阻止我,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我只知道这个时候阿枫需要我,我想和他一起抵抗非典!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健康的的回来的!放心吧!”她的声音因为昨日受凉有些虚弱,但是却坚定无比,话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寝室。

豆豆呆住了,泪水从她眼中滑落,一滴一滴洒落在被子上……

医务室,医生担忧地看着对面异常执拗的金灵,见她苍白如纸的面颊上透出发烧引起的红潮,不禁担心地皱眉。

“我发烧了,请把我隔离起来,我要和陈若枫在一起。”金灵定定地望着医生,语气十分固执。

这两天她的脑子完全乱掉,她不知道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这世上仿佛根本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她不想影响到其他同学的健康,不想让大家担心,所以她只有通过自己的方式来照顾阿枫,或许她根本帮不上什么,只要,只要在最艰难的时刻,能和他在一起……

当金灵带好口罩,穿上隔离服出现在阿枫面前的那一刻,冰冷的病房仿佛漆黑夜里的一道阳光,照亮了整个世界,病床上的他苍白虚弱,嘴唇因为发烧而干裂,她的心骤然一痛!

“你渴不渴,我帮你倒杯水。”金灵转身拿起一只保温壶,旋开盖子,热气顿时弥漫的空气中。

“不!你别过来!”阿枫连忙戴上口罩,起身,走到窗户边,窗台上静静地落着一朵梧桐花,不张扬,不卑微,却透露出一份别致的清丽。

两个星期前他代表学校参加大学生辩论会,两个星期后回到学校,当大家得知他发烧的时候,犹如躲避瘟疫一般躲避着他,物是人非,生生死死,一瞬间已是恍如隔世,连他自己都害怕了,原以为再相见时,一切都不是原先的摸样,可是她却这样温暖的出现到自己面前,是感动?是担心?是心急?一时百感交集……

窗外,又一朵梧桐花悄然落下……

不!她不能在这里!不可以!突然间,理智充斥着他的大脑,他宁可承受百倍的寂寞和冰冷,也无法忍受她被传染的痛苦。阿枫猛然转身,仿佛有疯狂的情绪,他拼命的摇着头,低吼,“金灵,你马上离开这里!离开我!这里很危险!”

金灵看着阿枫,慢慢的走近,SARS是很可怕,可是想不了那么多了,也许在爱情面前我们还年轻,但我此刻只明白我爱你就像爱自己的生命……

她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他,轻声说,“你知道么?我发烧了,我也被隔离了,你不用担心,我是来和你一起作战的!”

“你也被隔离了?”阿枫缓缓的转过身,目光担心的凝望着她。

“是的!”金灵歪着头,对着阿枫眨眨眼睛,就像平时的她一样可爱,仿佛根本就没有那可怕的SARS,“所以,请你不要让我离开,好不好?”她温柔的话语好似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猫,可是眼睛里却透出执拗固执的火芒,仿佛她已经拿定了主意,谁也无法改变。

阿枫的喉咙被什么堵住了,惊讶的发不出声音,望着她温柔的面容,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他飞快地将头转开,不想她看到他眼中涌上的泪水。

金灵轻轻的踮起脚尖,雪白冰冷的病房里,她隔着白色口罩,和他轻轻相吻,他的心仿佛冰山一般,正在一点点的融化开来……

门外鸦雀无声,见惯生死离别的医务人员们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面对闻色即变的SASE,这个柔弱的女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和决心?!

温馨感人的画面蔓延在病房里,爱情这颗种子也悄无声息的种在过每个人的心底。昨日那个护士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尴尬地四下望去,却发现周围的医护人员几乎和她一样。

学校BBS上充斥着各种面临SARS的心情文章,当豆豆把一篇标题为《白口罩下的爱情》的文章发出去之后,轰动了整个校园,金灵奋不顾身去陪阿枫的的爱情故事人尽皆知,文章中写到:“面对SARS,你可以做出什么,……是为了去陪着对方,一个人偷偷冒着寒冷,给自己淋个透心凉。只为了能生病,去陪伴心里的那个他!……为了爱情,有些人可以不在乎生命,我们可以说她傻,但是青春不就应该如此,哪怕只是绽放一季,亦无怨无悔!”

所有人都被他们真挚的爱情感动的潸然泪下,金灵一时间成为全校同学心中的英雄。以前,在女生们的眼中她仅仅是阿枫女朋友而已,虽然很有才气成功地演绎了罗密欧,但是站在光芒四射的阿枫旁边,还是有些微不足道。而在男生心目中呢,这个金灵固然温柔清纯,但和校花琳达相比不够惊艳,自然够不上每晚宿舍的谈资。

可是这次的SARS事件,让所有人都对她钦佩起来,金灵的光芒渐渐变得耀眼无比,这个女生这么瘦弱的外表下,居然有一颗如此坚强的心!她是全校同学的偶像!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终于,SARS的阴霾烟消云散,阿枫和金灵两个人都没有再继续发烧,各项体征都很正常,解除隔离的那一天,学校里很多同学都等候在门外。当他俩携手走出医务室的那一刻,校园里传出一片热烈的掌声,所有的人都为金灵如此勇敢而鼓掌喝彩!

“金灵,好样的!”人群中时不时的呐喊,仿佛在迎接英雄的归来。

“爸爸,怎么会是这样!金灵太可恶了!她竟然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琳达目睹了阿枫和金灵整个共患难的过程,再也忍受不了心里的嫉妒和仇恨,趴在王校长怀里又是撒娇又是哭啼。

“好女儿别哭了!爸爸会帮你安排的。”王校长轻轻的拍着琳达的肩膀,心中正在酝酿着一个新的计划,一个让阿枫无法拒绝的计划!

高高的梧桐挺拔矗立在洁净湛蓝的天空中,洁净淡紫的桐花,一串串,荡在香风轻摇的枝上,树下,他们比肩牵手,在暮春的光影里亮得耀眼。

“谢谢你,金灵!”

“呵呵!谢我什么?”

“谢谢让我遇到你,让我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其实我也要谢谢你!”

“谢我?那你又谢我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谢谢你这次有病,让我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你!”

梧桐树下,他和她十指相扣,拙朴而散漫地低首绽放,闻过梧桐花的馨香,读懂紫色的浪漫,季节记得,那曾经是一树花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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